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周缺的房间在西侧的一栋楼, 穿过木质回廊，房间在最里面的一间，靠最边上有两扇雕花木窗, 里口很现代的封了一层玻璃。推开窗是一片小庭院, 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松柏。
整个房间是中式风格的装修, 但面积不大, 狭窄有序，似乎是特意这么摆放的，给人一种清爽闲适之感。
周缺在翻他以前的书，去看孟照照, 发现她仰头看着书架，瞥了眼，随口问, “在看什么？”
孟照照说：”看你以前都读些什么。”
上面什么都有，有经济方面的专业书籍, 也有几本名著，还有一本武侠小说。中文英文, 还有她没看懂的外语书籍，可能是法语或者什么别的。
她注视着他，“你小时候就待在这里吗？”
周缺低着头说话, “我一般周末过来住。”
说完, 他顺手撕了一页纸。
孟照照凑过头，“你干嘛？”
周缺把纸捏成团, 随口道：“这道题做错了。”
孟照照把他要扔掉的那张纸拿过来，认真的抚平，仔细的看了看，上面是一道关于磁场的物理题。
她伸手去翻他手上的这本书, 这是一本物理竞赛的练习册，上面几乎每一道都做过，但是过程很简洁，按照答题标准，这可能还要扣分。
要是几年前，她还是能看懂的，但是上了大学，高中的知识其实忘的差不多，特别是物理这种要做题的。
孟照照对他这么久还能发现做错了题目表示佩服。
孟照照又往下翻，他中文写的笔势锋利，英文也格外好看。
“你以前成绩好不好？”
她还不知道周缺读的是哪个学校呢。
她杏眼亮亮的，脸颊像孩子那样的幼嫩白皙。说话的语气也很好奇。似乎对他的答案很笃定自信，在她眼里，她的男朋友该是很优秀的。
周缺看她一眼，“很一般。”
“你骗我的吧。”孟照照有点不相信。
周缺看她这副样子，嘴角翘了下，捏捏她的耳朵，“没有。”
过了会，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回头一看，是周至武和蒋灵。
周至武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蒋灵站在一边敲了敲门。
孟照照跑过去开门，“周叔叔，蒋阿姨。”
周缺也走了过来，只是没说话，看着他爸妈，唇线平直，眼神淡漠。
周至武神色有点不自在，把手里的东西拿过去，“你奶奶给拿的点心。”
周缺淡淡说：“谢谢。”
他伸手拿过来，转身自顾自的放到桌子上。
孟照照扭头看周缺依旧把点心盘子放到桌上，主动道：“光吃点心有点干，我去倒一点水过来。”
女孩离开后，周至武才沉下脸。
他们夫妻二人几乎没有来过这间屋子，一进来，但也没有多看的打算，周至武冷冷道：“昨天徐家人给我打电话，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徐叔叔还是你的长辈，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
周缺低头折了点袖子，动作很慢很斯文，让周至武看了更火气上涌，“说话！”
周缺抬眼，一脉相承的相貌里，两人一个更成熟，一个更年轻。
他淡淡笑了下，“看来是逼得不成样子，竟然，还打电话向您告状了。”
周至武冷哼，“你也知道。”
周缺冷淡的扯了下嘴角，“可给您打电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生意场上的事，也要变成管教儿子？”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周至武沉下脸，“不是你做事做的太狠，别人怎么会告到我这边来。你以为你现在有点成就，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迟早有你吃苦头的那天。”
周缺一笑，“您就等着那天是不是？”
周至武脸蹭的红了，气息起伏，“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爸，不是你的仇人。”
“那您帮我的对手说什么好话？”
他反问，眼角眉梢都是漫不经心。
周至武深吸一口气，“不是帮徐家说好话，是我作为长辈，教你道理，生意场上做事留一线，这是长久不变的道理，你再会操控资本，能保证一次都不崩盘？到时候生意场上，人人看你都来踩一脚，就因为你做事做的太绝，没人同情。”
周缺嘴边那块肌肉绷紧了，整个人显得冷漠起来，他反而笑了下，话语里却掩饰不住讥讽。
“何必这么虚伪，你当年的手腕，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时间久了，以为别人忘记了，你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逼着人家念你的好。”
“爸，”他十分礼貌的叫了一声，“不如等我到了您这个年纪，人老了心就软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您再劝我，我就听进去了呢。”
他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说他虚伪连带损了人老，周至武额角一跳一跳，怒气压抑不住。
这时，蒋灵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
她蹙眉，“怎么了？”
周至武眼神一凛，“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蒋灵看向周缺，刚要开口，就见他神色厌倦，夹杂淡淡的嘲讽看向这边，“你们两个在我这边做什么戏，以前没教过，这会过起教育孩子的瘾了。”
“孟照照还不够，还得搭上我？”
她手里拿着杯子和水壶，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她正要踮脚离开，却听到下一秒他语气厌恶冷淡的说。
“不如认个干女儿，让你们多余的父爱母爱有所发挥。”
她知道这是气话，但一时还是脑子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缺难道不明白，即使她被周伯父蒋阿姨喜欢，那也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
而且，他的语气好像孟照照可以随便的，任意的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也可以随便的安在干妹妹的位置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手脚发软，眼里忍不住泛酸。
蒋灵也蹙眉，他们夫妻就没有软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硬。
并不觉得周缺对徐家的做法有错误，只是——“你不该说这样的话，照照是你的女朋友。”
蒋灵淡淡说。
她的神态一如既往的高傲，仿佛教训儿子就是在教训一个无关的陌生人，流露出居高临下的嘲讽。
在每一次的考试后，他拿着成绩单走到她的面前，希望能获得一言半语。
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冷淡的像是在对下属发号施令，让他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有一点成绩就眼巴巴的来讨赏。
她的眼神总是传达一个意思：你是我的儿子，优秀是你的本分，亦或是，就这样吗？离我的标准还差的很远。
周缺被这样的表情刺痛了人生的前二十年，即便是他表现出来的反抗，他自以为是的渴望，也被他们弃之敝屣。
真幼稚啊，周缺，你这样凭什么当我的儿子，瞧你，像一只渴望亲情的小狗，狼狈的不像是你了。
优秀没有用，反抗没有用，叛逆也没有用，沉默也没有用。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漠的父母。
桌面之下的手握成了拳头，筋脉迸进，但青年面上却轻轻一笑。
十五岁后，他就从不在他们两人面前表露脆弱了。
“当然，她是我的女朋友。”
他低下头，随手翻开那本书，不想多说了。
以为他这是服了软，周至武的神色也渐渐和缓。
他看了眼儿子的那张床，有点诧异，这张床的长短大小，周缺还有这么小的时候吗？
他竟然有点记不清了。
他咳了一声，自以为稳重的灌了点鸡汤，“我和你妈妈结婚之前，做事风格确实有点不留情面，和你一样。”
他口风一转，“但是结婚之后有了家庭，就稳重了许多。有的时候，做事留一手，也是给家人孩子积德。照照快毕业了，你们也把结婚这件事提上日程，结了婚，你就能懂我说的了。”
周缺抬起头，嘲讽一笑。
两人当年商业联姻，结婚一年有了他，丢给保姆一年见不到几次面，除了在老宅从没有同桌吃过饭，各自外面有情人，风言风语整个圈子都知道。
现在这番话，让他竟然觉得好笑。
周缺眉眼轻哂，几乎有点无言。
他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没有感情就能踏入婚姻？”
蒋灵蹙眉，“你和照照交往三年，这叫没有感情？”
周缺故意挑衅，轻轻一笑，“你们消息灵通，对我身边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不清楚里面什么原因？”
圈子里谁都知道替身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更知道江家那个女孩最近离婚的事。
蒋灵向来不动声色，此时也沉下脸，“周缺，不要任性妄为。”
他眉眼冷淡，“什么叫任性妄为，不过是要听你们的话，你们喜欢她，就愿意她进周家的门，倒也不嫌弃她家世普通。你们不喜欢的，就逼着我不喜欢。我真是好奇了，是你们娶儿媳妇，还是我娶媳妇？”
“我不过是你们的工具罢了，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他轻轻说。
蒋灵的眉梢染上怒气，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在楼侧的步梯上。
孟照照回来了。
她不便多说，只是看着周缺几秒，才开口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让我对你更失望。”
失望，更失望。
周缺扯扯嘴角，冷冷一笑。
可惜了，他做过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都绝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做过的，和即将要做的，都十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