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条鱼尾
“小姐！”
妙妙猛得睁开眼睛, 坐起了身。
眼前是被微风带动的纱幔，脑海中原本清晰的场景如流沙般迅速消退，不留痕迹。
“小姐，你怎么了？”瑞兰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妙妙愣愣地看着瑞兰, 巨大的悲伤与慌乱攫住了心脏, 让她呼吸一顿。
“……小姐？你怎么哭了？”
瑞兰迟疑着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珠。
妙妙低头揩了一下眼睛, 手上染上湿润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妙妙按住了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
努力回想着脑海中模糊的画面, 她皱起秀眉，忽然转头看向瑞兰：“太子呢？”
“太子？”瑞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应该在宫里？”
妙妙收回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心中莫名激烈的情绪。
手不经意间碰到锁骨下的白玉链，里面青色的玉髓微微流动, 和第一次见时一样, 仍然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小姐是做了噩梦吗？”瑞兰服侍妙妙起床，好奇问道。
妙妙神思不属, 点了点头, 又摇头。
“好像是, 我也记不清了。”
她做了梦, 记不清内容，却让她恐惧。
坐到梳妆镜前,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睫毛犹带湿润的少女, 许久才回过神来。
“梦里都是反的, 也许是小姐要遇到好事了呢！”瑞兰给她梳着头，安慰地说了两句。
摩挲了一下白玉坠，妙妙低垂下眉眼, 没有说话。
鲛人不是多梦的种族，“梦”在他们的认知里，是神的示意和垂青。妙妙上一次做梦，是梦到自己钟爱的珍珠不见了。
心中一动，妙妙迅速起身走到自己的百宝箱旁，取出了剩余的三颗珍珠。
原本有五颗珍珠的，都是妙妙在无垠深海中于不知名角落偶然发现的，其中两颗送给了太子。
要说这珍珠有什么特别，其实就算是鲛人也说不出来。但每个鲛人都有自己偶然得到的珍珠，并对此视若珍宝。哪怕是将其与成百上千一模一样的其他珍珠摆在一块儿，鲛人就是能玄妙地找到自己的那一颗。
她将三颗珍珠放到手心，随意地转动着，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浊气。
“咦？”
妙妙忽然睁开了眼睛，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连接上她的指尖，带动着她手指都轻颤了一下。
垂眼看向手心的珍珠，她又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然而不知是不是心乱了，这次并无事发生，之前的感觉好像只是错觉。
“好漂亮的珍珠啊！”瑞兰看到惊呼一声。
不说这几颗珍珠奇特的色泽，只论大小品相，就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妙妙眼珠转动两下，忽然紧紧握住珍珠，看向瑞兰。
“帮我递帖子，我要去见太后。”她语气坚定。
瑞兰正要答应，门外周嬷嬷忽然喜气洋洋地过来了，却是叫妙妙梳妆好去接旨的。
“接旨？！”妙妙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了太子。
他果然弄来了皇帝的赐婚圣旨。
“我的小姐欸，还不快去梳洗！”周嬷嬷的笑容已经快咧到嘴边，看起来比妙妙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魏总管已经在等着了！”
将妙妙拉到梳妆台前，瑞兰和周嬷嬷难掩喜悦，你一嘴我一嘴讨论着怎么梳妆。妙妙握着珍珠，心却飘忽不定起来。
也许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和上次的梦一样，其实没什么特殊意义呢……
然而直觉告诉她，这个梦和太子有关，和她有关。
在妙妙愣神的时候，瑞兰和周嬷嬷已经为她梳洗好，领着她去前院。
一路上虞家家仆都毕恭毕敬，如果说之前的尊敬是因为她是“大小姐”的话，那现在就是敬畏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了。
昨天妙妙才及笄，太子还出席送礼，今天魏总管就带着圣旨过来了。虽说圣旨还未公布，但魏总管已经暗示了其中意思，现在太子妃位子花落虞家的消息怕是已经在盛京疯传了。
接圣旨步骤庄重繁琐，妙妙一到地方，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她收起思虑，看着眼前众人各异的神色，心中慢慢平静下来。不论如何，先把眼前事做好。
虞老夫人和伯爷是意料之中的笑容满面，陈姨娘心不在焉，虞芷荷一如既往缄默不言，而虞宛儿一双眸子又是愤恨又是嫉妒，几欲喷火。
中间立着的应该是他们说的“魏总管”，他面白无须，对上妙妙的视线后回了一个恳切的笑容。
等接到圣旨，尘埃落定，妙妙看着眼前随着圣旨一起送来的一箱箱珍奇珠宝，心中忽然冒出些许酸涩来。
想也知道，这道赐婚圣旨不是容易拿来的。就连这些“御赐”的珍宝，或许都不是皇帝那里出来的。
她帮不到太子什么，甚至在某些人眼里是会拖他后腿的存在。然而从初遇到现在，谢妄为着两人的未来一直沉默而努力。
在这个时候，妙妙心里其实是有些惭愧的。
他们的未来本该是两人一起努力的结果，然而他已经将未来的路一一铺好，只等着她踏出最后一步就好。
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回到梅轩，瑞兰她们开始喜滋滋地琢磨起婚事来。虽说妙妙和太子亲事已定，但是成亲的吉日还没有敲定。不过太子成亲不是小事，就算再快，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想到还要至少一两月才能成亲，妙妙那颗从醒来后一直悬着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混混沌沌的心思立刻清明起来。
她以为自己面对赐婚很是淡定，其实心里不知不觉之间也紧张了起来。
“哎——”长叹一口气，妙妙拆掉了头上庄重正式的发髻。
瑞兰戳了戳妙妙的胳膊，笑着偷偷打趣她：“小姐莫不是恨嫁了？”
妙妙可不是那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人，于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
“那要不去递帖子进宫见太后？”瑞兰挤眉弄眼，拉长了声音问道。
这丫头估计认为她是想借着见太后的机会见太子呢。
妙妙按了按衣服底下的白玉链，想了想还是同意了瑞兰的话。
去见见太后，或许她真的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呢？总归没有坏处就是了。
她这边打定了主意后便安定了下来，作为舆论中心，虞家反倒成了最平静的地方。而外面，圣旨一出，盛京果然震动。
太子妃位空悬多年，要说没人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是太子对外冷淡无情，心疼女儿的人家不愿送女儿去“受苦”；二是郑家风头正劲，郑家女心有所属，一般人家争不过或不愿去争；三是太子自己屡次拒绝成婚，看着实在有要孤独终老的架势，没人敢去贴他的冷脸。
久而久之，绝大部分人还真不觉得太子妃的位子会这么早定下来，还是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身上。
虞家在盛京立刻水涨船高起来，连着几天，虞平文都是红光满面地出去，志得意满地回来，风光不已。
送给妙妙的请帖也一反常态地多了起来，不过她以待嫁的借口统统婉拒了，只等着进宫见太后。
只是还没等这个消息在京中发酵几天，朝堂上接连发生的大事就将整个京城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是左相尹鸿某天下朝回府的时候摔了一跤。
人老了，摔一跤都是天大的事，好在左相只摔伤了骨头，性命无忧。只是经这一跤，他算是彻底卸下左相职位，回府颐养天年了。
二是朝堂上有谏臣上谏告发江南嘉临府府尹欺上瞒下，隐匿汛情不报，私吞援灾钱款，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如今当地已经被水冲垮，汛情却还没有止住，还是其他府尹接收到了许多出来逃难的灾民才意识到那里情况之严峻，这件事才没有瞒住。
每年梅雨季南方多发汛情，太子为此还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常发汛情地段更是多有关注，早早派发钱款下去，防止汛情影响到百姓。
太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南方那边虽有水灾，但好在及时派人控制住了形势，将损失控制在了最小。
眼看着梅雨季过去，朝中上下正要松一口气的阶段，却忽然被揭发出来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府尹，还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损失。不说太子，其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到头发都要搓掉一大把的臣子都想把人给撕了！
大灾之后还常常伴有大疫，若不再去处理，到时就不是汛情的事了。
就连这段时间没有出门的妙妙也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其中还牵扯了其他人，不是单单处置一个府尹那么简单。
太子怕是又要忙了……
递进宫里的帖子也有了消息，妙妙收拾收拾准备去见太后。
这一次还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来接妙妙，不过路上并没有再遇到郑若琪。
慈宁宫里，太后和上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淡然出尘。见到妙妙，太后微微一笑，叫人送上来一份已经剥开的石榴。
妙妙被太后淡然的气质感染，也沉下心来坐到桌边尝了些石榴。她没吃过这种东西，到是咂摸着石榴咂摸出了些喜欢来。
“你来问太子的事？”太后也不寒喧了，开门见山地问她。
妙妙愣了一下。她要问的事儿和太子有关，也确实没错，于是便点头应是。
太后叹了口气：“他向来是倔性子，决定了的事旁人都改不了。”
妙妙懵懵地听着，怎么说到这个了？
太后继续说着：“这次去嘉临的事儿他既然主意已定，那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咳咳——”
妙妙被口中的石榴子一呛，却没有心思难受了。
“去嘉临？！”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妙妙：摩拳擦掌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