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眼前哭得梨花带泪的人儿,让江浔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平日带着庄里的弟兄巡山,拦皇车劫富贾从不带眨眼的。庄里除了任馨就还有个阿秀是女人,从没见人哭过,这小丫头倒好每次见面都要哭一场。
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向来冷漠的眼神突然柔和起来。左手安抚,轻轻拍打着忆城的背。
“哭够了吗?要是够了,我送你回去。”
忆城应该是被吓着了,还是那个大小姐小孩子脾气,哭一场缓缓就能过去。
准备起身,左脚踝传来的痛感让忆城吃痛,看来是刚才跑的时候扭伤了。
江浔正想看看伤势,忆城却把脚挪开。
“若是伤到筋骨就麻烦了,你下山还有一段路。”
突然想起前几日中医馆先生课上的话,此处也没别人,忆城只好点头。
虽然帮人看脚伤也不是一两次,但这次好歹是位姑娘,江浔的手不自觉颤抖着。不过还好只是轻微的扭伤,并未伤及筋骨。
“赶紧回去吧,让他们给你用热水敷。”
江浔说出的这句话,说话语调还是那么冷,却让沈忆城心里暖暖的,不禁好奇问道:“江浔哥哥,你人明明这么好为什么对人总是凶神恶煞的呢?”
活了二十三年还从有别人夸他人好,对于朝廷他是山贼流寇,对于仇家帮派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魔。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好?因为我今天救了你吗?”他反问道。
沈忆城摇了摇头:“虽然你看起来很冷漠,但是给我的感觉却总是温暖的……你为什么会跟着卓庄主?你是他的家人吗?”
江浔顿了顿,回道:“我没有家人,是老庄主救了我,还教我武艺。”
对于江浔,沈忆城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尤其是那条失去的右臂。
江浔把忆城送下山,正巧更到教武堂的人还有东方晔带着人四处找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浔看到有人后便辞去了。
那日回去后,江浔的模样更是频繁出现在忆城的脑海里,有时还在梦里。沈忆城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好歹是个姑娘,这么犯花痴真让人情何以堪。
有时候真羡慕燕乔,能够大胆想自己吐露真言,虽然她也把乔儿当做真心闺蜜,但这种事情要她说出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进了教武堂,伤口处理包扎也是必修的课程。先生演示讲完后让大家两两组合练习,楚楚找了忆城一组。今日女学员有一人病假,兴致不高的燕乔落了单,监学官瞧着她一人,便让身边一名小士兵配合燕乔练习。
只听身后一声咳嗽,监学官转身一看赶紧拱手作礼:“李指挥使……”
李阔刚刚押送完军需回来,就直奔到了这儿。
监学官又道:“指挥使来的正巧,这差一个人,您看……”
李阔嗯声道:“下去吧。”
李阔过来做了燕乔的伤员,燕乔撇过脸摆弄着东西,小嘴儿翘得都能挂灯笼了。
李阔躺在担架上仍努力的歪头想引起燕乔的注意,不过动静也不好太大,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几位监学官也很识相的到前面去看其他学院。
看到这一幕的忆城也不免偷笑起来,心想乔丫头终于又可以像从前那么活蹦乱跳了。
看没人注意,李阔扯了扯燕乔的衣袖,轻唤道:“乔儿?你怎么了?”
燕乔低下头来,嘟囔道:“乔儿都来了快一月了,哥哥怎么才来?”
来教武堂的本意就是为了看李阔的,结果在这耗了一个月心上的人儿才出现,燕乔那小性子如何不急?要知道除了画画其他东西她都不感兴趣,到这里不是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要么就是些听着让人犯困的兵法和中草药。
燕乔生起气的样子真是让李阔哭笑不得,赶紧解释道:“有一批军需特别重要,我这不刚到杭州就来看你了嘛!”
燕乔开始练习包扎,可依旧闷闷不乐。
“我还要去趟总督署,待会儿去我房里,我给你带了绿豆糕和海棠糕。刚路过孙记酒楼的时候,刚出炉的烧鸭我也给你带了一只。”
听了这话燕乔顿时不生气了,脸上露出了苹果般的笑容。
朱燕乔拉上忆城来到李阔的房间,来到这儿很久没吃点心了,厨房的烧火的师父手艺还跟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你怎么没叫楚楚?”
燕乔扒下两只鸭腿儿,两人一人一只,回道:“我去她房里找没见着人,马场练场堂上都没见着人,不知哪儿去了,等咱吃完给她带两块儿海棠糕就行了。”
教武堂的宿舍男女分开,而且都是一人单独一间。
夜里,忆城正在房里沐浴,只听外面传来抓贼的声音。
正当不知所措时考虑要不要先起来时,一个黑影从窗外跳进来。
忆城坐在浴桶里,满脸的惊恐,不敢动弹。
来者蒙着面一身夜行衣,这熟悉的外披遮盖着右肩。
江浔——
发现屋里有人,害怕把外面的追兵引过来,江浔进来直接封了人的哑穴,又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或许太在意外面的追兵,完全没注意沈忆城。
直到外面的追兵跑远了,才回头望身后的人。
两眼对视时间仿佛静止,温水未及忆城的锁骨,漂浮着一层玫瑰花瓣,浴桶上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水,但江浔也依旧认出人来。随即背过身去,匆匆离开。
不知是水雾的熏染还是鼻酸的刺激,眼里泪光盈盈,却迟迟落不下来。
次日射击课上,往日忆城随意射一箭没有八分九分,至少也会有七分。今天不知怎么的都是四五,有两次还脱靶了。
秦楚看到忆城像是有心事,整个上午都没说话,目光有些呆滞。再往旁边看,李阔今日得闲来看学员们训练,粗略晃了一圈就基本黏在朱燕乔身边了。
走近忆城,帮她抬了抬弦上的箭。
“拿稳了……”
忆城忽的打起点精神来,一箭射出,这算是今天最好的成绩了,唯一一个八点。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前几日那丫头整天闷闷不乐跟丢了魂儿似的,昨日李将军回来她算活过来了。可今天你又是怎么了?”
对于昨晚的事,忆城实在是难以启齿,只好随口说只是想家了。
燕乔的马术射击一直成绩一直垫底,上课也提不起兴趣,不过这李阔手把手教她乐意去学,多多少少还算有点长进。
李阔不由得夸两句,燕乔一开心拉着李阔说道:“那我也跟着哥哥去军营吧?”
“你去做什么?早说就算你想去,太太老太太肯定也不同意啊。”
“那为什么阿筝可以呢?”小嘴儿一撇不开心嘟囔道。
“秦筝别看她年纪小,有真功夫在身的,一般三五个人伤不了她。”李阔细细说来,眼中满是宠溺。他也算看着燕乔和秦筝长大的,秦家人对他而言就跟亲人一样。
十几年过去,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快十三岁的朱燕乔容貌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的姿色,但在整个苏杭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美人了。倾慕之人不少,李阔也不例外,这可是他从小保护到大的姑娘。
秦筝从官仓赶来,像是有什么急事,把李阔叫到一边说话,两人立刻往河道仓库去了。
燕乔并不喜欢舞刀弄枪,也太不喜欢军营的环境,但她很羡慕秦筝能够任意出入军营各处所址,能够时常见着李阔。
夜里戌时,忆城还在看着医书。
一人破窗而入,娴熟的动作,只手捂住忆城的嘴抵在墙边。
江浔冷冷道:“别出声!”
房间里安安静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外面李阔带人挨着每个房间搜查,刚才有人潜入他的房间,把一批火药的印单拿走了。那人逃走时中了李阔两记飞镖,想来应该是跑不远了。
接下来要搜查沈忆城的房间,沈忆城心都快跳出来了。江浔额上布满汗珠,气息越来越急。
“李阔哥哥救我!”
只见一个黑衣人绑着朱燕乔从房里出来,两三下上了房檐跑没影了。
身后的将士也不禁感叹好厉害的轻功。
李阔哪管得上多好的轻功,带着人向教武堂外追去了。
人渐渐散去,忆城眼一垂舒了口气。看见江浔仍然及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围布,忆城试着轻轻推开江浔的手,结果人直接倒地上了。
后腰和右肩各中了李阔一镖,右肩只是划过应该不太严重,而后腰上的镖还插在上面,鲜血喷泉般涌出。
看到地上的一滩血沈忆城几乎快晕过去,鲜红的一片淌在地上。扯下江浔的围布,苍白的颜色,眼眸一睁一合。
照这个样子下去腰上的血要是不尽快制住,这人怕是要血尽而亡了。
好在这两日上课监学官都有发东西让大家自己练习,使出浑身解数把江浔拖到床上。先透过门缝看看外面没人,又悄悄到门外仔细看了看地上墙上有无血迹,擦干净后才进屋准备给江浔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