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情形激变,失手杀人
自曲遥魂魄丢失后, 已是整整四日有余。
眼前的季天端再不是曲遥,而是那个真真正正的百花公子。因着同体同魂之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甚至于记忆, 季天端都如同亲身经历了一般。
醒来之后的季天端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与众人合力安葬了杨绵绵后, 季天端便恢复如常。可那之后, 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这几日终日流连笙歌瓦肆之内,杨绵绵后事还未料理停当, 这厮甚至干脆卷了铺盖, 直接住进了水云间姚镜流处。
季源远和允卿门一众外门弟子无暇顾及季天端, 如今外敌逼境, 广陵天空上又生出一道极诡异的结界, 所有求援根本无法发出……城外又势力错综复杂,广陵城便如同扣在一口看不见的大锅之中, 此刻允卿门外门弟子正在合力谋划如何御敌……这一切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之前最后的宁静。
一切如常, 只是曲遥不在了。
“那么曲遥的魂魄究竟去哪了!?”白藏之壳子里的澹台莲咬牙切齿, 一拳砸在房门上。
房门晃了晃, “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曲兄的魂魄有极大的可能是在乌枢刹罗施法之时受到冲击, 溃散离体。”师悯慈面上愁云不展。
“魂魄若无肉身依附, 普通人只肖三日便可魂飞魄散!曲遥是修仙之人, 也顶多能挺七日左右……若七日之期一过……”澹台莲看向师悯慈,音色已然开始发抖。
“就算是曲遥,他也不可能撑过七日啊!”
“我今夜便施招魂之术,为曲兄聚魂。”师悯慈咬咬牙:“只是这法术需得原身躯壳在场……这季天端他现在天天在外头鬼混,他也不在门内啊……”
澹台莲一听这话, 胸口某处竟不自觉地翻搅起来。酸涩和心痛占据了整个胸腔,那股酸楚不是来自于他的,而是来源于白藏之的。
澹台莲强行将这股酸涩痛苦压制下去,沉声道:“我今夜便把季天端这混账逮回来!”
“你如何逮他?”师悯慈苦着脸说
:“如今他是主子你是随从,你得喊他一声公子!季天端可不是你那孙子一样的师侄儿,他一个公子去哪岂是你一个小跟班管得了的?”
“若你真要违逆这生魂驻里的规矩强行更改过去发生的事儿,别说曲遥了,我们几个都会被留在这里……”师悯慈继续道。
澹台莲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当前唯有一计,便是我们今夜去那水云间里找季天端!找到之后,我可以在水云间内施招魂之法!你我无法去逮季天端,便只能上门找他去!”师悯慈叹息着道。
“事已至此,只有这样了。”宁静舟道。
澹台莲颦眉不语。
“玉清尊者,眼下只有这样一条法子,你若是今夜不喝点醋,你师侄怕是就要永远留在这生魂驻里了!”师悯慈捂脸劝道。
师悯慈摇头叹息,以为是澹台莲不愿意,却是听得一阵衣料摩擦传来……
澹台莲已然跪在了他面前。
“不!玉清尊者快快请起!小道受不起你如此大礼……”师悯慈大惊之下颤声。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宁静舟也愣住了。
“蓬莱虽为仙宗之首,但蓬莱仙法皆以登仙为重。术士所施招魂一类,素不是本门之长……我师侄今遭大难,我身为师长,却无力挽救,实在愧不难当……
澹台莲垂着头闭了闭眼睛,叹息一声。
“如今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道长身上,若道长能保小徒性命,玉清尊者愿以全副身家性命作抵,只要不危及蓬莱安危,澹台莲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澹台莲重重地道。
“师父!?”宁静舟根本无法相信眼睛,他看着那跪在阶前的澹台莲,这竟然是他一向倨傲自衿,冷然自持的师父亲口说的话!
蓬莱玉清尊者,浮屠莲花,是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却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师侄,在一个外人面前,抛弃了所有尊荣与骄傲。
宁静舟不敢想象,曲遥对于澹台莲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师悯慈听罢这番话,似是愣了许久。他看着澹台莲的双
膝,似是触动到了什么极柔软极脆弱的东西一般。
“曲遥这个混蛋啊……”师悯慈眯了眯眼睛叹息道:“有时候可真是羡慕他。”
是夜。
广陵城的夜晚原本热闹非凡,觥筹交错,可如今时局动荡,街上较往日冷清了许多。可花街与酒肆却似是并未受到影响,依旧热闹非凡,暖黄的灯光下,是无数拉客卖笑的姑娘和倜傥风流的小倌。
“水云间”的招牌,便在这花街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宁静舟和师悯慈因着此刻是女子,都乔装了一番,扮作男子模样。澹台莲等人借着人流混杂,直接混进了水云间内。
脂粉和浓烈的熏香味儿一股股钻进几人鼻孔之中,澹台莲皱了皱眉头。
水云间内的小倌儿倒不似其他眠花宿柳之地那般轻浮,此地小倌接的客也多半是达官显贵。只是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终究是噱头,这里的男子就算再清雅也不过是供人狎昵的玩物。
几人皆是身手不凡,陆羽萤和邵绾衣均是允卿门外门高阶弟子,于是三人轻手利脚地翻过了围墙。
“我探查过了。”师悯慈沉声道:“季天端在二楼楼梯右数第三个的“饮冰居”里,此刻应该是睡下了,你我不必惊动他,进去之后若是屋内还有别人,点了睡穴扔在一旁便好,你二人给我护法,我在屋内招魂。”
澹台莲和宁静舟点了点头。
三人旋即轻手利脚来到那饮冰居屋外,三人站定了脚,却听见那屋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澹台莲站定了脚,鬼使神差将那窗户纸捅破了一个窟窿……之后他凑上去看了看,便僵在了原地。
但见那百花公子季天端正闭目躺在床上,而那姚镜流居然趴伏在季天端身上!一点点舔"舐吮"吻着季天端沉静的睡颜,像是品尝着绝世的珍肴一般。
这一幕极尽暧昧与甜腻,白藏之登时便受不住了,只听一声清脆的关节爆响,直接便要冲进去把那姚镜流掀起来!
“别别别……住手住手……师父你也该想到,他们俩不可能干什么好事……”宁静舟一把抱住白藏之的大腿。
“尊者,你且忍忍!咱先把帐算曲遥脑袋顶上,等你从这生魂驻里出去了再双倍还给他!”师悯慈好言相劝。
“对没错!”宁静舟附和:“出去之后揍曲遥!我们一起揍!”
“谁?”屋内姚镜流突然道。
“谁在外面?”
澹台莲刚想骂人,被师悯慈一把捂住嘴,那厢姚镜流听见门外动静,心生狐疑,便下床前去查看……
他甫一推开门,便被师悯慈准确地戳中了睡穴!直挺挺向后倒去。
“我去给曲遥招魂。”师悯慈道。
“麻烦道长了。”澹台莲点点头旋即转向宁静舟道:“静舟,隔壁屋子没人,把这个人拖到隔壁吧,我实在不想看见他……”
“是,师父。”
宁静舟道。
姚镜流来到季天端身边,戳中季天端几处大穴后,以红绳缚在季天端四周,又在季天端周身八处方位点下聚魂灯盏。
“二位若信得过我,便在门外守护吧,这法术时间不长,只需三个时辰。施法之中,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因这法术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师悯慈道。
宁静舟和澹台莲点了点头。
这一夜本来还算顺利,三个时辰也已经平安度过了两个半时辰,可就在最后半个时辰内,事态的发展却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命运在这里似乎是打了个转,之后便开始了可笑的分支。
施法至后半夜,原本嘈杂的一楼已经基本归于岑寂,门外守着的两人也已经有了困意,只是二人皆不敢忘记有要事在身,无人敢睡。
却是此时,楼下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嘈杂。
对方来人不少,一阵踢桌子掀椅子的声音过后,便传出一个尖利无赖的声音。
“姚镜流呢!?让那卖屁"眼儿的贱皮子滚出来!”
“敢不给我们孙大公子面子!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交出姚镜流!不然把你这破店烧了!”
“怎么回事?”澹台莲听见动静微微皱眉。
“不知道,听动静好像是那姚镜流的仇家?来寻姚镜流报仇的?”宁
静舟皱眉回道。
“静舟,我在这里守着,你要不下楼看看?”
“好。”宁静舟道。
宁静舟旋即下楼,澹台莲看着宁静舟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些极难说清的心绪。
突然,一个声音似乎从天而降,在澹台莲的耳边响起。
“从现在起,你所经历的,就是白藏之的一切。”
“你就是白藏之。”
澹台莲猛毒一惊,环视四周想要找出那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楼下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那几个混混似是不肯罢休,不大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便传了上来。
“呦!姚镜流这小贱人,好大的排面,晚上睡个觉门口还得守个人不成?可不愧是水云间的头牌!”
话未说完,那伙流氓已经拎着个险些被打死的龟公上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白藏之拉下脸冷硬道。
“呦,这不是百花公子的小狗腿子么?你来做甚?捉奸的?正好,我也想拿那姚镜流,一会儿揍他的时候,许你踢两脚。”那打头的流氓扛着个棍子便要闯进去。
白藏之伸出一只手,挡在这些人身前。
“滚。”
白藏之只吐出一个字来。
“滚?你特么还算个有刚性的男人么!?姚镜流天天操"着你的小公子你还要护他!?我和你说那卖屁"眼的贱人一边装个冰清玉洁样,一边睡着你家的季天端!老子在他身上搭了那么多银钱都不理老子,非说他卖艺不卖身……可赶巧今儿正好有人撞见他和允卿门的季天端在一起腻歪!花着老子的银钱又不肯伺候爷,天天甩脸子给爷看!爷今儿非扒他一层皮!”
白藏之听了这话,只觉得肺腑里一阵血气翻涌。
“给我闯门!”
那孙公子高声道。
下一秒,白藏之便和这些流氓混战到了一起。
虽然对方人多,可打他们对于白藏之而言,不过如同切瓜切菜一样。数十个人没有一个能近白藏之的身,白藏之甚至连腰间的陌刀都未□□,便将这些混混打的晕头转向,折骨头的折骨头,吐血花的
吐血,一时间,几个小流氓尽数被揍得昏死过去!一楼的管事和龟公根本不敢靠近,一群小倌战战兢兢蹲在桌子底下看着二楼,隔着远远的栏杆和灯纱,只能听见激烈的打斗身,连人影都看不真切。
就在白藏之基乎要把对方全员打吐血时,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吱呀——一声。
白藏之惊恐地转身,那被宁静舟放在隔壁屋子里的姚镜流,不知为何居然醒了!他就站在走廊里,一脸愣怔震惊地看着四周情况。
“回去!把门关好别出来!”
白藏之大喝。
然而于此同时,那孙公子也发现了姚镜流。
“姚镜流!!!你个贱人!”
那因爱生恨的孙公子正巧站在隔壁房间的不远处,他大喝一声,提着棍子就冲姚镜流打去!白藏之想回身去救姚镜流,却是一时间分身乏术!小甬道里几乎全是人,他和那姚镜流所站的地方差了好几丈,根本来不及!眼见着那棒子要打到了姚镜流身上!白藏之一个鹞子翻身,挡在了姚镜流身前——
可已然来不及了,对方已经举起了带着钉子的木棍!
“姚镜流!我杀了你——”
孙公子已经举着棒子冲上前去……
然而下一秒,一切却都岑寂了。
鲜红的匕首透过孙公子的身子穿了出来。
但见那一刻,姚镜流一把拽出白藏之腰间的陌刀自卫,那孙公子用力过猛向前倾去!登时扎在了刀尖上!
孙公子登时便身子软了下去!
他“噗通”一声向前倒去!白藏之被眼前情况惊的一愣,没注意脚下,三个人顿时叠罗摔在一起……
众人还来不及回神,原本住着姚镜流的房间门便被推开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睡在这里?嗯?这……师叔……?”
是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表情。
“曲遥……”
澹台莲看见门口站的那个青年,心中的大石头登时落了回来,他颤抖着低低地叫了一声。
曲遥回来了!季天端的壳子里如今是曲遥的魂魄!
紧接着,
季天端便看见了那骇人的一幕。
姚镜流哆嗦着拿着匕首,看着那孙公子仰面倒下去,之后口中流出血泡。
“杀、杀人啦——”
“杀人啦——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16 01:28:31~2020-12-21 16:2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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