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直至成殇
过一段时间,罗宇和李园又开始联系,对身份关系问题避而不谈,却心中倍加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情谊,依旧每月通一次电话,或者视频,即使聊天的内容较以往显得单薄,甚至几次被思睿的电话中断,两人相视一笑,便挂断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叶子一片一片落下,衣服一件一件地添上,然后叶子一片一片长满,衣服一件一件脱下,好像如此往复,除了时间的经过,什么也没发生过。
2009年的一个冬夜,很冷的夜,四野清净,万籁俱寂,唯大雪纷飞,楼下行人踩在雪上吱喳作响。路灯照射下,积雪干净而平整,只有脚印几串。真的是太美了,她鼓起勇气给罗宇打电话,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提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而“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电话提示音,让她沮丧至极。
站在露天阳台的李园,一身单薄的睡衣,光脚丫子,漏趾拖鞋,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终于开窍了,她是觉醒的、贪婪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心吊胆作为“第三者”的身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单纯的朋友,而是他愿意第一个分享喜悦、陪伴她所有重要时刻的人,而不是一个“除不尽”的余数。她突然感觉很委屈,厌倦了,愤怒了,他不愿意再作为他绯闻中一个模糊不清的代码y,不愿意成为他偶尔才会提到的一个语焉不详的隐形人,不愿意再堵在两个人的世界中,成为一句支支吾吾的搪塞。她不知道自己等了这么久、孤注一掷的人,是一个从不肯承认自己存在的别人的男朋友,还是一个几乎缺席了她所有重要时刻的所谓的爱她的人?
此时突然接到罗宇的来电,她几番犹豫还是擦干眼泪接通了。对面是烂醉如泥的罗宇,他烂醉地絮叨:“你知道,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一语不发,泪如雨下。冰冷的雪花飘入阳台,触碰到脸颊。
她挂断了电话。
是的。很多结合,是性格使然;很多分开,也是性格使然。罗宇和王思睿,罗宇和李园,外人的天平一定是向前者倾斜的。
李园和弟弟自小和奶奶一起生活,父母常年奔波在外,偶尔回家也是争吵不休,这让她自小与父母生分,对婚姻关系存疑,且多少有些老成、厌世。虽无妨大碍,却让她对感情格外慎重,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给与对方幸福。
每次罗宇提及二人关系,她总是避而不谈。她担心,她看惯了父母之间的争吵,她对感情和婚姻满是抗拒,只是回复他:“对不起。”然后下线失联。
最后一次谈及感情问题,罗宇几近放弃:“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好么?这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的。圆圆,你是最懂我的那个女孩,我无法压抑对你的感情。可当我提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却变得冷淡,并且刻意疏远我,我不明白你的用意,我甚至不知道你有没有用意。”
李园想,他把罗宇推到了百米开外,现在他又想做什么?难过?那为什么当时要毫不留情地伸出手将他推开?
再来电是张子龙的电话:“李园,老二就在我身边。他一心两用,不是个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们该断则断,不然对谁都不好。”
李园失声痛哭:“子龙,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告诉李耒。”
在张子龙一旁的李耒则默不作声,他明白,姐姐不希望自己担心,姐姐有她的骄傲。
刚挂电话,芃芃也打过来,为她抱打不平:“李园,礼物收到了不?喜欢么?还有啊,你们是怎么回事?罗宇和思睿吵架了,思睿反过来质问我,你们是否还有联系。别搭理她,咄咄逼人。再者,毕竟他们现在是在一起,思睿那么小心眼儿,以后也别理罗宇了,他真的不值得。”
李园满心委屈:“芃芃,我真的不是想插足他们,我就是想安静的有他的消息,我不想他从我的世界消失。”
芃芃:“但是客观上,你如果继续和罗宇纠缠不清,你就是第三者,你在等着他犯错误,你不能如此轻贱自己。李园,你应该知道,如果罗宇足够爱你,不会将你置于这等不堪的境地。对于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无论他再多有才情,你都不要抱一丝幻想了,他不值得。”
李园嚎嚎大哭:“芃芃,你不要说了,我听你的,我不联系他了。”
芃芃:“李园,我知道你委屈。张子龙已经替你打了罗宇一顿,我如果是个男生,我也一定要替你打他。”
李园:“什么时候的事情。”
芃芃:“刚才。他没脸告诉你,他活该挨打。别想了,把该删都删了,好好洗个澡,睡觉,明天好好去上课。”
李园:“嗯,晚安。”
对于思睿的恶意,李园无意反驳,悉数接受。对于芃芃的警告,李园醍醐灌顶。因为,确实是她做错在先。心,如果丧失了攻击性,就不应该保留防御性;因为如果不被温柔对待,防御性的敏感,只会让攻击性显得更加薄弱。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罗宇,也没有了和罗宇的一切。浮光掠影,了无痕迹。正如罗宇说的,时光像一个小偷,还是强盗?不,不是;它像一个坏女孩,先是给我们快乐,然后不经意间让我们一无所有。
这个生日之后,李园和罗宇便再未单独直线联系。只有,芃芃、李耒、张子龙会不时发信息、打电话给李园。只是言词不多,牵强地发送逗笑的表情,谈论天气和学业、工作。或许,每个人都在默默地,不露声色地,将伤痛封裹。
然而,一个人的时候居多。从纠缠不清,到一刀两短,李园陷入可怕的后知后觉。去一起看落日的地方、想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分享喜悦的地方,几乎什么也没改变,龙湖湖岸还和从前一样的安静,不显山山脚的月季花园芬芳依旧,足球场人来人往、喧闹如常,一切不动声色,没有迹象表明某事已经结束,也没有什么教唆人去忘记。只有从头顶飞过的几只愚笨的鸟儿,只有从眼底溜过的几条顽皮的鱼儿,不怀好意地打断回忆,而这种清醒,这种异样,使得他的缺席像是一股残忍的力量,告诉你,且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