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条鱼尾
谢妄一闪身避出了来人的攻击范围，同时也看清了攻击他的人。
这是个年轻力壮的男性鲛人，即便在不熟悉的陆地战场，气势也半点没有减弱。他赤/裸着上半身，健壮的肌肉彰显着主人强大的力量，眉目间带着嗜血的凶悍。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没有多说一句话，两人便打了起来。
拳来脚往，谢妄放弃了自己学的轻身身法，和鲛人肉搏起来。即便从未有过类似的行为，但谢妄无师自通了雄性之间争夺伴侣的潜规则。
这确实是个实力强大的鲛人，但他不该在陆地上挑衅谢妄。没有锋利的指甲和有力的尾巴，又失去了海水这一熟悉的工具，鲛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下风。
这一场肉搏战以谢妄将鲛人一把掐住脖子按在地上结束。
谢妄白皙俊脸上也挂了彩，表情沉肃，眼中是不输鲛人的凶戾。
“你们这些陆地上的人就不该过来。”鲛人嘶哑着声音说道，“海神会惩罚你们这些破坏规则的人1
谢妄不为所动：“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不是你们海神的旨意？”
鲛人还是不服输地狠盯着他。
谢妄放开了他，自顾自回到木屋旁边，似乎并不担心鲛人会偷袭。
而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正好让鲛人愤怒，他眉眼间杀意更重：“公主属于我们鲛人族，如果让我在海里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1
谢妄却不说话了，只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
“青哲！你在胡说什么1一跃从海中出来的妙妙恼怒地瞪向男性鲛人，“你不许动他1
谢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娇小鲛人，理智上他应该推开她、拒绝她，让她的同族将她带走，但心底的自私让他轻轻揽住了妙妙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他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到这里来。”
青哲：“……？？？”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哲看着谢妄圈住妙妙肩膀的胳膊，又看看谢妄佯作伤心的样子，一时震惊失语。
妙妙将青哲赶下了海：“你走！不准过来这里1
鲛人在妙妙的瞪视下不甘心地离开了。
赶走青哲，妙妙却没有去看谢妄，只是闷坐在沙滩上，双腿变成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海水。
谢妄坐到她身边，却被她伸手推开：“你不和我去海里就不要靠近我1
谢妄微微一笑，一向冷清的眉眼间此刻竟然十分温柔：“你生气了？”
妙妙偷偷瞟了他两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谢妄握住妙妙垂下的一缕黑色长发：“你喜欢我，所以想要我陪你去海里。我喜欢你，我也想要你和我一起去陆地。”
妙妙：“我才不要去陆地1
谢妄：“我也不去海里。”
妙妙生气：“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听我的？你不喜欢我1
谢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妙妙：“姐夫都听姐姐的，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1
妙妙语气实在理直气壮，以至于谢妄竟无话可说。
谢妄重新整理思路，将信号弹放到了妙妙手中。
妙妙疑惑看他。
“这是唯一可以让我联系到其他人的东西。”谢妄语气平淡，好像给出的只是普通玩具一样。
妙妙呲牙：“我要把它扔掉1
谢妄平静地看着她。
小鲛人的眼睛慢慢红了。
谢妄叹了口气，从妙妙手心拿回信号弹，对着天空拉掉引绳。
“屈——”的破空声响起，天空中腾起一条龙状的云，久久不曾消散。
妙妙尾巴猛地一拍海面，溅起带着细沙的水珠，将谢妄的衣服打湿。
“你太坏了！我要去找别的王子1妙妙哽咽着将什么东西扔到了谢妄身上，转身游进了海里，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谢妄捡起滚落到地上的东西——是一颗蓝色的珍珠，有鸟蛋大小，形状圆润，成色极佳。
她回来是想送这个给他吗？
谢妄回到岛中央，看到自己搭的那个简陋木屋。
其实本不必费这个功夫，只是他无法一直坐在小鲛人面前直视她单纯的眼睛——那会让他忍不住掠夺的欲望。
鲛人本就应生活在自由的海里，可他自私地想占有那个眼中盛满了自己的娇憨少女，想将她带回陌生的陆地，让她只能依赖地看着他、听着他、陪伴着他，让她被他全权掌控。
这些阴暗卑劣的情绪都埋在他或冷清或温柔的假面下，驱使着他循循善诱着单纯的鲛人。
然而真正看到妙妙泪眼红红地看着他，所有的努力都瞬间破功。
算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苦强求。
远方的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个点，那是朝着云龙方向而来的船只，那上面会是谢妄的心腹。
谢妄会乘着船离开，或许之后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踏足这片海域。
他摩挲了两下手中的珍珠，将其收进了囊中。
这片孤独的海岛上发生的一切，且当是南柯一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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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大多时候都比较喜欢住在阳光充足的浅海区，斑斓的珊瑚丛活动着大大小孝奇奇怪怪的鱼，偶然有一两条被飘摇的海草缠住，抖抖身子又挣脱出来。
这是一个安静又多彩的世界。
但对于妙妙这种即将成年的鲛人来说，每天的生活就是饿了去捕捕鱼，不饿就去找小伙伴玩，自由的同时又有些单调。
妙妙之前从未对陆地有过向往，因为大海已经够大了，也不会去思考陆地和海里有什么不同。然而当姐姐们一个个从海上救下了来自陆地的人，妙妙才深觉出这些拥有两条腿的人的特别。
鲛人在海里几乎很少用到他们可以变幻出来的双腿，因为这会减慢他们在海水中的速度。双腿在他们眼中是弱小的代名词。
然而妙妙想到了海岛上的王子。
他的步伐永远不紧不慢，脊背挺直，自有一番风度。哪怕衣衫褴褛，也不会显得狼狈。
他的神情似乎是冷淡的，但妙妙不会从他眼神里感觉到冷意。这也是妙妙敢于靠近他的原因之一。
他和自由散漫的鲛人不同，和姐姐们带回来的王子似乎也很不同。这种不同深深吸引了好奇的鲛人，让她的目光不由驻足在他身上。
最重要的是，王子随手烤出来的烤鱼都这么美味，陆地上的美食到底是什么神仙味道呢？
妙妙抓心挠肝的，好奇死了！
妙妙回想着王子对她说的美食，手里最爱的梭梭鱼都不香了。
吃完鱼，妙妙在自己的临时住所里转悠了两圈。心里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像小猫爪子似的，时不时挠两下妙妙的心。
这里距离海面很近，自从决定要从海上带一个王子回去之后，妙妙就从鲛人王宫里搬到这里，方便她注意来去的船只。
而妙妙，很快就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那不是海里缓慢巡游的大块头，而是不属于深海的造物——人类的大船。
妙妙连忙游上海面，远远缀在游船后面，很容易就发现游船的方向是朝着天空中那条仍未消散的龙去的。
“王子要被接走了吗？”妙妙鼓起脸颊。
船很快就在那座海岛周围停下，大船上放下来几艘小船靠近海岛。
鲛人良好的视力让妙妙看见小船上的人激动地向王子行礼说话，不知为何，王子并没有立刻上船，而是在海岸边沉默地站着，目光不知望向何方。
他在等我么？
妙妙抿住嘴唇，可是臭王子都不愿意陪她去海里。
只是心里更加骚动起来。
妙妙犹豫了一下，下定了什么主意似的，转身飞快冲回了海里的临时住所，途中还撞翻了一只悠闲的海龟。
在住所里收拾了一点喜欢的玩具，妙妙找出一张雪白的鱼皮，用特制的染料在上面写起鲛人语。
匆匆落笔，妙妙便又迅速游出门，朝着海岛的方向前进。
“噗通——”
“噗通——”
“噗通——”
小鲛人的心跳得飞快。
妙妙虽然受宠，但从小到大一直挺乖巧，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叛逆的事，总觉得下一秒大姐二姐就会突然冒出来拎着她的尾巴带回王宫。
妙妙不敢看四周，只一心往前游，快到海岛时却迟疑地停住了。
刚刚才坚决地拒绝了王子，现在找上去似乎有点难为情呢。
妙妙眼珠一转，看向了停在海岛不远处的大船。
宝石蓝鱼尾顺着主人的心意游到大船附近。
偷偷绕着大船转了一圈，妙妙很快锁定了方向。
或许是因为在无人的海面上，而且领头的人都下海去接王子了，船上的看守并不森严，让妙妙比较轻松就混进去了。
躲在角落，妙妙观察许久，聪明地选择了最大最好看的房间，趁着人少一路溜了进去。
屋子里打扫得非常干净，香炉里还点着熏香。鼻子灵敏的妙妙受不了这个气味儿，却不知道拿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怎么办，最后灵机一动，将床上的被子抱来把香炉整个盖住了。
空气中的味道清淡起来，妙妙满意地点头。
而桌上的食物这时也牢牢吸引住了妙妙的视线。
碟子里盛放着各种形状奇怪的东西，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奇妙味道袭上鼻尖。妙妙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陆地的食物！
试探着用手拈起一块来，轻轻咬了一口。
甜蜜奇特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妙妙眼睛一亮，这个竟然比烤鱼还要美味！
天呐！王子在陆地上过得什么神仙日子！难怪不愿意到海里去！
妙妙深深羡慕了。
飞快将桌上的食物都解决掉，妙妙打了个幸福的饱嗝。
此时船也重新开动起来，妙妙四处打量了一下，躲进了一个柜子里面。
待会儿给王子一个惊吓！
柜子里有少许衣物，妙妙闻到了和王子一样的味道。她坐在衣服上半靠着柜门，准备蹲一个王子。
然而或许是吃饱喝足了，妙妙想着未来更多的美食，慢慢感觉到了倦意。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妙妙光裸微曲的双腿不自觉变成了鱼尾，人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而另一边，谢妄摈退了心腹，进了准备好的房间。
从离开海岛，谢妄的眉眼间就恢复了阴沉，连心腹手下也不敢多问。
一打眼，谢妄就察觉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桌上摆着空荡荡的碟子，床铺间似乎被翻动过，最离谱的是被子被整个盖在香炉上。
像被窃贼翻了一遍似的。
将四处可藏身的地方扫了一遍，谢妄很快就将目光锁定了衣柜。
匕首滑到了手中，谢妄背着手轻轻靠近了柜门。
谢妄慢慢拉开了柜门，眼睛扫到了一抹宝蓝色。
正是这熟悉又陌生的颜色让谢妄眼神一晃，止住了挥出匕首的动作。
谢妄屏住呼吸，柜门更开，里面美貌的鲛人慢慢展露在了光下。
鲛人被突然的光刺得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人，妙妙先是一愣，紧接着笑着问：“嘻嘻，有没有被吓到？”
鲛人笑容明媚。
谢妄神色复杂，手却诚实地扣住了鲛人的手腕。
是你自己选择的。
谢妄不会给她第二次远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