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马晟是死是活
熟睡中的展昭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吵醒,先是看了看窗外,窗外黑漆漆的,还没有天亮。“何人敲门?”他疲惫地问。
门外孔南星回道:“展大人,信鸽飞回来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贺延带了三个衙门官员和展昭,一行五人迎着晨曦敲响了参知沈愈的府邸。
“沈参知,马解元何在?”贺延一脸凝重,开门见山。
沈愈圆圆的脸盘上闪过一丝惊骇之色,随即又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马解元?马解元不是进京了么,回来了么?”
“别装了!展大人已经飞鸽传书回开封府,开封府的消息昨晚就回来了,贡院的考生名录上根本没有马晟之名,也就是说马解元根本没去贡院报考!”
贺延激动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道:“当初马解元弟弟来衙门告状时,你可是拍胸脯向我们保证过的,你保证说马解元是与令公子一起进京赴考的,就因有你的保证,我们才觉得马解元的弟弟贪心不足,得寸进尺,但马解元真没进京,你……你你这不是害我们么!”
跟着贺延来的其他三个官员也纷纷指责沈愈此举害人不浅。
“他的确是离了下官的家,与犬子一起走的,至于进京后为何不去贡院,这这这……下官哪里能左右得了呀。”
展昭见沈愈镇定自若,知道这人浸淫官场多年,几句话哪里就能令他道出真相,得将他逼到绝路!
“沈参知,开封府传来的消息共有三条,”他从腰间取出纸条,当着众人的面展开:“其一,这界贡院考生名录里没有马晟之名;其二,令公子到京后入住客栈登记的名字只有令公子和两名沈府家仆,没有马晟之名;其三,”
他念到“其三”时,抬头看向沈愈,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嘴唇紧闭,一脸防备的瞪着自己。展昭微微一笑,道:“其三,开封府的左院判官请了令公子到开封府衙门坐了坐,和他聊了一会儿,令公子就松了口,他说马晟根本没跟他进京,他之所以说马晟是跟着他一起进京的,是应沈参知你的要求。”
沈愈瞪视眼前青年,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下官竟不知开封府已经管到雄州地界上了。”
“每州每府皆是朝廷下属,通力协作才是正道,哪里说得到‘管’这个字。”
贺延接着展昭的话,说了三娘子的案子已被雄州路提刑司发回重审,不日大理寺官员就会下到雄州。展昭是开封府的查案高手,陈州的那件灭门案就是他查清的,这次是他特意邀他帮忙,让沈参知别扯其他。
“沈参知,既然开封府已经确定了马解元没进京,那马解元究竟去哪儿了?你也是科考出身,该知道官家……”
提到“官家”二字时,贺延极恭敬地向南叉手,拜了拜,然后才又说:“最重视这些仕子,更何况马晟还是我们雄州的解元公,他若出事可不是小事!”
其他三个雄州官员也加入催促逼迫的行列,让他快点说。沈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承认道:“马解元的确没跟犬子进京,他命不好,起京前突然病倒了……”
“陶大夫,快看看马解元!”
沈愈将位置让给大夫,他一边看着床上青年病得糊糊涂涂的青年,一边注视大夫诊症,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沈愈的心也直往下沉。
“怎样?能进京么?”他与大夫出来后就问。
大夫摇了摇头……
沈愈对众官员道:“他病了,下官给他请大夫,买最好的药给他调理身体,下官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他,还要下官怎样!他是解元公,但下官也是一场场考出来的!他自己病了,误了行程,病好后,怕赶不上科考,自己骑马走了,就算他真在路上出了事,这怪不了下官吧!若你们不信,可以去找茉花村的陶汝安大夫求证,当时下官请的就是陶大夫,陶大夫也是看着解元公骑马走的。诸位大人也可以问问陶大夫,下官花了多少银两请他出诊,又花了多少银两买药!”
他愤愤不平,气呼呼的,又将他这两年照料马解元的“功绩”拉出来说了一遍。
“陶汝安现在也失踪了!”一个官员提醒说。
“哎呀,陶大夫怎么会失踪呢?会不会出诊去了?陶大夫仁心仁术,经常出诊的。”
“都有四个月了。”
沈愈眼珠一转,冷笑两声,“下官请陶大夫出诊那会儿年节刚过,距此足足有八个月了。若诸位大人不信下官所言,大可找他娘子……”他话头突然止住,转头问那个与他说话的官员:“他娘子没失踪吧?”得到答复后又嘟囔着说:“下官当时请陶大夫出诊可是八抬大轿去抬的,不信的话大可去求证。”
贺延这时问:“那你为何要让令公子撒谎呢?”
沈愈极郁闷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这是马晟的意思。
“他当时病得很重,起不来床,他担心他母亲看到,让下官帮他说他跟着犬子进京了。实话说,下官当时也不愿意,但想着这是马解元的孝心,就帮了一下。谁曾想,帮忙还帮差了,临了下官倒成了谋害解元公的凶徒,犬子好好一新科进士,倒成了他爹的帮凶!”他唉声叹气,直言这世道好人难当。
从沈愈开始自辩,展昭就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他的自辩也说得通,但真这么简单么!他说的所有关键人证都失踪了,都无法替他作证,当然了,反过来,展昭也无法举证他在说谎,马晟是失踪还是死亡,就目前所知道的还无法做下最终判断,再说他今日本来就不是来定沈愈之罪的,他为了另一个人而来。
见他时不时向他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似乎很介意他在此,展昭更不急着说话了,向他露出一幅思虑、玩味之意。
果然,他这边不急,沈愈那边就沉不住气了,只见他吸了吸鼻翼,对贺延说,“这马解元到底是失踪了,还是在进京的路上出了意外,得好好查查才是呀。哎,这一路上也颇不太平,他一个人上路,若是遇上山匪就遭了。”
见无人接话,他不自禁地抿了一下嘴,又说:“就算要报丧的话,也得找到尸体呀,尸体都还没找到呢,若贸然告诉马家人,结果马解元又自己回来了,这不是平白给别人家添堵么。”
展昭见他能说的都说了,突然插了一句:“不知七夫人可在府里?能否请出来,本官有一些关于令千金案件的事要当面问问她。”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沈愈迟疑不决。
贺延催促他快点把他七夫人请出来,就算他这会儿不让他七夫人出来,大理寺官员一到,还不是要请。
不一会儿,管事的请了七夫人孙芸出来,展昭看了那个管事一眼,见他三十七、八年龄,一副倒八字眉,颧骨突出,上面有不少麻子。听沈愈叫他冯管事,展昭猜想他就是马恒口中很会说话的那位。
他的目光随即移到了孙芸身上,这一见之下却颇为吃惊,距第一次见面也没几天,她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上次虽也穿着素净,却是神采奕奕的,这次见她眼神凝滞,整个儿萎靡不振,显出满脸愁容。
展昭一想就明白了,想来纪天祥前天闯入沈府对她起了极不好的影响,“孙夫人”,他向她叉手揖礼,这时倒有些不忍问她问题了。
孙芸苦涩一笑,连忙回礼。
“听说夫人有了身孕。”
“是。”
“夫人可是在茉花村王昌之大夫就诊。”
“是。”
“在八月十八,夫人从王昌之大夫处离去后,沈三娘子就去了王大夫的药庐,她问明夫人之病诊,王大夫告知夫人并非身有疾,而是怀有身孕。沈三娘子离去后就去了刘家应诊处买了一贴堕胎药,敢问……夫人可见过这贴堕胎药。”
展昭一面述说,一面观察沈府各人反应:沈愈两个嘴角往下拉;冯管事偷偷望了过来,与他目光一接后,又慌忙垂下了目光;而孙芸则畏畏缩缩,目光不住往沈愈那边瞅。
“没有。”她回道。
“那三娘子可否将夫人有孕一事告知家里。”
“没有,妾身都不知三娘子知道此事。原想着告诉家里,但当时胎未坐稳,就想着缓一缓,后来就出了三娘子的事,就更不便告知了,老爷和大娘子也是前些天才知道妾身有孕。”
展昭没有再问,和贺延等官员告辞出了沈府。目前的难题是马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是找人还是找尸体又犹如大海捞针。
在雄州找人自然由雄州官府去做,贺延回到府衙就组织了几方人手:一,信了沈愈之言,马晟既然是独自骑马从沈府走的,沿途是否有人见过;二,若沈愈说得是假话,马晟没有进京,那么马晟所在必然和沈愈相关,查找所有和沈愈相关之所;三,从大夫陶汝安处着手,既然当时是陶汝安看诊,他是否知道一些蛛丝马迹,而现在最难的是这位陶大夫也下落不明……
就在众人一个头两个大时,没想到这件事下午就迎来了转机,孔武押了一个头发乱糟糟、衣衫皱巴巴的中年男人回来。孔武告诉展昭和贺延这人叫作陶汝安,是沫花村的大夫。
展昭和贺延一听陶汝安之名,皆吃了一惊,忙上上下下打量那人,见他约三十七、八岁,身材圆滚滚,脸盘也长得滚圆,一眼看去特别喜庆。只是此时这张喜庆的圆脸却一脸焦躁,跪在众官身前,大呼官老爷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