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信封

    一进办公室时柯羽就看见南懿深等在外面，两人进去就谈了将近半小时。

    谈完公事后南懿深本来要走，可又顿下脚步，看向时柯羽，“你最近怎么了，老板着张脸？还不好好吃饭？”

    时柯羽双手插兜站在窗边往下看，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怎么。”

    南懿深无语，“你就作吧，前几年医生怎么跟你说的。”

    “我自己会注意。”

    他的声音很淡。

    南懿深叹了口气，出去了。

    —

    时柯羽回家的时候，白毅染正站在窗边，不知是想事情，竟然没听见他进来的动静。

    他走过去，窗边的人似乎才察觉到，却没有偏头看过来，只是迈出了一只脚，像是要离开。

    “毅染。”时柯羽叫住他。

    前面的人停下，依然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这么僵直地站着。

    见他停下，时柯羽又走近些。

    “毅染，元旦那天，我想……像以前一样，给你留条新年祝福的，你空间好像锁了。”

    白毅染站在原地依然不说话。

    我都锁了四年，现在才发现？

    时柯羽期待又失落地问：“不开了吗？”

    白毅染依然不讲话。

    随后见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迈步要走。

    “毅染。”时柯羽又从西裤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取出里面的项链，是名为“海洋之心”的天然坦桑石镶钻吊坠。

    “这是我之前打算送你的新年礼物。”他走过去将项链递在白毅染跟前。

    白毅染转身过去，但没有看那条项链，只是余光隐隐约约地瞟到一颗像蓝宝石一样的东西。他摊开手，似乎是要收下。

    时柯羽紧皱的眉瞬间舒展，将手中的项链放到他手里。

    白毅染只觉得指尖划过他手心时有些痒。

    随后，只见白毅染将项链握在手中，朝窗边走。

    时柯羽直觉不好。

    果然。

    白毅染开窗，面无表情地将握着项链的那只手伸出去，又摊开手，项链顺势掉了下去。

    那一刻，空气都安静了。

    然后看见白毅染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身后站着的人突然一颤，顿时一阵阵痉挛接踵而来，双眼顿时猩红得可怕。

    都快十一点了，白毅染静静地坐在窗边，楼下绿丛中有个打着光狼狈翻找的人。看着这些，他像是看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脸上翻不起任何波澜。

    过了一会儿，楼下的人坐在了泥土里，将项链按在胸口抱头痛哭，好像哭得很伤心，白毅染从来没见他这么伤心过。

    白毅染却看笑了，吸了吸鼻子，起身离开窗边，回到床上睡觉。

    他觉得可笑！

    明明根本不在乎，还假装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

    这几天，时柯羽一上班，就只剩白毅染一个人在家，他除了在家摆弄摆弄乐器外，就无事可做了。本来他打算趁过年之前跟本校的老师一起在学校做做实验的，可是哪知道一系列事情发生后，就耽搁了十来天，眼见就要过年了，说要去做实验也不现实，只能等年后看看哪个实验室还要人了。

    这天傍晚，天昏暗得不行，四处像是大战后剩下的废墟与孤魂野鬼，仿佛天边的远山都在哀嚎。

    “去时家老宅。”时柯羽坐在车后面闭眼说。

    助理悄悄看了眼后视镜，随后将时家老宅的路线导出来放到司机面前。

    下车后，江寅把门打开。

    时柯羽下车后什么也没说，江寅作为助理，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时柯羽又丢下一句：“别跟着我。”

    江寅和司机对视了一眼，此时就很为难，时柯羽什么也没交代，要是他还有事的话，他们就得等着，要是没事就睡在时家老宅的话，他们在外面等一晚上也不敢有怨言。

    算了，江寅心想。

    他打开车门上去，和司机闲聊了起来。

    这还是时柯羽回国后第一次回老宅，虽然是晚上，可老宅里依然一片亮堂，远远地看着四周，只觉得周围变化挺大的，周围好像单薄了许多，以前种的花儿啊树啊，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一些的草坪，还有大片大片不知种着什么的条带，似乎还有些枯枝烂叶在土里。

    走到信屋时，他缱绻地摸了摸门上的锁，锁有些上灰了，但不是很厚。

    他掏出兜里的两把钥匙，站着看了看，最终挑出那把系着红绳的钥匙开锁。

    那天，在酒店捡到这把钥匙后，他就给这把钥匙系上了红绳，想着，哪天还给小朋友的时候，还能喜庆一些。

    进屋后，随手将门关上，打开灯。

    他站在门口，四处望了望。

    四年了，他重新看到了信屋周围的蓝天白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压抑。

    眼睛扫到那两个信箱的时候，他惊了一瞬，那个“写给羽哥哥的”的信箱的出口处竟然能看到黄皮的信封，很明显，有人写了好多信放在里面，已经没过了出口。

    他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幅度都大，依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信箱，好半天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

    打开信箱后，里面的信封被整整齐齐地堆叠在里面，按时间顺序从下到上。

    他打开最底下的一封。

    信纸上的字，一横一竖都很直，可一组合起来还是歪歪扭扭。

    xxx10928——你为什么不让我吃月饼？（气鼓鼓），我就是想吃月饼嘛，我就要生你气，除非你给我买月饼吃。

    xxxx0513——羽哥哥，你怎么又生气了，我都说了，隔壁老爷爷一天就给我带一颗糖，我不多吃的嘛。

    xxxx0422——羽哥哥，你老是说我抄别人作业，我都跟你说了，是张超抄我的！

    xxxx0619——羽哥哥，我再也不理你了，除非你把我的语文作业都写完。

    看到这里，他嘴角无意识地挂着笑。

    之后的字体就显得遒劲有力了。

    xxxx0217——哥，你走了，我不太懂，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瞒着我，全家人都瞒着我。

    刚刚儿时的记忆还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映，可看到这封信，心痛就不可察地袭来。

    又打开下一封。

    xxxx0324——哥，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

    还是一阵心痛，之后的信看一封都觉得艰难。

    xxxx0518——哥，我还是没想通你为什么要走。

    xxxx0727——你怎么舍得走的。

    xxxx0825——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舍不得走。

    他已经崩溃得坐到地上，抱着自己都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xxxx0908——你在国外过得还好吗，我过得还不错。

    xxxx1111——哥，生日快乐，你的空间锁了，我不能给你留言，留言板上留言的年份要断了。

    xxxx0125——哥，过年了，今天我看见时叔叔哭了，他好像想你了。

    xxxx0425——今天（后面的内容被划掉了）

    xxxx0425——哥，我今天学习炒鸡蛋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xxxx0523——哥，我每天早上都会给自己接一瓶水，也运动，起身还不错。

    xxxx0530——我现在也自己洗衣服了。

    顿时心痛又变成了苦涩和心酸，他的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学会了好多事情。

    xxxx0605——明天我要高考了，还挺平常的一天。

    xxxx1111——哥，生日快乐，记得给自己买个蛋糕。

    xxxx0212——又过年了。

    xxxx0318——今天我成年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对着信纸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哭喊。

    xxxx0715——那天晚上好黑啊，周围全是树，一个人都没有，我告诉自己不要睡的，可还是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后来，做了个梦，好可怕啊。

    xxxx1111——哥，生日快乐？

    xxxx1225——哥，我现在已经学会做好多事情了，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地上的人早就泣不成声了，眼睛红肿得像哭了一天一夜的，他没有想到白毅染会以为自己离开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做。其实他希望白毅染一辈子都不会做这些事情。

    xxxx0113——还不回来吗，两年了啊哥，两年挺长的不是吗，反正我觉得好长啊，像过了十几年一样。

    ……

    xxxx1224——三年了，你是不是没看日历？

    “对不起，对不起……我早该回来的……”

    ……

    xxxx1104——四年了，我想了四年了，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我想累了，也不想再想了，我不要你了。

    “别不要我……你别不要我……”

    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捏着这些信封，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离开的这四年，白毅染的四年，他的难过，他的崩溃，他的开心，全部都轻描淡写，装进这些小小的信封里，显得这四年那么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