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狼王
“阿宸！”两手攥着满满两把符咒的楠焱悦惊呼一声，“你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正在施术的楠焱宸不得不分心去看，当下便看见一个和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少年背上背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子，后面还有两个小的一路跟着跑过来。
“是蒲凌的？”他不得不收了魔力，“他们来干什么？”
“可能是来求助的吧？”楠焱灏周身飘着十几张刻印完毕的符咒，瞟了那行人一眼，“那女的……好像伤的不轻。”
“那我们是救还是不救？”楠焱悦当下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楠焱宸，楠焱宸自觉做不了主，便去看楠焱瑕，结果楠焱瑕也看着他，他无奈只好去看那几个小的，却发现那几个小的也是，都直盯盯地望着他。
“……”这一刻，楠焱宸深感责任重大。
静默了两秒之后，楠焱宸一咬牙，道，“救！反正救不救我们都得死！多个帮手还能多点希望。”
“知道了。”楠焱瑕简短地应了一声，手指在琴弦上拨过，当即便结出一把苍色的琴弦，直直伸向了那几人跑来的方向。
蒲凌重华眼看着琴弦刺入自己面前的土地，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见厚实的琴弦已经结出一条足可踏足的小道，他抬起头来，看见琴弦的另一端都攥在那个银发少年的手里。
他眼中当下涌起一阵感激，脚尖在琴弦上借力，两个纵跃之后便落在了树上，璎珞和楠焱灏帮着搭手，将蒲凌玥和蒲凌灿都拉了上来。
“这位姐姐……她怎么样？”璎珞看着蒲凌重华尽可能轻柔地把背后的少女放下来，少女满面鲜血，堪称触目惊心。
“她的灵魂不稳，坚持不了太久了。”蒲凌重华望着子阑染血的脸，又是温柔又是痛惜，他沉默了一秒，仰起头问众人，“你们……可是楠焱家族上三院的？”
众人皆是一愣，旋即稀稀拉拉地有几人应了是。
蒲凌重华大喜过望，“可有长明院出身，擅长灵祈术的么？”
只有楠焱灏和璎珞举手。
重华见只是这样小的两个孩子，刚放下点的心又狠狠地提了起来，只叹时运不济，可能就要这样交待在这里了。
“别愁眉苦脸的呀，”楠焱灏的指尖燃起一蓬青白色的火焰，“不试试怎么知道？”
燃着火焰的手指迅速点过蒲凌子阑的印堂、喉头和两肩，强行将几欲离体的灵魄重新压回精神之内，璎珞扶着半昏迷的子阑坐起身来，双手交叠，掌心同样烧起了紫红色的灵炎，她迅速地在少女背后连拍三掌，最后将烧着火焰的双掌抵住了少女的双肩。
“——炎灼之术！”蒲凌重华当即震惊，看着楠焱灏指尖燃起的青白色在子阑的身上画出不可解的纹印，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意，“那……那是寒水炎么……你难道是鸿鹄的——”
“哎呀不要吵！”楠焱灏烦躁地吼了一嗓子，双掌拍过蒲凌子阑的双肩，那里便迅速冒出两朵淡金色的火焰来，楠焱灏的脸上见了汗，以青白色火焰护住自己的手，小心地将少女双肩的火焰引向她的眉心。
“看下面，”楠焱轶阴沉地道了一句，“雪狼又来了。”
随着狼王的逼近，风将东方死寂的白灰吹了过来，稀稀落落如一场不详的雪。在一片惨败的灰白色中，皮毛同样灰白的雪狼从低矮的灌木中钻出，望着树上的一行人，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蒲凌重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仍神志不清的蒲凌子阑，至少她已经不再抽搐也不再呼吸困难，他心一横，就那么跳下树去，随着剑光飞闪，大片大片血红的繁花绽放开来。
“所以……这就是剑冢想要的？”祭遥遥望着那一众人携手拼杀，“让世家的新生代们携手作战？”
“也不能这么说，”赤鬼神色不变，“不过呢……应该算是一个变相的平台吧，让这些几乎不会离开家族领域的年幼族人们提前见面。”他轻笑一声，“说是携手，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世家之间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利益纠纷。但只有面对【吞噬】的时候例外，只有面对【吞噬】的时候，十二世家必定要毫无保留地互相信任，协同作战。”他呼出一口气来，“嗯……这就算是一个预演吧。”
“成了！”楠焱灏最后一指点在蒲凌子阑的额心，少女额头与双肩的三朵火焰一闪即没，楠焱灏收回外放的魔力，长长呼气。待再睁眼时，他扫一眼已经厚厚堆积起来的白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地方已经不能呆了！”楠焱宸吼道，“迟早会被狼王的领域波及，我们都得跟着化成灰！”
“那怎么办？”蒲凌玥几乎已经傻眼了。
“我有办法！”楠焱悦咬着牙道，一众人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她手里捏着一段小小的树枝，淡红色魔光划过，小树枝已经变幻成了一柄精巧锋锐的小刀。
“小悦！”楠焱宸吼道，“别干傻事！”
楠焱悦显然不准备听他的——她拿着小刀在自己右手掌心和手腕处划出好几道大口子，纵身自树上跳了下去。她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在大树的树干上画下鲜艳潦草的红色符文。
她跪倒在树下——失血让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她挣扎着咬了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勉强站起来后，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那棵描画了符文的大树厉喝一声。
“起——”
只听轰隆一声，整棵大树被从泥土里连根拔起，楠焱悦聚拢起自己的精神，与大树同样浮起。她的双手飞速结出数个常人根本看不清的手印，树木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旋即像是熔金一般，化成一滩灼亮的液体——
——还没结束！楠焱悦咬着牙告诉自己，手印再变，灼亮的液态物生出了形迹，拉长变深，几乎凝结出了一只小舟的样子。
“着！”楠焱悦最后喊了一声，闪着光的小舟迅速褪去光彩，化成一只切实的木舟，原先站在树上的众人都被装在木舟上，有风将小舟驮起。
她看着自己的作品，似乎是满意了。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只是没有成功。
笼罩在她周身的魔光闪了闪，旋即消失不见了，楠焱悦一头从半空中栽了下去，眼看就要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支离破碎了。
“悦儿！”一声焦急的断喝骤然响起，楠焱悦只觉得周身一暖，似乎是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目光几乎没有焦距，她努力看了很久，才终于认出来那是谁——
一个和她仅有数面之缘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拥着她站在漫天飘飞的灰烬里。
“风……风涧……”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怎么……怎么是你啊……”
“别说话了。”楠焱风涧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地看着楠焱悦虚弱不堪的样子，木舟被她掀起的狂风越带越高，而伴着漫天灰烬的狼王，正越走越近。
“哥哥你看！”楠焱风涧的身后骤然响起了清亮的女声，少年应声往上空看去，只见一根足有半个手腕粗细的麻绳，被从木舟上抛了下来。
“快上来！”楠焱璎珞的指尖燃着紫红色的灵炎，满面都是汗水，“我坚持不了太久的！”
风涧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妹妹和楠焱悦一起用麻绳绕在腰际，他自己只抓着余下来的一点绳子头。木舟之上，楠焱宸和蒲凌重华两个年纪大的在前，楠焱灏、楠焱轶、蒲凌玥等几个小的在后，众人一齐一点一点地将垂悬在外的麻绳拉回舟内，楠焱宸伸手让那少年的妹妹借力，一道上到了木舟中。
楠焱璎珞指尖的紫红色灵炎消散了，地板上的麻绳褪去了紫红色的灵光，变成了一柄铁剑。蒲凌重华将剑捡了起来，重新插回腰上的剑鞘中。
璎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蒲凌重华道。
“谢谢你。”
“要说谢谢的是我。”蒲凌重华叹了口气，将外袍披在了内舱里仍在昏睡的蒲凌子阑身上。楠焱风涧抱着楠焱悦进来，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小舟被魔力掀起的狂风带的越飞越高，举目尽是苍白的云雾，化为灰烬的森林和远方的城镇，都在下方变得很小很小。一众人扒在船舷向下看着，只见狼王径直走向了城镇的方向，而城镇不知在何时，已燃起了通天的火光。
“虽然没猜中过程，但是结果却是差不多啊。”楠焱宸拍了拍楠焱灏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声。
“那里面的人……是都没救了吧。”楠焱灏低声说。
“嗯——”楠焱宸点了点头，“内有大火，外有狼王，我都替他们绝望啊。”
那黑发的少年也正扒在船舷往下看着，楠焱宸向着他笑了笑，道，“介绍一下？”
“长盈院浮欢阁，楠焱风涧。”少年抱拳行礼，又扯一扯躲在他身后，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这是我堂妹，她是……咳，欢儿，你自己说。”
那女孩有点不高兴地撅了噘嘴，道，“德昌庭长信院温裕阁，楠焱歌欢。”
“温裕阁？”楠焱灏有点惊讶地看着那女孩，“那不是六长老的住地？你……你是六长老的小女儿？”
女孩做了个鬼脸，又躲到楠焱风涧的身后去了。
“我伯父和两个堂兄都太宠她了，大家见谅，见谅。”楠焱风涧有点无力地笑着。
“你是六长老的侄子吗？”楠焱灏面上不掩惊色，“那那……那你不是悦姐姐的……”
少年的面上染了一点绯色，他点了点头，轻声道。
“悦儿是我没过门的妻子。”
一众人都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世界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