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二更君
及时出现的正是太子殿下。
他只扫了一眼赵南瑭, 就“毫不留情”地把豫王扔向旁边。
跳出来的是李卫长,及时地扶住了豫王殿下,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止血, 这才放在旁边,将腰间的药囊打开给他疗伤。
赵仪瑄抛开豫王的同时,探臂挽住了宋皎。
宋皎因为见豫王倒下,正竭力伸手要去接着,猛地给太子揽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只手还向前探着。
先前握在手中的那平安扣早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
太子盯了她一眼,把那两只手摁下,言简意赅地:“死不了。”
这时侯殿内已然有些混乱。
盛公公原本持刀砍落, 这会儿给冲进来的四喜制住, 轻轻地在他后颈上一敲,盛公公便晕倒了过去。
皇后本是强撑, 见豫王为了宋皎奋不顾身中了一刀, 整个人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嚎叫,直接昏死在嬷嬷怀中。
而关河本来是对上艳离君的,发现豫王不妙后便抽身后退,此时冲到豫王身边, 看着李卫长施救, 悔恨交加。
至于艳离君,在看到那道熟悉身影出现的时候,她仿佛便预料到什么, 但她竟没有逃, 而只是淡淡地站在了原地, 任由金寻卫等将她围在中间。
宋皎在赵仪瑄的怀中, 惊魂未定地乱看。
起初她最关切的自然是豫王,但见李卫长手法娴熟地开始替他治疗,而太子又说“死不了”,总算能够安心。
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在场的竟不全是东宫的人,还有……
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魏疾魏公公,皇帝身边头一号的大太监。
艳离君环顾周遭,目光最终落在了太子的面上,她冷冽地看着赵仪瑄:“怪不得豫王殿下说他斗不过太子,莫非太子殿下早就察觉了我在皇后宫中,却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赵仪瑄本来想带着宋皎先离开,闻言扫了艳离君一眼:“你是不是想问本宫是怎么知道的。”
艳离君道:“殿下会告诉我吗?”
“当然,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赵仪瑄道:“你这‘咒’的蛊术是从谁哪里学来的你该清楚,只可惜恨无伤没当成你的刀。”
艳离君呵呵冷笑:“难道是她告诉了太子我的行踪?但我明明没跟她透露。”
太子道:“你根本不用说,只要你跟她碰过面,她就知道你会去哪里。她只要说一句你进了皇宫,本宫便猜到你的藏身之处了。”
艳离君眼中掠过些悔恨之色:“果然是那个丫头坏了事……我本来以为她跟我是志同道合呢。”
太子淡淡道:“迢沂山上的花沂如今安居乐业,又不曾家破人亡,她怎会跟你是志同道合?”
艳离君蓦地一震:“你……你这么说,就是知道了我的来历了?”
赵仪瑄半垂着眸子:“当年西北流寇横行,参与其中的便有北地古邦部落之人,但不过是半月之间,整个部落就给平寇将军王乾扫荡靖平,传说古邦一族的人擅歌舞,造香,你大概就是那一族的后人。”
艳离君眼中惊恼交加,却又笑道:“真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连我的身世都挖的清楚,不错,当初你命王乾带兵屠杀了我部落五百多人,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从那之后我便发誓要报仇,誓要颠覆启朝来为我的族人殉葬……”
太子望着怀中的宋皎,却问:“王乾死的离奇,应该也是你们所为,对吗。”
艳离君挑唇:“不错,他确实该死……听说他死后,有人怀疑是太子你嫉妒贤能暗杀了他,真是好笑的很,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提醒了我,所以我才潜入了京城。”
赵仪瑄道:“可惜,你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艳离君的脸色一沉,看看太子,又看看宋皎:“的确可惜,我本来想操控宋夜光,让她杀了你……不过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多此一举,我本来不该心软,若是一早先杀了她,你自然也不足为虑了。”
宋皎原本听太子突然说起了“平寇将军”,顿时触动心头一件旧事。
那次她给赵仪瑄留在东宫,去慎思阁帮他看折子的时候,随行的小太监无意中提起此事,她本来想当面询问太子的。
因为之前她所听说的传闻之中,确实包括平寇将军因太子而死之事。
没想到,真相果然出乎她的意料。
正在心情复杂,突然听艳离君又说什么杀了自己太子也不足为虑之类。
宋皎本以为赵仪瑄会否认,不料赵仪瑄只是冷冷一笑:“你没那个本事。”
艳离君长吁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这大概就是命数,我本来有好几次可以杀了她的……”她看向宋皎,眼神复杂:“正如皇后所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魏疾在旁边开了口:“太子殿下,这儿的事交给奴婢罢了,您还是先带着娘娘离开。”
赵仪瑄把宋皎打横抱起,正要转身,却是艳离君抬手,她在脸颊边上摸索了一阵子,终于揭下一张薄薄的面具,露出底下那张本来艳若桃李的脸。
但此刻,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往下,就好像把她整个人撕裂了似的。
正是那日在永州,她意图对宋皎下手,却给及时赶到的诸葛嵩一剑所伤。
太子赶紧把宋皎的脸往怀中一揽:“别乱看,会做噩梦。”
艳离君闻言,明知徒劳,仍是断喝一声,向着太子的方向袭来。
不等东宫的人动手,魏疾一抬手,两道黑影向着艳离君袭去,将她即刻拦住,竟是无法再前行一步。
艳离君死死地盯着赵仪瑄,似乎癫狂:“她有身孕了对吗,哈哈,太子殿下,终有一日你也会尝到我所经受的失去至亲之感……你手上可捏着我部族五百男女老幼的性命……”
太子感觉怀中的宋皎抖了抖。
他本来不愿意跟艳离君多费口舌,此刻却止步。
太子回头看向身后的艳离君:“你觉着委屈?想要报仇?行啊,本宫最不怕人威胁了,你部族五百男女老幼死的冤枉,我启朝边境数千百姓常年被你们劫掠,屠杀,残虐……他们找谁报仇,他们的委屈怎么说?”
他的唇边是一丝冷酷至极的笑:“本宫不过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犯我臣民百姓者,别说是五百人,就算五千,五万,甚至更多,老弱妇孺乃至鸡鸭猪狗,本宫都照杀不误,你听见了吗?”
魏疾盯着杀气凛然的太子,在旁微微地吐出一口气,竟被那威压慑服,不敢出声。
事实上殿内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赵仪瑄的声音,如此清晰,就如同是一道不由分说重若千钧的旨意。
最后,太子冷看了一眼艳离君,抱着宋皎往外而去。
从内廷到东宫很有一段距离,路上不少的宫女内侍、乃至后宫妃嫔经过,见太子抱着人,惊疑的惊疑,避让的避让。
太子理也不理,走的气定神闲。
过了定仪门,宋皎终于忍不住了:“殿下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赵仪瑄把她往上抱紧了些:“再一会儿就回宫了。不舒服?”
“我想走走,你放我下来吧。”她挣了挣。
太子稍微犹豫,总算将宋皎放了下地。
宋皎觉着腿有些麻了,正要俯身捶一捶,却给太子拉住。
身后那么多随从,身前又有跪在墙边的宫婢们,太子竟半蹲下去,抬手轻轻地给她揉着膝盖:“怎么样?”
宋皎的脸上飞出两点红晕:“好多了。”不由倾身拉了拉他的肩角:“快起来。”
太子又给她稍微搓了两把,这才起身。
宋皎忍着脸红,往前走了两步,才问道:“今日的事情,殿下早预料到了?”想到魏疾居然也去的那么“及时”,她不得不怀疑皇帝也一早就知情。
太子说道:“倒也不能说是料到,只是事先有些准备罢了。”
“到底是怎么知道艳离君在皇后那里的?”她忍不住问。
“这个啊,”太子一笑,握着她的小手:“她找过恨无伤,知道恨无伤擅长蛊术,便同她学了那‘咒’的用法,但恨无伤并不傻,在她身上下了一种特制的追踪蛊,很容易就知道她入了皇宫。”
宋皎叹为观止:“那恨无伤……泷儿又是怎么告诉殿下的呢?”
赵仪瑄道:“此事,就算是朱厌立功的吧。”
宋皎双眼微睁,提到朱厌跟泷儿,就算如今是大白天,竟依旧给她一种昏天黑日,血雨腥风之感。
“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她竟有点儿不敢细问。
“什么怎么样?”赵仪瑄对上她的目光,“啊,恨无伤被迢沂山的人带了回去,朱厌跟着去了。”
“啊?”宋皎大为意外:“跟着去了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道:“很简单,恨无伤虽然罪无可赦,但她说了艳离君的行踪,又交代了那‘咒’的缘由,也算……”
才要说“将功补过”,突然想起恨无伤毕竟杀死了宋申吉——虽然在太子看来,宋申吉早就该死,但这事儿想想可以,说出来还是不妥的。
于是话锋一转:“总之,他们两个的事情令人讨厌,我便叫朱厌跟她呆上一年,免得她贼心不死地又偷偷来京内闹腾,一年的话,她总该能如愿以偿了吧。”
赵仪瑄说这话的时候,略略含糊。
事实上,契佧他们救醒了恨无伤后,她果然仍是不肯乖乖跟着回去的,但她又很清楚,她是绝对制不住朱厌的,幸而还有人能制住他,而朱厌也一定会乖乖听话。
所以恨无伤以艳离君的行踪跟“咒”作为交换,让太子答应把朱厌“给”她,当然不是无限期的,只要她能有一个孩子,就会放了朱厌。
朱厌当然不愿意离开京城,但又不能违抗太子的命令。
只能委屈地答应了。
宋皎不太懂太子的那句“她能如愿以偿”是什么意思。
假如她知道朱厌是被“奉旨和亲”了,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宋皎想了会儿,又想到一件:“盛公公呢?我又为何没有中蛊?”
赵仪瑄道:“自会有人替阿盛解开,至于你,你忘了么?那天晚上在关帝庙,你也是中了蛊的,这咒蛊非常的奇特,只要中过的,就绝不会再中一次,所以你自然无事。明白了吗?”
宋皎恍然大悟,又听盛公公无碍,那就放心了。
这会儿东宫将近了。宋皎又想起来:“豫王殿下呢?”
太子的嘴角牵了牵:果然她还是问起赵南瑭了。
淡淡地回答:“说了死不了,管他呢。”
宋皎瞅着他的脸色,突然觉着不太对,试探着问:“殿下总不会是……把豫王爷进宫的事也算到了吧?”
赵仪瑄道:“本宫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儿,谁能料到这个,是他自己不知死活地跑了来……合该有这一劫。不过你可不要为他而又觉着愧疚之类的,当初在颜府,老尚书拿着剑要杀你的时候他可没阻止,今儿也是一报还一报,很不必因而又牵挂他之类的。”
这话,方才在皇后殿内,豫王也是说过了的。
宋皎叹了口气:“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早不放在心上,偏偏你们还记着。”
“你们?”赵仪瑄有些不快:“这是什么意思?竟把本宫跟小南瑭那个糊涂蛋相提并论?”
宋皎笑道:“好好好,您是圣明万里的太子殿下,成吗?”
突然想到平寇将军的事,心中哑然,是非对错,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就算当日在东宫她不问,到底也得到了这个令她心安的答案。
回到东宫,吩咐备了洗澡水,这次换了一个更大些的浴桶,足够两人在内绰绰有余。
宋皎很吃惊:“哪里来的?”
太子说道:“不喜欢么?改日去霁阊行宫,那里有温泉池子,比这个好上百倍。”说着就宽衣解带。
宋皎愕然:“殿下你干什么?”
赵仪瑄好像比她还惊愕:“沐浴啊,不然你想干什么?”
宋皎转身往外走:“那殿下先洗吧。”
才走两步,就给太子从后抱住了:“糊涂,要不然用这么大的浴桶做什么?这可是……本宫叫人新做的,你闻闻是不是有点木香?”
上好的香柏木所制的浴桶,自有一种清新的气息,而此刻水中还调和着不知是什么名儿的药草,散发着令人愉悦的香味。
宋皎怀疑这是另一个“陷阱”,太子的脸色却再正经不过了:“刚才你碰那劳什子东西,不干不净的,还不快进来泡泡,驱驱邪?”
宋皎这才想起来:“对了,平安扣……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那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太子轻描淡写地,见她只管盯着自己,便替她将外衫除去,扔在地上:“别留着碍眼。”
“我、我是怕给人捡了去有危险。”
“不会,”太子本能地答了这句,又有点后悔,他本来想顺势让宋皎以为那平安扣是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的,但现在露了口风,他只能说下去:“他们会处理的。”
宋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太子已经替自己脱了两件衫子,忙摁住手:“别乱动。”
赵仪瑄道:“你想这么泡进去?再说,本宫先前抱你,怕也有危险,不立刻泡泡,万一……如何了得?”
宋皎打了个哆嗦:“真的?你你……”她突然想起来,忙拉住太子的手细看他的掌心,又去揉搓虎口查看。
太子见她果然关心情切,这才笑笑:“行了,真的这么心疼人,就听本宫的话。”说着,给她将中衫的系带解开。
宋皎没从他手上找到中蛊痕迹,却也不好再拒绝,只任凭他把自己的衣衫解了,抱着入了浴。
几乎是才没入水中,太子便按捺不住地将她环在怀中,等不及了似的吻住了那双唇。
宋皎就猜到他指定不会消停,心里早有准备,就也不去跟他争了,且才一场惊魂,懒得开口,只随着他任意妄为。
只不过,宋皎又怎会知道,先前为防万一,太子是服过药的,方才所说只是危言耸听,博她的心疼而已。
屏风之后,渐渐地传出水花溅起的响动,并不算激烈,而是相当有耐心的,一波一波,像是海浪一阵阵地舒缓轻送,顷刻后撤,而又立刻坚定地冲入。
伴随着水声颤动的,是宋皎强忍的低吟跟时不时地“斥责”之语,却断断续续。
但回答她的,却是太子的温声软语,仿佛在说世间最美的情话。
外头的小太监宫女们早识趣避让,而内卫们,因为之前被太子吩咐过,也都自动地退开到相对听不到响动之处,免得那位娘娘脸皮薄,改日又要因为这个跟太子“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