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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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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沉沉地压在空中,只抬眼一望,就令人心生压迫。

    楠焱祭是自生来,或者说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荒原,一眼就能看到地平线的旷阔原野之上不生草木,泛着一种死寂且灰败的暗沉颜色,风从远方的白海跋涉而来,在耳畔呼啸成无法忽视的鸣声。

    她想起书籍里提过的沙漠,只觉得眼前景色比沙漠更无变化无边际,独角兽沿着一条勉强算得上平整的大道一路奔驰,从早上到午间,窗外的景色没有任何改变。没有城池,也没有缓坡和丘陵,更没有路过的行人,仿佛这里本就是一片死寂了无尽岁月疮痍之地,任谁前来,也惊不起她的酣眠。

    车里仍旧安静到针落可闻,只在极偶尔的时候会有轻微的翻动书页的响动,余下的仅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早间整车时,两个女孩都默契地坐到了洛欧斐一侧,只留池小凉在对面独自沉默。那个郑姓男人没有跟着前来,他的伤势再经不起这样的奔波,若不能得到妥善处理,便是世家施予的应急手段也再难助他什么,如果硬要跟着一起来,大约此间已经倒在半路上了。他非不明事理之人,无奈之下只好同池小凉细细嘱咐过,驾车去了离那边关最近的小城。

    池小凉知道对面三人不会是什么普通来头,不用提那件袍子,就是这辆车驾内部所用,她也一眼看得出。但这一行人似乎有意隐瞒什么,就算是桌上茶盘里茶匙上镌刻的家徽,也被用她所不知的魔法刻意模糊过,无论再怎么盯着那纹章看,都是看不出确切的线条的形状的。她也得了嘱咐,就算无处交好也不能交恶,她用着这样莽撞且无厘头的手段才得来一个进的了达坦纳的机会,眼下身家性命都是握在别人手上的。她有心搭话,但那个年轻的一阶看着冷淡不好招惹,自上车来就垂首书本不曾抬头过,她也不敢贸然打搅,而另外的两个女孩看上去还比她小些岁数,那个东域女孩一路半醒半睡,显然是不想牵扯,而另一个西境的女孩……呃,她是真的睡死过去了。

    旅途乏味,她又无人可闲扯,便也只好闭目养神着,但她从昨晚到现今,几乎一直是全无睡意的,从得知有机会进入达坦纳到现在,她的神经一直紧紧绷着,侥幸只是一时,却不可能回回次次都好运的。那些来追杀她的,想要阻止她前去面见先知的人尚在北芸境内就已经敢下杀手,在达坦纳又怎么可能全无动静呢?

    有一件事车上的三个女孩可能都不曾有确切的概念,达坦纳的荒原之上不生草木,却养魔物,这也是为什么沿途既没有村庄也没有旅人的缘故。车驾一路东行,早有蛰伏于原野下的魔物暗暗盯上了,对它们而言,越是拥有强大魔力的人类就越是鲜美的猎物,这辆马车于他们来看,几乎就是打包送上门的尝鲜点心了。

    但在外驾车的巴洛森并非是吃素的,一阶的气息以一种相对压抑的方式暗暗铺开,惊退了一路不知轻重想要试探的魔物。强大的魔物懂得趋利避害,虽说它们未必赢不过那个驾车人,但得到的回报和付出的代价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这片寸草不生的原野之地上,他们面临的不仅是人类随时都会到来的清剿,更有同族内部的杀戮。带头的几个权衡过后不再追踪,散去气息悄悄地离开了,余下的一些小魔物失去了主心骨,慢慢也不再继续跟着了。藏在暗处的杀手略感心惊,他们从未获悉北芸近日有什么强大的魔法势力入境,但按眼下情况想要在魔物围攻下趁乱下手几乎没了可能,即便再不甘也只能暗下里向上头传递无处下手的消息。

    就这样行到午后,地平线尽头影影绰绰地显出模糊的黑色轮廓。

    祭不由地坐直了身体,那墨黑的高墙自天尽覆盖过来,仿若夜幕一般,她知道,那就是达坦纳的城。随着距离拉近,更多的细节从模糊的暗色中脱出,雕成夜枭的滴水兽悬在城庭檐角,其间零散缀饰着尖顶长窗,高挑的城门令那墨黑的城池显出一种与朱紫重阙全然不同的精美和恢弘。

    车驾渐渐慢了下来,前方已有车马等候。戍城的卫兵披覆着一种几乎与城墙同色的坚甲,用某种白色的矿物在其间涂饰出祭并不认识的纹章蚀刻。洛欧斐仍旧没有撤去车驾伪装的意思,毕竟一个世家的出现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巴洛森领会到他的意思,跟着排在后面耐心地等。

    独角兽走走停停,耳边也渐渐有了人声。祭竖起耳朵极力分辨,也只能勉强辨出几个简单的句子,毕竟达坦纳的位置稍显偏远,即使同用温塞尔古语,也是无法免去其中的地方特色。

    待行过城门,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高墙之后并非是她想象中的城镇,临近城墙处堆集的建筑向着远方渐渐稀疏,最后归于荒土,只是这里的荒土之上多少生出了些低矮的草丛灌木,或许是之前下过雨,远方笼着一层不甚明晰的白雾,再远处可见田野,可见绿色。

    独角兽再度在平整的道路上奔跑起来,轻描淡写地超过了原本一道聚集在城门的一众别国贵族,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给留。祭随着车行缓慢看过那些稀稀落落的小镇村落,正疑惑这里到底是城庭的哪一个部分时,便到了第二重城门的脚下——相较第一重,第二重的高墙显得更加精致华丽,其上甚至零散分布着尖顶的高塔,只是与城墙一般,是映不出半分天光的墨黑色。

    第二重城门再过,祭很快就发觉了不同,如果说第二重外住着的是普通的民众,第二重里就明显是富商或者贵族。虽然仍会时不时地出现小规模的城镇,但更多的是被人为修葺过的草木和湖泊,以及隐在深林之后的高大建筑,许是庄园,许是别的什么。

    只用了从第一重到第二重的三分之二的时间,第三重的城门便出现在了眼前,这道城墙在祭看来就是纯粹为了装饰的,不论是外缘的长廊抑或纤细的拱门立柱,都不像是能扛得下兵戈战火的模样。

    第三重之后就是真正的城市了,但他们没有继续向内行进。两名达坦纳的游骑兵穿着较为轻便的黑甲,一左一右护送着车驾前往暂歇处,洛欧斐终于不再盯着书卷,向着城墙微微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而在高墙游廊之上,重瓣的白色蔷薇依附着黑岩立柱娇艳地绽放着,女孩约莫十五六上下,趴在廊外的护栏上,指尖流连过顺着长廊攀援的花朵。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与她一般白衣白发,左耳上戴着一只指甲大小的菱形耳饰,初看是某种白色的珠宝,却在角度微变时折射出细微的彩色的光。

    那男人微微蹙着眉头,似是不满于女孩的无所事事,终在女孩看起来又对一只花苞起了新的兴趣的时候忍不住开口抗议道。

    “已经太晚了,您该回去了,大——”

    女孩转过半张脸,迎住男人那双颜色浅淡到有些渗人的瞳孔,男人被她盯住,便不自觉地吞了一大口空气,改口道。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才回去呢,琳?”

    “你越来越啰嗦了,亚伯。”女孩弯起唇角肆意一笑,直起身来差不多跟亚伯一般高,明明顶着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身形却如大人般修长曼妙。一头翻着大卷的纯白发丝披在背后,遮住了双耳以及脸侧,越发显得她柔弱且娇小。

    她生着一双和亚伯同色的眼瞳,同样浅淡寒凉,在亚伯脸上似闪着慑人的光,但生在她的脸上时,却仿若冻湖初开,将将溢出的浅浅的一汪。

    亚伯的嘴唇颤了颤,似是有些不甘地低下了头,低低道了一句“对不起”。

    “好啦好啦,”琳拍一拍亚伯的脸颊,宛如哄小孩子一般顽皮笑笑,“天就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那……你,不等人了吗?”亚伯艰难地扳回了即将脱口的错误,仍旧显得有些担忧。

    “等人?”琳轻巧一笑,“已经等到啦。”

    “哎……啊?”亚伯回过神来,连忙追着少女跑下楼梯,“等等!是什么时候——”

    少女并不答话,只牵起白袍的裙角跑下黑色的长阶,如同轻盈划过夜色的白鸟。

    没有人敢阻拦他们在王城中追闹,戍城的、巡防的,所有披着黑甲的守卫们看到他们前来,无不躬身行礼让道。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为什么会在雨雾节将近的繁忙时节来到这种地方,但他们仍旧不敢盘问,也不敢向上汇报。

    只因那银线绣成的白袍——这样的白袍在达坦纳只有一种,也只意味着一个身份,先知城的祭司。

    先知的祭司。

    作者闲话:

    tt这章写的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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