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清央的手法也娴熟了许多，很快，等小妞帮男人通了头，成安也回来了，躬身禀着早膳已经备好了。
不头疼的霍景凉心情很好，他淡淡“嗯”了一声，走出房门时，看着屋外的阳光，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成安在身后看着意气风发的霍景凉，眼眶也有些发涩。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却在本该鲜衣怒马的年纪，活得像个老头，毫无生气。
不过不同于府上人的感动，有一只小馋兔此时格格不入地混在一群小太监中，那步子也走得随性，一点不如那些走路一个样的小太监们稳重。
不知道成安跟膳房说了什么，今儿的早膳可丰盛了，清央一出书房，就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悄悄咽了好几回的口水。
霍景凉转头看到清央这一团孩子气的模样，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上首的主位上坐下，一旁早就有小太监给清央拿了个小绣墩。
跟太子爷一起吃饭，可是阖府上下头一份的殊荣呢，清央之前可从没有人得了这样的恩典。
不过对此，屋子里伺候的小太监却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异议，包括太子爷跟前的红人，成安和万喜——甚至让他们供着清央都行，不为别的，就因为清央让他们殿下的病有好转了。
而且对于他们殿下新拐回来的这个小傻包包，大部分的小太监还是很好奇的。
霍景凉近身侍奉的，轻易不进新人，这府里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老成沉稳了这许多年，突然冒出了个小清央，倒是没人排斥。
这不，小清央一进门，就受到了一屋子“慈爱”目光的打量。
小妞妞惊恐地看着周围这些小太监“慈爱”的目光，吓得怂溜溜地揣了小手，乖乖巧巧不敢造次，白着小脸，赖唧唧地开始往霍景凉那边蹭，一双眸子盈着无辜仓皇，眨巴两下，底下的小鼻子就动了动，是小妞妞吸了口桌子上香喷喷的“仙气儿”壮胆。
要是没有这仙气儿在这儿勾着她，她肯定一早就溜了。
霍景凉瞥了躲在他身后赖皮粘人的小东西，挑眉顺着她的目光扫向了周围的小太监，顿时气笑一声，乜了一圈，“行了，都该作甚作甚去，一个个豺狼虎豹似的，孤是没给你们饭吃？在这围着看兔子呢？”
也不知道在说谁是兔子，小清央这会儿紧紧抓着霍景凉的衣袖，也不敢跟他计较这些。
不同于小妞的没骨气，屋子里的太监们一个个的两眼放光——今天的太子爷都有心思说笑了？！
往日他们太子爷永远清冷着一张俊脸，威凌淡淡，高高在上，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顿时，这屋里伺候的人精们也跟着嬉皮笑脸了起来。
成安知道清央胆子小，真怕这些个个笑起来瘆人的阴孙子给人家小孩吓出阴影来，便作势笑骂赶人，“瞧瞧这一个个的猴崽子，没见过漂亮娃娃是怎么了？去去去，都干活去！没听见殿下吩咐？”
如此，这屋子里来凑热闹的小太监也都一哄而散了。
其实今儿这屋子里这么多人，而且还敢往霍景凉跟前凑，插科打诨的，可不是跟饿了似的，是霍景凉跟前伺候的普通小太监。
清央一双水眸滴溜溜地转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嬉笑着被人踹着赶出了屋子去的太监们，心里已经悄悄知道，恐怕这些跟成安公公和万喜一样，并不是“小太监”，而是“大太监”，是受太子爷依仗信重的左膀右臂。
这些公公们笑起来阴鸷瘆人，眼神儿里就带着一股掩藏不住的阴狠劲儿，看着清央心里直打颤颤。
小怂妞一边好奇地偷偷拿眸子往这些公公们身上瞅，水眸一眨一眨的鬼灵灵的，不过等瞅见后者有要转头看过来的意思，小妞立马怂乎乎地飘开视线，盯着自个儿的脚尖装乖，然后没一会儿，又开始不老实地悄悄抬起小脑袋打量了起来。
这宝气的小东西！
霍景凉饶有兴致地看着小东西抻头抻脑的鬼灵模样，那眸子澄澈透亮，里头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他瞧得出，这小东西已经看出了门道。
他就说，这小东西啊，被吓着的时候脑子最好使。不，应该说这小东西，吓唬吓唬脑子才好使，不然就是只蠢乎乎的小混蛋。
霍景凉气笑勾了薄唇，抬手拍了拍蹭在他身边的这小东西软翘翘的小腚，“都走了看什么看？坐下用膳。”
清央收回了视线，应了一声，乖乖坐到了霍景凉的身边。
“你也去准备吧。”霍景凉扫了一眼成安吩咐。
今日要微服出行，要准备的可并不少，除了要带的东西、应急的东西，还包括确保今日不会碰上认得出霍景凉的岭州官吏，诸如程通判这类的。
要做的事情不少，成安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了。
这下，屋里就只剩下了霍景凉和清央俩人。
小妞妞有点傻眼了。
就是岭州的商贾官吏，用膳的时候都有许多人围着伺候！怎么到了太子爷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了？
该不会……太子爷要让她伺候吧？
小妞眨巴着水眸，傻乎乎地看向了霍景凉。
男人一看到小东西这眼神儿，就知道这小混蛋又得气他。
“孤用膳时不喜许多人在旁。”霍景凉看着这个又开始没想好事的小东西，沉了声音先开口断了清央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是不喜，只是无所谓。
原先霍景凉吃饭时也是许多人在旁边站规矩，有试毒的，有夹菜的，有捧碟子的，有奉娟帕的。
他自生来就喜欢被一大堆人围着，孤独吃饭，也无所谓，他一直是这样吃饭的，直到有一年，他去了战唱—并不是以他太子爷霍景凉的身份去的。
那之后，他的用膳就简单了许多，无所谓，也没必要。
霍景凉对上小妞疑惑的晶亮水眸，澄澈见底，让他不禁额角跳跳，叹了口气，他决定终止这个话题，办法很简单——“快吃，孤用完，立马让人撤下去。”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了银箸。
“！1
果然，小怂妞被男人一唬，立马乖乖地捧起了自个儿的小碗，乖乖低头扒饭。
男人满意地勾了勾薄唇，然后下一刻，他的没有又止不住地扬起，然后突突了起来——
霍景凉这还是第一次看除了他弟弟以外的小孩吃饭，不同于他弟弟规矩吃饭的模样，这小东西吃饭，称得上是一句“小兽进食”也不为过了。
清央那又肥又小的小胖手抓着筷子时就好像一团小肉球似的，白白嫩嫩圆嘟嘟的，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个被串起来的小球，仔细一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且这肥嘟嘟的小嫩球偏生还卡在筷子的中下头，也不知怎么养成的这个习惯，夹起菜来越发显得蠢嘟嘟的。
至于那进食……吃饭，就更是没眼看了。天知道这小东西从前是经常吃不饱饭吗？肉刚被她那小肉球夹到嘴边，小嘴“啊呜”一口，立马包上了筷子头，生怕这到嘴的肉飞了似的，满满地不留一丝剩地抽出筷子，然后俩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得飞快。
一边嚼着，这小东西一边眯着眼睛笑得幸福，跟吃了什么人参果似的，笑得灿烂，一张笑脸整个冒着甜气，两颗小虎牙在粉唇底下若隐若现，嘴边梨涡轻陷，软糯可爱的。
霍景凉可真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个吃饭法，一时间实在是哭笑不得。
生气？这要是霍景云那个臭小子，他早板了脸一脚踹过去了，可这小东西一脸多少年没吃过饭的小熊样，要不是他知道这小东西抱在怀软乎乎的，分明一身的小细肉，他可都要可怜这小东西了。
霍景凉无奈地气笑摇头，还是觉得等以后再说吧，不知不觉中，男人已经让这小东西破了太多的原则。
看着这小东西吃饭，还挺下饭的，起码一贯胃口不好的男人，今儿已经吃上了一碗饭。
不同于清央，早晨是偷吃的最好时机，所以小妞妞一贯早晨偷吃的最多，霍景凉晨起一贯头疼，所以他早膳一贯是没胃口用的，今儿吃了一碗，已是破天荒了，不过看着清央还吃得欢实，他倒没有放下碗，扰了这小东西的兴致。
可很快，欣赏着“小东西进食”的霍景凉就发现了问题。
“吃菜。”男人剑眉微拧，脸色微沉，瞪了那只扒拉肉的小东西。
小妞怂溜溜地从饭碗了拔起了小脑袋，无辜地看了一眼男人，可对上男人幽深严厉的深眸，仿佛能看透一切，小清央只好委委屈屈地夹了一筷子芹菜，然后又偷偷飞快夹了两块大肉片，放在碗里一起往嘴里扒拉。
然后，她就扒拉到了三四块芹菜！
小妞鼓着小脸，抗议地看向男人，然后对上了男人淫威深重的目光，小怂妞立马缩了气势，很没骨气地继续埋头扒饭。
然后，霍景凉找到了新的乐趣——投喂挑食的小东西，然后凶巴巴瞪了他，唬得小东西不情不愿地吃了。
好在，平时清央有东西能偷吃就不错了，并不挑食，今儿是有食可挑，才得寸进尺地开始挑食了的，也不是一点不吃，就是更想吃肉。
终于，这一顿和谐的早膳，在一个开心扒饭，一个耐心投喂中结束了。
霍景凉也是头一次觉得，原来往日木然清冷的早膳，也可以吃得这样热闹。
他抬手把清央小脸蛋上沾着的米粒抹了去。
清央眨巴着水眸，清澈的眸子里盈满了疑惑，歪头看着男人。
说实话，清央觉得这样的霍景凉，一点也不像她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反倒是像小时候她在地主家看到的那个，凶名在外，却对妹妹十分照顾的地主家的少爷，像是她一直悄悄想要一个的大哥哥。
不过要把晚上那个凶巴巴的太子爷赶跑才行！
小妞水眸里渐渐染上了晶晶星亮，她陷了梨涡，笑得软糯甜甜，“爷，奴给您泡杯花茶吧！昨儿清竹哥哥给奴带来的，是奴在馆里的时候自己晒的，明目清神，可好了呢。”
“嗯，去吧，泡好了送去书房。”霍景凉早习惯了清央成日里脑子里总能想到些奇奇怪怪的事，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小东西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他起了身淡淡吩咐了一句便朝书房走去，唤了门外守着的万喜进来，让他带人收拾了桌子。
清央欢快地跑到了茶水间。
这会儿，茶水间的人都去帮忙收拾早膳了，清央手脚麻利地翻出了花茶和那包药，趁着没人，麻溜地往水里倒了一点。
上次，清竹还没来得及告诉清央该怎么加，但是这难不倒小妞，这是给太子爷治病的，既然没有副作用，那自然是药量越足越好了！
于是小妞“哗啦”一下，都倒进去了。
很快，花茶泡好了。
清央迫不及待地端到了霍景凉的书房，中间小腿捣腾地可快了，可见小妞妞是多么希望霍景凉的“脖快点好起来。
书房里，霍景凉又在看着什么卷宗，剑眉紧蹙，威沉淡淡。
成安忙着准备一会儿出门的东西去了，万喜带人收拾桌子，还未回来，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给霍景凉奉茶。
或许是有人看到清央在茶水间里捣鼓，没那不长眼的去抢活。
清央看着屋子里的模样，头一次面对霍景凉的冷脸，小妞妞还能欢快地笑出来，酒窝软软陷着，盈璨透亮的水眸里仿佛映着星光点点，眉眼弯弯，笑容甜糯。
霍景凉抬起头看着这傻里傻气的小东西，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她是吃了顿好吃的，才高兴成这样。
在霍景凉看来，清央的身上带了一股子干净的气息，干净纯粹，不染尘污，让人十分舒服，甚至于让他无法抗拒。
男人不自觉地柔和了棱角，淡淡勾了薄唇，看了这傻笑小东西一眼，“放这儿吧，孤尝尝。”
花香淡雅清新，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清央的这花茶可不是临时拿来凑数的，霍景凉闻着都觉得刚刚的烦绪舒缓了不少。
小妞巴不得立马让男人给喝了，她麻溜溜地跑过去，把手里的茶盏稳稳地递给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