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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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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陶汝安四个月前出诊,当晚他就回来了,他丢了一袋银子给妻子,让妻子帮他收拾几件换洗衣物,他说他这次照顾的病人很麻烦,摔断了腿,病得很重,他得住到那户人家的家里去。他还让他妻子不要声张,待病人病好或死了,结清余款他就回家。不想这一拖就是四个月,陶汝安的妻子自此后再也没见过陶汝安,此后每月都有人定时送钱到他家,陶汝安的妻子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前几日,王昌之找连襟吃酒,这才知道此事,他深觉不妥,两家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报官。

    展昭见这人说到找连襟吃酒时眼神闪烁,便笑着问他家住哪里,与连襟关系如何。王昌之不自觉地扁了一下嘴,说他们两家一个村头,一个村尾,关系好得很。

    展昭俊脸一拉:“胡说!如果关系真得好得很,你连襟四个月没归家你会不知,老实说话,不然可有苦头吃了!”

    张捕头配合地露出凶狠的模样,大叫着让人拿夹棍过来。刘彦和好几个郎中则在旁拍手叫好,纷纷鼓动张捕头对这个黑心肝的大夫用刑。

    王昌之吓得脸都变色了,慌忙跪在地上,将他知道的倒豆子般倒个干净。他和他连襟前几年关系是真不错,他连襟医术比他好,药也卖得比他便宜,找他连襟看病买药的人渐渐多了,找他的人渐渐少了,他心中起了攀比嫉妒之心,因一些小摩擦借机放大矛盾,与他连襟吵了几次,两家人慢慢地来往也就少了。

    因三娘子的事,他心中颇为不安,又知道他连襟与沈参知关系不错,故而想找他商议一下。

    “三娘子的事,你不安?为何不安?”展昭让牢役抬来一张椅子,看来他得好好审审这人。

    “是……是是……”王昌之在这大官的威势之下妥协了:“蒙汗药是小民卖给三娘子的!”

    “我就说是他吧,有黑心药又和参知家认识的就是他和他连襟。”一旁听审的刘彦双手拢在袖中,偏头对他身旁的几个郎中道,那几个与他说话的郎中则纷纷点头。

    展昭不理会旁观之人,示意王昌之继续。

    王昌之悄悄抬了抬头,偷瞅坐在他面前的大官,被他一瞪又慌忙低下头:“小民不知道三娘子的死和小民的蒙汗药有无关系,小民怕有关系,小民怕官府会查到小民这边来!”

    “她买蒙汗药干什么?买药时与你说什么没有?”

    “小民手上有一些……不怎么好的药,所以小民从不问来小民这儿买那些药的人买来是干什么用的。但三娘子来买药,小民有猜测,猜测……三娘子是去害人。”

    “害何人?”

    “害她爹……就是沈参知,害沈参知的七夫人,她少母。”

    七月初八

    “七夫人,是喜脉呀,恭喜呀!哟,这可得给沈参知报喜呀!”王昌之嬉笑颜开,想着或许能通过报喜再次搭上沈愈这条线。却见坐对面的少妇人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我们做大夫的,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经历过。小民一见她神色古怪就知她这一胎有蹊跷。果然七夫人给了小民五两银子,说不用小民跑这一趟了,她自己会说。她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又给了小民五两银子,说过些天还会来找小民看病,请小民暂时不要将她有孕的事说出去。”

    王昌之直了直身子,不断偷瞄他眼前的那位年轻大官:“小民听她说得是‘看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小民答应了,助……助助人为乐,成人之美么。”

    刘彦听到这儿,“呸”了一声,低声骂道:“屁,这是想要遮口费呢,你也配称大夫!”

    王昌之听到他对自己的奚落,怒火中烧,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张捕头踹了他屁股一脚,喝道:“看哪儿呢!继续呀!”

    “是是是!”王昌之又规规矩矩地跪端正了:“接下来就在上月十八,”

    八月十八就是沈宁在刘彦处买第一贴堕胎药的时间。

    展昭精神一振,仔细聆听。

    “那天七夫人又来看胎,七夫人走后,没隔多久三娘子就进来……”

    王昌之收了桌上那袋银钱,感念老天爷对他着实不差,虽说病人少了,但又给他送来了七夫人这位财神爷。听到门帘响起了脚步声,心想着难道今日开运了,病人一个接一个,进来之人却令他诧异:“丁少夫人!”

    沈宁走了进来,也不坐下,直接放了十两银子在他案桌上:“我要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病,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

    王昌之见着桌上银两,双眼放光,这才抬眼向那少妇瞅去:“哟,丁少夫人,这话说得,自然有病才会往我这个大夫这儿跑啰,病人的病情嘛……不便相告。”

    沈宁又放了十两:“够不够开你的尊口。”

    “这这这……”

    沈宁继续往桌上放银子。

    “她那天也惊着小民了,足足给了小民十锭银子,整整一百两。小民……小民就卖了七夫人,说了七夫人有身孕之事,其实也不算卖,这件事沈参知迟早都会知道。”

    “谁听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说三娘子的事。”张捕头再次厉声呵斥。

    “是是是,丁少夫人听后脸色很难看,气愤愤地就走了,这倒正常,毕竟是她少母。少母有孕却不声张,又行事鬼祟,谁知道这胎是谁的,对吧。”

    展昭问:“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张昌之回道:“中午走的。”

    展昭又问刘彦:“沈三娘子第一次来你药铺买堕胎药是什么时辰?”

    刘彦略微一想,回答说是黄昏。

    展昭转头又问王昌之:“你的药铺有卖堕胎药的方子么?”

    “有,这些平常要用到的方子几乎每家药铺都有卖。”

    “药效如何。”

    王昌之突然不说话了,偷偷往后瞅,站他身后的刘彦顿时火冒三丈,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就踹人:“他药铺好多方子都偷我家的。”

    王昌之不服气,“噌”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病症一样,开的药也差不离,哪能证明我偷你的!”

    “那你刚刚看我这边干什么!”

    两个半百的男人顷刻间又扭打在了一起,其他郎中见状,有骂王昌之窃贼不要脸;有说王昌之说得有理,病症就那么一回事,方子都差不离,谁偷谁的谁说得清;有上前相帮和拉架的;也有闪到一旁,生怕被殃及的,问讯室瞬间又乱作一团。

    展昭这下真生气了,一拳击在身旁的木桌上,那张可怜的木桌一下就四分五裂了。“再打就全关起来!”

    他的雷霆之怒一下就震住了这些平常受百姓褒扬惯了的郎中们,这些事件的两个关键人物刘彦和王昌之也放开了彼此,老实地站了起来。展昭这才息怒,让张捕头审问清楚,看看还有没有人卖害人的药,有的话全收缴,没事的郎中放人归家。

    张捕头将他请到一旁,问他要不要将七夫人请来询问。

    展昭沉吟片刻,就对这位捕头道:“你本不负责此案,只需把这些郎中的事理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请七夫人来回话这事还得缓缓,沈愈乃朝廷五品官员,一州参知政事,他不能贸然去他府里请一位他的如夫人来回话,得等开封府的消息传过来,要抓人也得一起抓。

    从大牢离开后,展昭就一直在想王昌之的口供,从王昌之药铺到“刘家应诊”医药铺差不多要走半天时间,三娘子中午从王昌之药铺离开,于黄昏时分到了刘家应诊医药铺,时间也合得上。

    她从王昌之口中知道了她的少母,也就是孙芸有了身孕,她知道这一胎有问题,或则……她知道孙芸的奸夫是谁。

    王昌之也开药铺,也有堕胎药,甚至他家的堕胎药和刘家的一模一样,但三娘子却没在王昌之处购买,这说明她当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一胎。她坐在娇子里,想了一路,这才有了买堕胎药这一决定。

    怕父亲难过,帮少母堕胎?

    为了家族脸面?

    或则……

    威胁!

    这时候三娘子的目的应该是找马晟下落,既然这般紧急,反而腾出空去跟踪一个少母?

    孙芸是沈愈宠妾,她会不会知道马晟下落?

    用堕胎药威胁孙芸说出马晟下落!如果真是威胁,买一贴就完全够用了,后面的三贴根本就多此一举……

    不!

    展昭虽没见过这位三娘子,但通过多方描述,在他心中也逐渐将一个真实的三娘子勾勒成型,他很确定这位三娘子聪慧,心思缜密,恐怕不输黄梨,既然这般聪慧,她死前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目的,不是随性而为。

    那么后面三贴必然有她的用意。

    展昭先回了总兵府,找到丁毅,让他派几个机灵的人盯住参知府,他没让州府的人做这件事情,是怕州府的人和沈愈已掺和得太深。接下来他又去了一趟观音禅院,找到了讲经和尚,和他聊了很久……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饥肠辘辘地出了城。

    孙南星找得这处很不错,清静,风景也好,一旁有座木桥,木桥两旁种植了大片枫树,四处都是嘶嘶鸟鸣。

    见他帮自己摆好祭品,展昭走到正中,点燃三支清香,向空旷处拜了三拜,他闭上双眼,默念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有十年没回过家,也有十年没到爹娘墓前敬香,孩儿实在不孝。”

    他睁开眼,将三支清香插在两只香烛之间,想到丁毅为了他儿子四处奔走,心想若他爹娘还在,他爹娘一定也会为了他的事操心劳力,四处奔走。望着跳动的烛火,他在心中对父母道:“爹,娘,孩儿今年结识了一位奇女子,她心地善良,聪明绝顶,非常与众不同,孩儿很喜欢。可惜……她没选择孩儿。”

    他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着空旷处再次拜了三拜。

    十年了,或许他该回趟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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