第11章 第11章
不过周雪最终也没有去巴黎，谢轻寒都不去，她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和黄煜一起去，更加无聊，不如在家宅一个暑假。
那天在家睡到半上午，下午戴一顶宽檐的遮阳帽，同母亲一起打理花园。
她手里拎住一根水管，往花圃浇水。杨森打来电话时，她已全身是汗，趁接电话的空挡去客厅吹空调，顺便拿一只冰棍。
周雪已经很久没见杨森他们，但日常仍保持联络，杨森问起她暑假会不会回去。她之前因为想同谢轻寒去参观诶菲尔铁塔，说大概率要等到过年才会回去。
杨森在电话里说：“前几天碰到赵老板，我同他说，你考上大学，他简直不相信，以为我骗他。阿雪，你什么时候回来，带上你的录取通知书，叫他睁大狗眼看看。他以前可没少欺负你，摔破了一个杯子要扣你半天工资，这次回来，定要用钱砸他脸上，叫他知道风水轮流转。”
周雪没忍住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快，说：“我疯了？干嘛用钱砸他，我是钱多到没地方花吗？且不说这些钱一分也不属于我，就算真的属于我，我也不会蠢到用钱去砸他。我又不是善财童子。”
杨森也笑，问：“阿雪，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很想你。”
周雪那时盘着双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吃冰棍，想到谢轻寒这几日又出差，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母亲同谢叔叔过两日要回一趟温哥华，连江谨临近期也没有空理她，她独自在家也很无聊，想了想，便说：“我看一看机票，确定了时间再告诉你。”
杨森听她要回去，几乎立刻就高兴起来，大声说：“定好机票立刻告诉我！到时为你接风洗尘1
再次回到家乡，已是八月中旬。
那时望城已经很热很热，周雪从机场出来，远远就看到杨森他们一群人。
一到夏天穿短袖的季节，手臂上的文身就遮不住，几个男生站作一排，气势汹汹，像极□□，吓得周围接机的人都不敢靠近，自动离他们很远，让出四面八方的位置。
然而实际上，他们也算不得什么□□，最多是有古惑仔情节，回到家中仍旧是一等一的良民，为养家而认真工作，有做服务生，有在修车行做学徒，也有家中开小卖部，日日翘着腿等着顾客上门。
最先看到周雪是杨森，远远见到她推着箱子从机场出来，高兴到使劲挥手，高声喊：“阿雪！这里1
那一刻，绝不是周雪的错觉，她感觉几乎机场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她一瞬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不认识这帮“□□”大哥。她拿出墨镜架到鼻梁上，掩耳盗铃，假装没有人看到她。
走近了，杨森看着周雪，简直不敢认，他上下打量她半天，“阿雪，你是阿雪吗？你简直像公主1
周雪差点吐出来，嫌弃他，“请你不要用这样恶心的形容词。”
吴诚拿过她鼻梁上架住的墨镜，戴到自己的鼻梁上，扬起头颅，“快，看看我，酷不酷？”
大家全笑起来，杨森也笑骂他，“蠢毙了1
周雪也忍不住笑起来，跟住他们走出机常
几人骑摩托车，杨森拍拍他的摩托后座，向周雪说：“为了接你，特意问车行老板借了他的宝贝爱车，酷不酷？”
周雪笑，“非常酷。”
杨森开朗地笑，骑上摩托，将头盔递给她，“来，上车，带你去吃饭。”
周雪接住头盔，熟练地系上，随后攀住杨森肩膀，坐上车。
杨森发动引擎，“坐稳了。”
周雪提醒他，“开慢点，好多车。”
“放心吧1
四十分钟后，安全抵达吃饭的地方。
老板已是熟人，周雪从前常跟着杨森他们一起来喝夜疲
老板原本正在忙碌，看到周雪，即刻迎出来，“啊哟，这不是小雪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雪笑道：“刚回来，不到一小时。”
天已经黑下来，他们在老地方落座，老板拿来菜单让他们点菜，顺道同周雪寒暄，“小雪，杨森他们几个说你考上大学，是不是真的啊？你不是辍学了吗，怎么不声不响就考上大学了？”
周雪怪杨森他们嘴巴太大，考一个大学，几乎全望城人尽皆知。
她敷衍道：“运气好而已。”
杨森不服气，还要帮她代言，“什么运气，阿雪有真本事。她考一本，念法律系，以后当大状，你们有什么官司要打，记得找阿雪，给你们友情价。”
周雪在桌子底下踢了杨森一脚，杨森悻悻然收声，低头又继续点单。
大排档老板十分爱凑闹，原本还要继续八卦，终于被他老婆叫走，周雪耳根得到清净，不由得看杨森一眼，说：“一年不见，你话怎么变得这样多，简直像个大喇叭。”
杨森悻悻然，给她倒酒，说：“我这不是为你骄傲嘛。”
蒋斌已经先喝上，说：“这算什么。杨森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讲阿雪你考上大学。他要是有钱，还要为你摆三天流水席。”
周雪真被吓到，“求求你们，不要闹。”
蒋斌酒劲上头，还要说：“阿雪，你怎么不懂森哥苦心，他想娶你做媳妇儿，夜夜做梦都叫你名字。”
他话音刚落，被杨森一脚踹到地上，“你他妈喝大了吧你。”
他踢完人，这才小心翼翼看周雪表情，眼中不是没有期待。
但是周雪像没有听见，她用皮筋把长发扎起来，又端起杯子喝水，之后放下杯子，过很久，终于说：“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杨森眼神一下变得受伤，他张张嘴，想问是谁，但没问出口。倒是蒋斌从地上爬起来，帮他问：“谁啊？是不是哪位世家公子？”
周雪不说，只道：“这是我的隐私，你们不要打听。”
周雪与他们认识多年，大家一向都知道周雪个性。她不想讲的事，再问下去，她是要发脾气的。
于是大家都讪讪收声，不再问。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算周雪没有喜欢上别人，他们也没有机会。要有机会，早就有了。他们同周雪认识快四年，周雪何曾让他们近过身。
她不喜欢他们中任何一个人。
好在人多，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
吃过晚饭，又骑摩托去离海边吹夜风。
周雪靠在海边栏杆抽烟，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今晚怎么就你们几个？卫翔呢？”
杨森说：“他最近焦头烂额，躲债呢。”
周雪惊讶，“他欠债？”
杨森道：“是。早劝他不要去赌，他不听，借高利贷也要去赌，差点被人家剁掉一双手，现在躲在外面不敢回来。”
吴诚恨铁不成钢，气道：“他就是个蠢蛋！哪天横死街头也是自找的1
杨森望住海面沉默吸烟，很久，才向周雪开口，“阿雪，你有钱吗？不如先帮翔子还上。”
周雪看向杨森，道：“我有。但是替他还一次又有什么用，他不戒掉赌，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再有。”
杨森皱紧眉，也气到骂句脏话，“算了！让他死在外面算了1
但卫翔同杨森从小一起长大，尽管他走错路，又怎么忍心让他死。
幸亏周雪有钱，也答应替他还掉。
但谁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通知卫翔，周雪就出事。
是那天晚上，周雪在外买水果，回家路上，刚走进巷子里，忽然被人用黑布袋罩住头，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只觉脖颈被人用力一劈，整个人瞬间陷入昏迷。
醒来时，发现在陌生地方，十几个男人围住她。个个手臂都有大片文身，凶神恶煞。要不是她胆子大，换了普通女孩子，恐怕已经吓到脸色发白。
她双手被反绑到椅子上，冷冷瞪住他们。
没多久，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进来，看到她被绑住，指住她身旁的一个手下，斥道：“怎么回事你们！啊？叫你们请周小姐过来，不是叫你们动粗1他打量打量周雪，跟着又道：“这么标致的一个美人，你们怎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被骂的那个手下很无辜，望住自己老大，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男人瞪他一眼，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周小姐解开1
手下得了令，赶紧给她解开绑。
大腹便便的男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来，对住周雪十分客气，还令人给她倒茶，说：“周小姐，请不要见怪。你的好朋友卫翔欠我们一大笔钱，昨晚终于抓到他，他向我们说，他的好朋友周雪小姐有钱，可以替他还。这不，我们只好贸然将你请过来。”
周雪冷笑，“你们这叫做请？”
男人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周小姐，这几个兄弟是新来的，不懂得规矩。”
周雪信他的鬼话才怪。但她现在更气卫翔，他竟然卖掉她。
男人道：“周小姐，卫翔欠我们两百万，你看，是现在还吗？是转账还是签支票。”
周雪瞪大眼睛，没想到卫翔竟然欠这么多钱！
她不可置信地问：“他不是只欠五十万？”
男人笑道：“周小姐，五十万是两年前，现在算他两百万，我已经很大发慈悲了。”
“你们这是放高利贷，是违法的。”
男人哈哈笑起来，“周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将钱还了。只要你将钱还了，我们立刻就放你走。如果不还，恐怕——”
“恐怕怎么样？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还能杀了我？”周雪从小这样长大，没人教过她，应该要怕，应该要示弱。
男人笑呵呵的，说：“周小姐，你就不要逼我了，我们也是替人办事。你就配合一下，不要为难我们，早点把事情解决，我们大家也都好早点回家吃饭。”
周雪站起来，“我跟卫翔不是很熟，我也没有钱，不会替他还钱。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1
她说完想走，被身旁两个男人按住肩膀，将她按坐到凳子上。
周雪大叫，“你们做什么！说了我没钱1
男人摇摇头，叹声气，“周小姐，你这样不配合，我们真的很难做。”
周雪冷笑，“怎么？要杀了我啊？”
对方道：“看你这话说的。你也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杀人犯法，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周雪冷冷盯住他们。
男人说：“都走都走，不要在这里妨碍周小姐，等周小姐想通，我们再谈。”
男人说着，先行出了房间。跟着所有人也都出了房间，最后一个人出去的人将房门落了锁。
周雪这时候意识到，她是被关起来了。
她小时候就听说过，那些欠债不还的，会被□□的人抓住关起来，逼到对方还钱为止。
她从前以为这种事离自己很远，没想到今日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并不对她做什么，只是不给她吃饭不给她喝水，过几小时会派人来问问她是否想通了，愿意还钱。
周雪全都不理，坐在凳子上，其实已经饿到非常想吐，但仍旧不肯松口。
并不是她倔强，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她的的确确没有那么多钱。
她原本以为卫翔只欠五十万，尚且可以替他还了。但是现在变成两百万，她没有那样多钱。
周雪不知被关了多久，也不知外面天色如何。只知道已经快饿晕，但她并不害怕。
就像那个男人自己也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会敢动她。最多是关她几天，真将她关出好歹，恐怕还要赶紧送她去医院，真的出了事，他们一个人也跑不掉。
何况，她想杨森他们一定会救她。所以并不害怕。唯一就是太饿，眼前已经冒金星。
不知饿了多久，做梦也没想到，来救她的人竟然会是谢轻寒。
那时她抱住膝盖蜷缩在沙发上，房门打开的时候，看到谢轻寒走进来，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她看着谢轻寒沉着脸色走向她，下意识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谁知因太久没吃饭，饿到差点晕倒，谢轻寒上前两步，一把扶住她。
他的手搂在她腰间，皱眉问：“能不能走？”
周雪发誓，她绝不是想占谢轻寒便宜，她真的没有力气，于是摇摇头，“没有力气。”
谢轻寒一定很生气，打横将她抱起，往外走的时候，她听见他骂她，“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