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皮,面,具
“那对老夫妻呢，就卖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对他们的女儿说，人生那么长，难免不遇到一些不如意之事，遇到了怎么办呢？吃！使劲吃！什么都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冯子来坐在展昭床边，一边从一团荷叶中扯下一只鹅腿，一边对背对着他睡觉的男人说：“展兄，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挺悲惨的。”听着身后静悄悄的，他拿手肘撞了撞他身后的男人：“老实告诉你好了，其实这个故事呀……是我编的。”
他身后的展昭这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踹向他。
冯子来早知他会翻脸，在他的脚踹向自己那一刻就已然跃到了窗前，他一手抱着那团荷叶，一手拿着只鹅腿，笑得前仰后合：“我跟你徒弟打了赌，我就说我能让你下床吧。”
“滚！”
展昭弓下身子，抓起地上的鞋子就朝他掷去。这人从清晨就来了，从进他屋开始他的一张嘴就没停过，不是吃，就是说，烦人得很。“卫清！”他朝屋外喊了一声。
“别喊了，被我点外头了。”
冯子来跳到了一矮柜上坐着，啃了一口鹅腿，嚼了几口就说：“哎，这酒釀鹅真不错，我在前边那条街的路口买的，展兄，你要不要来一口。”见他双眼发红地瞪着自己，显然被气得够呛，“展兄，我再给你说一个吧，这次绝对真人真事，还新鲜得很呢。是关于吕沛新吕大人的，你不知道我前晚在哪儿碰到他了，”
他声音突然轻了很多，更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院街上的三花班，他是那儿的常客！嘿嘿，你不知道吧……”
“只怕你也是那儿的常客吧！”
展昭调整了几个呼吸，稳了稳情绪就下了床。他光脚踩在雕刻有水纹的地板上，走到床的后方区域，从黑漆衣架上取下干净的衣衫，听到冯子来哈哈大笑，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他只是路过。
“何必解释，早知冯兄是风流之人。”展昭一边说，一边从屉中取出鞋袜，配了衣带，威胁道：“就是不知那位尤姑娘知不知道。”
冯子来打了个哈哈，赶紧转了个话题，他说刚刚吕沛新的事还没说完，那晚他碰到他了，知道他在三花班有一相好，叫梅姑。又说吕沛新用整整一百两包了梅姑半年，只因校尉营来新人了，他得负责操练他班的新人，这半月就没过去，没想到老鸨子心黑，趁这时候逼着梅姑接客。前晚吕沛新得了消息赶过去，将三花班的人和那个嫖客一通胖揍，直到老鸨子跪地磕头这事才算了。
“你猜后来怎么着……”
展昭只顾着搭配衣物，就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冯子来也不在意，从矮柜上跳了下来，将酒酿鹅放在桌上，径直走了过来，他斜倚在床架上，向里道：“后来他和他相好当众抱头痛哭，他一直叫她相好再忍忍，等他存够钱一定帮她赎身。”
说到这儿，他感叹道：“看来是动了真情了，别看着吕大人其貌不扬，但其实是一个特别深情的人。”
“真不知你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展昭看也没看他一眼，拿好衣物直接越过他，来到了房中。
冯子来跟在他身后，趴在他床上，望着他：“当然是在夸他了！哎，展兄，你猜他相好的长什么样……”
展昭听他问了自己一句，没等到他的回答，他又“啧”了一声，吧唧着嘴说：“怎么说呢，吕大人的口味还挺与众不同的。”
“说完了吧？”展昭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说完了就出去，本官要沐浴更衣。”
展昭从屋里出来时，冯子来和柯茂文已交上了手，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令他欣慰的是，柯茂文从圣岛回来后，对招式的运用更为娴熟，与人交手胆子也壮了很多。展昭又看向冯子来，这人今天倒比上次与严琼争人时认真了许多，他武功的确博杂，看来他那天比武也并非要掩藏自己的武功来路，而是他习的武功本就很多。
这人的武功是高于柯茂文的，实力不容小觑！
没一会儿，柯茂文就被逼得手忙脚乱了，展昭禁不住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徒弟还有得历练。这时，卫清和乌有义端了几盘水果和小吃过来，柯茂文全神贯注地防备面前，没留意到身后，往后一撞，直接撞在了二人身上，卫清手中的水果全被撞翻在地，乌有义退了一步，也没拿稳托盘，托盘中的小吃全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
柯茂文内疚得很，想帮着收拾，卫清则拉住他，说：“柯公子，你就别动了，伤着手就不好了，这些事我们下人来做吧。”他将碎片拾到托盘中，招呼乌有义端去倒掉，却见他呆愣愣地站着，不断向前偷瞄，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家大人正一脸冷漠地望着他们。
“今日展昭的府邸倒是热闹得很，除了冯兄这位明面上的高手，竟然还潜藏了一个。”展昭话音刚落，向前扑去。
乌有义神色瞬间就变了，一个侧肘向上撞起卫清手中装碎片的托盘，右手从空中抓住一块落下的碎片，左手就去抓卫清，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南侠与他距离太近，逃跑是不行的，得抓个人质。
卫清离他最近，又不会武功，他想抓卫清为人质！
不想，有人早洞察了他的打算，在他的手指尖刚碰到卫清的胳膊，卫清就被人拉开了两步，跟着一只脚从卫清身前踢了过来，正中他的右手碗，他只觉得右手一麻，手中的碎瓷片也险些抓不住了。
紧跟着展昭就跃到了他的身前，他心中骇然一惊，想也没想，右手上的碎瓷片斜斜地就向展昭脖颈上削去。
展昭哪会没有防备，只见他身一晃，左手一个擒拿，扣住他的右手脉门。乌有义顿觉右半边身子没了知觉，展昭不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一脚踢在他膝盖上，然后轻轻一纵，跃到他身后，往他脚踝一踢。
乌有义闷哼一声，此时就再也站不住，跪在了地上，没两招他就被制住了。
“当时徐庆潜进我的府邸问了白玉堂的下落，我告知他白玉堂在南郊毛竹坡，但当徐庆赶到时却遭到了埋伏，想来是你在旁偷听了消息。”
展昭因这事一直怀疑他身边有奸细，他怀疑过机灵的卫清，也怀疑过伺候他的婢女，连厨房的师傅也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木讷老实的乌有义。后来他找欧阳蝶调查了他府里的所有人，得到的结果是这些人没问题，都不是江湖中人，都能寻到根，而且跟着这座宅子好些年了，在事前也没人知道圣上会赐宅子给展昭居住，不可能是谁安排进来的。
展昭这才放心，也才敢将宅子交给卫清打理，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在他眼里最不可能是奸细的人反而就是奸细。见他不回话，展昭手上使力，乌有义痛得眼冒金星，硬撑着没哼一声。
“有种！”
展昭赞了一句，然后冷冷地笑了一笑：“我现在倒想看看你还能受多大的力。”他手上继续使力，乌有义痛得打颤，眼泪一下就掉落下来，他似乎听到了他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里最震惊得还是卫清，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见他越过冯子来，走到乌有义面前，质问道：“乌有义，你怎么会武功！”
展昭抬眼看向卫清，皱着眉头问：“这就要问你了，你和他共事多年，不知他会武功！”
卫清脸色发白，赶紧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是五年前进的这座宅子，也是五年前认识的乌有义，真的从不知他会武功！”
“展兄，”
展昭正欲再问，冯子来却走了过来，只见他身体前倾，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张脸，“他脸色没对，都痛成这样，脸色却一点变化也没有，不合常理。”
展昭经他一提，也觉得匪夷所思，跟着他的视线往乌有义的脸上看，照理他的脸色要么变红，要么变青，不可能还是老样子，最离奇的是，他脸上一滴汗水也没有。
二人突然想起一物，对望一眼，同时道：“人,皮,面,具！”
展昭赶紧拉开乌有义的衣领，见他脖子上果然有一圈细纹，他掀起细纹，从乌有义的脸上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