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奖励？
阮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能得到奖励的事。
然而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跟着伊迪的指挥，乘上回公寓的车，现在，正站在人声鼎沸的百货商场大厅里。
伊迪理所当然地吩咐：“去那边买个洗衣机。”
阮茶警觉，“我没钱。”
涉及到金钱问题，穷的把一块钱掰成两半算的她立刻就有胆子和魔王大人争论，“而且家里有洗衣机，没必要再买埃”
伊迪用烟雾指了指，“那里不是写着吗？消费满五百元抽奖一次，最高奖66666人民币。”
“那种奖不可能中的。”
阮茶对自己的运气有自知之明。她可能算不上特别倒霉，但也绝对没有运气好到能中这种奖金，不然她光买彩票不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伊迪：“你去抽就是了。”
这种笃定的态度，阮茶狐疑地看住她，“你要帮我作弊？”
“真是令人钦佩的道德感。”
伊迪看穿她的想法，轻哂，比起夸奖更像是刺了她一句，“放心吧，我没这么闲。是‘看见’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很有可能获奖而已。”
“这也可以看见吗？”
阮茶自动忽略前一句话，忽然有些好奇世界在伊迪眼里是什么样的。
伊迪说：“运气确实难以捉摸，但对我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看’不见的。”
自然，她也可以随手更改人某一刻的气运。
但这点就不必和阮茶说了。
阮茶总算被说服，去挑了个洗衣机付款，填完送货地址后，导购很热情地带她去抽奖。
那个抽奖的大转盘就放在店面门口。最高奖品的那一格红色区域，估计比指针还小一半。
阮茶虽然有伊迪做担保，按下去那一刻还是不由心情紧张。
毕竟只是“很有可能”，如果没中……她可以找伊迪报销买洗衣机的钱吗？
指针快速地打着转，在阮茶热烈的注视下划过谢谢惠顾，和最大的洗衣粉区域，在香薰蜡烛上慢慢减速，还差一点……离最高奖品只有一点点……不行了吗？
就连旁边的导购都屏住呼吸，眼看着它要停下时，指针晃晃悠悠地，又往前挪了一格。
转盘前一阵安静。
……真的中了。
“恭、恭喜你客人1还是售货员先反应过来，“你获得了这次的最高奖品，是……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1
她说话声音很大，旁边的人听见都围了过来。
“卧槽！真的有人中了？”
“运气这么好？不会是店家找来的托吧？”
还有人拿出手机问：“活的锦鲤啊，小姐姐我拍个照发朋友圈可以吗？会给你p图的1
阮茶下意识去找伊迪，视线扫过一圈，最后在离人群远远的地方看见她。
她似乎对这边全然不关心，身影被笼罩在雾气里，像是片飘渺的云烟，不知何时就会被风吹散。
阮茶好不容易领完钱和她汇合，看着手机账户里的天降横财，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伊迪倒打起点兴致，“好了，现在去把它全部花掉。”
“……现在，全部？”
阮茶听着就开始肉疼。她没有存款是因为大部分钱都给了家里，本身并不喜好挥霍，让她一天花掉六万多，也太难为她了。
“当然。”伊迪却不给她选择的余地，“我给你的奖励，可不是让你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的。现在就去花掉，走吧。”
“等等……”
伊迪已经往前方飘走了。
阮茶犹豫片刻，只能跟上去。
这毕竟是伊迪“赚来”的钱，就算她要全部拿走，阮茶也不会多说什么——前提是扣除掉买洗衣机的部分。
但阮茶没想到，伊迪是来给她买衣服的。
“试试那件。”
伊迪飘在半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挥她拿衣服。
阮茶心里再多疑问，有导购在旁边也不好说出口，只能听她的拿了衣服进去试。
伊迪指的是件黑色的衬衫长裙，裙摆渐变成温柔瑰丽的蓝紫色，仿佛傍晚到星夜那一段时间里天空的剪影。
阮茶除了刚实习那年添了两件撑场面的衣服，就再没买过新的了。反正她高中开始没长过个子，现在还瘦一点，以前的衣服凑合凑合也能穿。
但她也知道，衣服本身越是好看，就越是挑人。试衣间里没有镜子，她换上后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有些拘束地扯扯裙子，把褶皱抚平，才走出来。
试衣间的门打开，陪伴她的导购都看怔了一瞬，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涌出来，“小姐，你的气质太好了！这件裙子除了甘莹，那个大明星，你知道的吧？我还是第一次看有人穿上这么合适，你再化个妆，比她还漂亮呢1
导购为了提成可真是什么话都能睁着眼睛说出口……
阮茶应付不来，不自在地笑笑，倒不觉得有她夸的那么好看。
她有自知之明。衣服是没问题的，但镜子里映出来的人过于瘦削，脸色也不够柔润，苍白的脸颊，眼周泛着淡淡的青，显得没什么精神。
“……好看吗？”
她迟疑地问，当然，是在问那个挑了这件衣服的人。她想伊迪应该不会为了给她面子说谎。
导购以为是在问她，自然点头称赞，还极力推荐她搭一件新上的外套。
滔滔不绝的背景音里，伊迪轻飘飘地落在阮茶身后。
她搭在阮茶肩头的手纤长白皙，触感却像是萦绕在身周的烟雾一样轻而冷。
那张殊丽的脸映在镜子里，挑剔的目光转了一圈，露出些微满意，“不是挺合适的吗？付款吧。”
阮茶在这个瞬间，好似被她的理所当然感染，觉得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虽然等她真正看到衣服的价格，顿时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当场清醒过来想反悔——这都有她两个月工资了！
可在伊迪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不得不颤抖着手付了款。
意外之财，花了也不心疼，不心疼……
阮茶催眠自己，等伊迪再带着她到处乱逛，买完鞋子首饰化妆品，她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抽奖来的66666只剩下518，正好比阮茶买洗衣机花的钱多六块，人已经麻木了。
这真的能算是“奖励”吗？
阮茶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她哪里得罪了伊迪，让魔王大人产生了报复之心。
她当然有消费欲望，平常看见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会羡慕。但真的挥霍那么多钱在这种可以省略的方面，负罪感已经远远超过消费的快感……尤其是想到买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回去却要吃连配料都没有的挂面，说是种精神折磨也不为过。
阮茶走在回去的路上，神情超脱得像是快要原地坐化。
这条街有很多餐馆，现在正接近饭点，食物的香味满街都是，勾的她饥肠辘辘。
路边有辆小推车，玻璃橱柜里摆着一串串色泽鲜亮的冰糖葫芦。
阮茶对这些酸甜口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再一看旁边的价格单：山楂冰糖葫芦，两元一串。
……冰糖葫芦都涨价了。
换成平时咬咬牙也就买了，可她眼下正处于花一分钱都觉得在犯罪的阶段，只能深吸一口气，别开眼当做没看到。
伊迪还不放过她，“去买那个。”
阮茶现在真不想看到她的脸，“还不如省下钱买新鲜水果，多少能补充点维生素……”
伊迪慢悠悠地笑，“新鲜水果？超市里放久了卖不掉，折价处理的那种？”
阮茶：“……又不是不能吃。”
“我可不吃。”
“那你就别吃。”阮茶想不明白，“看我花钱你很开心吗？”
伊迪说：“看你不情不愿的花钱确实很开心。去买吧，冰糖葫芦，我想吃。”
“……”
魔王和魔鬼其实是同义词吧。
阮茶在和她的对视里败下阵来，“最后一次。你给的钱已经用完了。”
伊迪笑而不语。
阮茶折回去给她买了串猕猴桃橘子和草莓混着串的冰糖葫芦，刚好六块钱。
烟雾凑过来，卷走了中间的橘子，随即不出阮茶意料地呸呸两声，嫌弃地避开了。
阮茶特地问她：“好吃吗？”
“难吃。”
伊迪不怎么在意地瞥她一眼，自顾自飘走，“不要了，给你吧。”
真是挑剔。阮茶猜到这个结果，但她低头看看手里缺了一块的糖葫芦串，忽然一怔。
这人……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