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开：只是影子么？
从泰国度假回来，王桏和李园的关系逐步公开。置身事外来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二人关系的发展速度显著快于预期。置身其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王桏为什么会喜欢李园？可能当事人本身也说不清，可能就是最简单的异性之间的吸引力，遇到他命定之人，一眼万年。
王桏第一次见李园的时候，她安静地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厅座椅上，手捧一本小书细细品读，绝世而独立，仿佛周遭清净。时间如同静止一般。好奇心驱使他留意李园的一举一动。
当他发现李园丢失了一本小书，他本欲借机搭讪，却错失机会，寻她无果。
后来王桏翻到小树中一张卡片，是手写的一首小诗《等》：
等到山花烂漫，等到红叶晕染；
等到霜霰将至，等到青山白头；
等到影儿又浓，等到春燕呢喃。
等到积雪融化作小溪水温柔地漫漶而下，
等到刚睡醒的一年蓬伸展腰肢，
等到一山一山重新铺满繁花。
等到日升日落，不戚不喜；
等到人来人往，无念无挂。
等到往事随风，等到记忆成灰。
等到干瘪的青春褪尽铅华。
等到你站在时间的崖，荒凉地聆听风声，不再说话。
落款“于岸”。
他才确定了自己的初步判断，这是个富有才华的女孩。所以，王桏在联系他、追求他上着实下了点功夫。
而李园为什么会喜欢王桏？因为他帅气？体贴？不是的，她自己可能都没有真正的意识到，王桏与罗宇的气质太像了，她在很年轻的时候错失了一段感情，他试图以另一种方式挽回，哪怕是一个影子。
李园的《等》，王桏随其和了一首《同行》：
人群中驻足，你蓦然回望。
清澈、忧郁的眼眸，波澜不惊，无一丝张惶。
仿佛原谅了我不小心的多情与疏狂。
颔首，闲步，不言一语。
时间滴答、星辰流转，如同亿万光年的同行。
几个月后，芃芃和夏可也都完成学业归国，在京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周末大家每每一起出游露营，或是相约打球。工作，谈恋爱，享受生活，就这样过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
2015年夏天的一个下午，阵雨初晴。王桏发信息给李园：“明天下午我生日，可不可以请半天假，我来接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次日王桏来接李园，车后座放着一个浅色简装礼盒，很是吸引人，李园感到好奇却不好意思问。
次日，王桏假作有事必须马上处理，简单解释后继续埋头计算机远程处理，她则默不作声随手整理堆积如山的文档，给已经萎蔫的绿植浇水，把溢出的垃圾袋拿出去丢掉，把厨房的窗户打开，把刚买的水果放进冰箱……。
冰箱里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着两排饮料，每瓶正中间一张便利贴，每张便利贴上一个手写体的大字。第一排三个汉字“嫁给我”，第二排七个字母“marryme”。李园赶紧关下冰箱的门。
故作镇定地忙罢，李园走到王桏身旁。
王桏：“忙完了，我去喝杯水，帮忙来看看这串代码有什么规律。”
李园：“我不懂呀。”
李园接过键盘，干净利落地操作：ctrl+f，输入“1”，导航栏显示出了“1”的数量。但在她叹惋对王桏有失所望之余，预料之外的，是屏幕上赫然显示的“iyou”字样。
110011111110111111100011000011000111100011000011
110011111111111111100011000011011000011011000011
110000111111111111000000111100011000011011000011
110000001111111100000000011000011000011011000011
110000000011110000000000011000000111100001111110
李园顿时明白其中有诈，却依旧将计就计，故作镇定。
李园：“是121个‘1’。”
忙完的王桏悄悄走过来，突然从背后抱住李园。
王桏：“再想想？”
李园：“12月1日？”
脱口而出，却没想到又是正中下怀。因为，12月1日，那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王桏：“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会成为我的老婆。”
李园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王桏：“刚才有着急的事情，我想尽快处理完，然后留出整下午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李园：“别闹了哈。”
王桏一把将李园拥入怀里。
王桏：“第一，我喜欢你；第二，我会对你好；第三，请你嫁给我。”
李园从书包中翻出户籍卡。
李园：“刚从单位户籍科借出来的，要求一周之内还回去。所以，有一周的时间可以考虑。”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知道，两个或许这两个正式相识不过数日的人，好像是多年在一起的老友了。
王桏：“等我十分钟。”
话音刚落，他突然转身跑着离开，十分钟后又回来，将手中的一个简装礼盒递给李园。原来是一套情侣款白色衬衫。
李园：“我想带你回家见我爸妈。”
王桏：“我想现在。”
换完衣服，两人飞奔赶往民政局，但是因为李园集体户口未提供首页，没有完成结婚登记。
回来的路上。
王桏：“没关系，我回去给你画个结婚证。”
李园随手翻看王桏画的结婚证，目光落在王桏的身份证号上。
李园：“你不是今天生日。”
王桏：“如果我骗你了，怎么办？”
李园：“你怎么能一开始就骗我呢？”
王桏：“关键是现在已经‘骗’到手了。”
李园不免失望，她不希望自己被骗，像个傻瓜；但李园并没有生气，这种坏坏的骗，她倒愈发觉得王桏可爱了。
李园：“这是回你家的路？”
王桏：“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李园低下头，有点羞涩。
李园：“穆夏会担心我的。”
王桏：“刚跟穆夏发信息说你晚上不回去了，我也告诉李耒了。”
李园：“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弟弟会知道的，他会告诉爸妈的。”
王桏：“刚才已经叫我姐夫了，你爸妈知道会开心的。”
晚饭后，王桏爸妈打电话祝儿子生日快乐。
王桏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李园解释一下：“身份证上填错了，我没有骗你，我保证永远不骗你。”
李园缩身退后：“可是我骗了你。”
王桏：“你觉得我像一个人。”
李园：“穆夏告诉你的？”
王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小傻瓜。但我是我，你相信我。”
李园：“爱情”是个被用坏了的词，所以，我再也没有说过这个词。
王桏成功说服了李园留下来。
在一个人面前，毫无保留的坦诚，□□的裸露，哪个更需要勇气？
这天，他们在一起了。
然而，几日之后，王桏却发现了李园的异常。她的眼神中有些许空洞，仿佛一眼深不见底的泉，她会时不时地倚在阳台的榻榻米旁，头稍微右侧，一言不发地呆坐许久。他们在一起，似乎少了“新婚”的欢喜，他们甚至很快就分居了。王桏也无条件包容她。
突然有一天，李园很严肃地请王桏坐下来：“我们分开吧。”
王桏：“为什么？”
李园：“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包容，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越对我好，我越是愧疚。”
王桏：“好的。我同意暂且分开。”
李园：“谢谢你。”
王桏：“但是，我等你。”
李园：“没有机会了，我明天就搬走。”
王桏：“你不必走，我已经申请了外派。”
李园：“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王桏：“下周周末，这几天我先去夏可那儿。钥匙我暂且保留，不过，这是新锁芯和换锁师傅的电话，你要是想换也可以。”
次日到单位，王桏与部门领导沟通外派事宜。李副经理：“怎么突然申请外派？不是不考虑外派么？”
王桏没有正面回答：“嗯，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吧。”
李副经理似乎明白什么：“这里是外派职位空缺表和信息简介，你现在选填两个意象，然后由上级领导协调敲定最终人员安排。海外外派，常驻还是短期？”
王桏没有看职位表，便直接问道：“最远的是哪里？”
李副经理错愕不已：“安哥拉，不过条件艰苦，你可以问问你们组jordan，他在安哥拉呆过两年。”
“非洲安哥拉？”李经理话音未落，王桏不觉出声反问道。
李副经理：“对，要求常驻，至少两年，发放外派离家补助、艰苦补助、伙食补助；此外，每年有两周的回国探亲假，报销国际旅费。”
王桏心不在焉，也不关心所谓福利、所谓艰苦，他只关心距离。他曾拒绝了很多次诱人的外派机会，只是因为李园身体不好，他想留在一个城市可以照顾她，随叫随到。现在，他居然一心想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她！可万一她病了，在安哥拉的话，二十四小时内能赶回来么？他才意识到，李耒不在，他真的舍不得留她一个人，更对自己没有一点儿信心。他怕有人趁虚而入，他怕空间距离和时差会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消磨殆尽。
王桏快速浏览外派职位表，然后放下：“李经理，有国内短期的项目派遣么？”
李副经理递给他另一册境内派遣职位表：“杭州和上海，适合你的机会比较多，待遇也比较好。这份职位表你拿回去仔细考虑，里面有各项目组组长的联系方式，鼓励双向选择，所以你们可以先私下聊聊。”
王桏：“好的，谢谢。”
最后，经过反复沟通，王桏被派往杭州，派遣期1年。
王桏临走前托穆夏照顾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