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步天禁
“第四极化元，第九阶。离第五境界大乘，半步之遥。”
回夜底气十足，声如流水溅玉，自信飞扬地道。
乾元大陆如今的修行体系出自《道书》，号称九极，共分九大境界。
从低到高依次是明心、御气、炼虚、化元、大乘（天禁）、入返、通幽、合道、灭劫。
每一个大境界，又可以细分出九个阶段，共九九八十一个小境界。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每前进一个小境界都难如登天，更别说大境界的提升了。五成的修者终其一生，只能堪堪突破进第二境界御气，拥有御空飞行的能力，九成九的修者都没有机会看到大乘境界的曙光。
进入第五境界大乘，是一个破茧化蝶的过程，修士将完成由人及天的蜕变，因此第五境界大乘，亦被称作天禁，意味着登临天路超脱世间，有成神的资质。
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相对凡人而言犹如仙神一般高不可攀，而天禁之下的修士，在面对第五境界天禁以上的修者时，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无力，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生灵。
陆一则惊得直接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确认道：“半步天禁？”
他虽是凡人，不懂修行法门，但是深知，哪怕是资质超凡的天才，要练到此等境界，少说也得花上两三百年，至于那些末流的，修上一辈子也未必能触摸到天禁的门槛。
她看起来分明才十五六岁，怎可能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另一边，涂逸斐直接傻眼，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炽热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戳成筛子。涂大将军现年一百九十三岁，十年前才刚刚突破天禁，这个悟性在整个青阳州都算出类拔萃的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刚出关历练，就担任青淮城主将这样重要的位置。
传说，天下间修行速度最快的怪胎十岁便成就了天禁修为，十六岁就能勘破两界壁垒，往返人间和冥界，但那毕竟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虽然早就对苍云城这两年来发生的大事有所耳闻，但真正听到当事人说起，涂逸斐还是会感到难以置信。他的喉咙干涩，失声良久，好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与她确认另一件事：“你真的还不到十六岁？”
回夜笑了笑，点头道：“如此，配得上叶朔亲传弟子的名头吗？”
旁边的山羊胡管事不住地擦着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根本不敢再轻视回夜。何止是配做叶朔的弟子啊，若她所言不虚，这天赋就算放在整个乾元大陆上，也是各大顶级道统都要眼红的绝世天才。一万年以来，在她这年纪有这修为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无一不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
涂逸斐不禁为自己的选择暗自庆幸，不得罪她是明智的。半月前，她出现在青淮城前赤骨原上传送阵里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得罪不起。多看点八卦，了解大陆上实时发生的事情果然有用啊！涂大将军非常兴奋，坚定了将八卦进行到底的决心。
“所以，城主大人勿需为我担心。”回夜说，“您且放心，我定将妖物擒来，给您女儿一个交代。”
“可是……”陆一则吞吞吐吐，仍旧十分犹豫。
涂逸斐替他把话挑明：“姑娘久居北境，对中陆的情况有所不知。中陆十州，青阳州为主，但青阳州往南就是长夏州，妖族圣庭的所在。中陆不比有着人族圣城坐镇的南北两境，中陆人族道统弱势，毕竟是妖族势力占据主导，青淮城赤骨原上虽有天底下最完整的上古传送阵，但赤骨原外有四大妖王坐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两族的警觉。”
陆城主语重心长地道：“十八年前，青淮城城主的未婚妻子被妖族掳去凌虐至死，他为复仇，私下集合了一批修行者剿杀青阳州的妖族。这一举动得罪了镇守青阳州的四大妖王，最终引来四大妖王率领妖族大军围攻青淮城，放言要屠尽青阳州的人族。”
此事回夜略有了解。
当年解青淮之围，因此扬名天下的，正是她的师父叶朔。彼时叶朔借道青淮城的上古传送阵，途径此地听闻灭城之祸，倾力与妖王斗法周旋，才保下了青淮城民众性命，免于屠城惨剧。
陆城主声音哽咽，不住地摇头：“如果我因为棠儿一人，得罪妖族，导致再次围城，那我就是整个青阳州的罪人啊！事已至此，我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告慰棠儿的在天之灵。”
陆一则不是修行之人，对世家道统和妖族有忌讳。
涂逸斐可没那么多讲究，冷哼一声，怒其不争道：“守城的几大道统害怕深究下去，十八年的旧事重演，无人可以对付妖王，万一出事的话谁也担待不起，便强行压下此事。凡人不解天道、不知修行，尚可向妖族献祭牛羊以求安稳，堂堂修者，却与妖族苟合，将同族女子和幼童送去讨好妖王，实在枉生为人。”
回夜顿时看向涂逸斐，没想到大将军还是个热血青年。听到这番控诉，她拧起眉头，对背后的弯弯绕绕有了大致了解，道：“恕我直言，半年前陆小姐的死，是否因为城中某些修者与妖族……”
青淮城毕竟是人族灵城，理应布置有各类防御法阵，若无人与妖里应外合，那名为怀棠的妖物想入城行凶也没那么容易。
陆一则沉默不言。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回夜斜睨一眼涂逸斐。
涂逸斐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此事我已有眉目，不日即可查出。”
她把帷帽套回头上，放下白纱遮住容颜后站了起来，说：“你查吧，明日我将循着妖息去追那只妖怪，希望回城时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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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和涂逸斐刚从城主处事的前厅出来，就有七八个黑甲士兵列队走近，领头的的正是李大奎，他一手拎着一只白白的小兔子，表情相当别扭。
涂逸斐抬抬下巴，示意他们把兔子递给回夜。
李大奎小碎步跑上去，两手长伸，直接把两个小兔子怼到回夜的脸上。
俩兔子眼睛血红血红，不安地蹬着腿儿。
回夜后撤一步，指着兔子，疑惑道：“烧烤？麻辣？”
给她弄两活兔子过来算什么事儿呀？
生吃？
“我还得现杀现做，哈哈哈。”回夜哭笑不得。
李大奎把手收回去，低声说：“你只叫弄两兔子，也没说要熟的”
涂逸斐双臂抱胸，嘴角微斜，鼻腔里泄出一声冷哼，“去，弄熟了过来。”
回夜抬头看了看星月的位置判断时间，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得找个地方好好休养，明天才有精力去查妖怪。
她摆摆手：“罢了，我要走了。”
“将军，这兔子……”李大奎为难地晃晃手里白花花的两个小团子。
涂逸斐接过它们，吩咐李大奎带队去别的地方巡视。他似乎从没碰过这种软乎乎的小玩意儿，只顾盯着四只红眼睛发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回夜忍不住笑了：“都是宠物兔，你好好养着，下次拿别的招待我吧。”
涂逸斐尴尬地点点头，“我送你。”
回夜摇头，没同意。
“要不是看你走地鸡一个，连御气飞行都不会……我岂会多此一举。”涂逸斐说。
回夜霎时转身，“你怎么知道？”
她跟涂逸斐接触不多，按理来说，他不该这么快发现此事。
涂逸斐笑得有些欠揍，漫不经心道：“有能耐横渡虚空，却在走出传送阵的时候从空中掉下来摔个狗啃泥的修者，实在少见得很呐！少见得很1
回夜顿时脸黑。
涂逸斐还在旁边说：“也许是个意外，你再试试？”
回夜左手随意挽了个飞仙诀，属于她的纯净灵力顿时逸散开来。她等待了片刻，身体纹丝不动，仍旧定在原地。
“满意了吧？”她冷笑问。
她修为极高，却无法飞行，运转灵力之时，虚空中的道脉有溃灭的迹象。猜想得到证实，涂逸斐反倒不安，呵呵干笑了两声，抢先一步往出口走去，道：“走吧。”
涂逸斐拎着兔子走在前面，出了城主府大门，便跟回夜说告辞，打算回自个儿的住处。
经过刚才这事，回夜感觉自己被歧视了，有点不待见他，凶巴巴地道：“滚。”
涂逸斐讨饶地笑了笑，把兔子塞进袖中，使了飞行法诀，立刻腾空而起，远遁而去。
回夜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叹了一息，低声嘟囔道：“我才不羡慕，以后就什么都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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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回夜分别后，涂逸斐御风而行，心情十分畅快。
因着她的出现，他总算有了底气去改变这座城，将之变成人族的第三座圣城。
他速度很快，远远的，已能看见自己宅邸门前红色的灯笼。正准备降低高度时，他忽然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还没来得急做出反应，整个空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他整个人被定在虚空之中。
涂逸斐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眼角余光扫到眉梢和鼻翼瞬间结出了一层寒霜，这片空间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瞬间降温到了冰点，简直将人灵魂都封冻了。
三丈之外，一袭白衣缓缓凝形。似是截取了月华的精粹化作初雪，历千万年才结成玄冰的凛寒。
“会飞……很了不起吗？”有个极好听的男子声音凭空响起，轻轻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