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君竹笙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她是听闻血族残暴不仁，但当真正看见这一幕幕时，还是不禁心惊胆战，就算是有菩萨心肠的人，在血族待久了，恐怕也会被迫变成恶人吧。
原本以她的认知，那些哄骗欺负人的已是恶人了，但现在看来，她貌似从未懂过，什么是真正的恶……
看着血容涣遭遇的一切，对比如今的他，君竹笙一时不知该同情还是害怕，可每当瞧见血容涣身处险境时，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护在他身前，就像小时候她时常被质子府的人欺负，他也会出面保护她。
可那些拳头，鞭子和厉鬼皆毫无例外的穿过了她，狠狠地落在了血容涣的身上，而她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那惨叫呜咽声也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这些也无一不在提醒她，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境，也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可突然画面一转，所有的回忆幻境消失了，转而又变回了一片黑暗，君竹笙一愣，这怎么回事？
正心生疑惑时，扭头四顾，倏地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是阿涣！
君竹笙冲上前，她不知道这依旧是幻境还是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他的袖角，可这一次，没有落空。
君竹笙怔住了，颇有些震惊的看着拉住他袖角的手，又仔细摩挲几下反复确认。
“阿涣，阿涣真的是你吗？”她终于见到真的他了。
君竹笙欣喜之际，血容涣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见他表情凝重，眼神空洞，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前一顿一顿的走去，嘴里不断喃喃着：“姐姐……姐姐……”
君竹笙也发现了不对劲：“阿涣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君竹笙啊。”
即便再大声呼喊，血容涣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君竹笙也只好跟着慢慢走，但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拉着他袖角的手也不肯松开半分。
但突然，血容涣停下了，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顿时瞪大双目，眼眸也逐渐恢复清明，下一秒，血容涣甩开了她，向前飞奔而去。
“阿涣！”
君竹笙不放心的跟在后面追，随着他的方向看去、不曾想又见到了血容涣的回忆中出现过的一幕，只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同。
看着眼前受困于人群之中，任人欺辱的红衣女子，血容涣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立马发疯似的向前跑去，声音嘶哑的怒吼着。
“不，不要，滚开，不准碰她！”
他大力推开几人，拼命挤入其中，在他们的谩骂声中，瞧见了跌倒在地，气息奄奄的血染晴，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血容涣身形一顿，血色眸瞳里满是心疼，他缓缓蹲下身，颤抖的手伸到她面前，却又不敢触碰。
接着，血容涣扭过头，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丑恶的嘴脸，一股滔天怒火涌上心头：“你们……竟敢这样对她，找死！”
恨意胜过了理智，血容涣张开手掌施展结界，恨不得现在就让他们灰飞烟灭，但下一秒，他却怔住了，低头愣愣的看向掌间凝聚的微末灵力，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我的力量消失了？为什么只能凝聚这么一点儿灵力了？
血容涣不相信的反复尝试，结果却依旧如此，那一刻，在周围人的嘲讽声中，血容涣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势单力薄，无权无势之时。
此想法一出，血容涣心头一震，回过头看向血染晴，面前的人俨然是已成年的姐姐，在他心里，姐姐如今模样时，灵力强大，可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但为什么？此刻的神明却跌下了高贵的神坛，沾染上了肮脏的淤泥……
血容涣大脑一片混乱，他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真实与否，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要回到过去，绝对不要！
“滚开，都给我滚开，别碰我姐姐！”
面对逐渐逼近的众人，血容涣只得以身为盾挡在血染晴身前，如同一只护食的猛兽，即便现在只能维持微末灵力，他也要拼命护姐姐周全。
可接下来，他们却个个拿出了武器，数道寒光一闪而过，锋利的利刃齐齐对准了他，不，准确来说，是对准了他身后的血染晴。
见此情形，血容涣心中有过一瞬间的绝望，他自知如今灵力溃散的他已经保护不了姐姐了，但他还是宁愿最后千疮百孔的那人……是他。
于是，在数十把利剑袭来之际，血容涣目光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转身便拥住血染晴，心想着哪怕用自己的身躯替姐姐挡住一些也好。
可就在利剑刺入他体内前，血染晴消失了，周围喊打喊杀，目光凶狠的人群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血容涣直接扑了个空，趴在地上愣神片刻后，抬头眼神迷茫的看着寂静空旷的周围。
“姐姐？姐姐！”他大声呼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血容涣慌忙起身，扭头四顾，期盼能看到那抹红色身影，他明明见到姐姐了，姐姐明明就在这的，为什么不见了？
对了，一定是他们把姐姐抓走了，姐姐是受了重伤才会反抗不了的，一定是。
血容涣始终不愿相信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踉跄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突然，一声呼唤牵住了他的心绪。
“阿涣。”
血容涣一怔，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远处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血染晴，只是此时的她，傲睨自若，目若冰霜，连那声阿涣都唤的极为陌生。
血容涣却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快步上前，不自觉的咧嘴笑了起来，血色眸瞳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也因她的出现多了点点星光。
就连语气中也难掩自己的激动：“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一定会没事的，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你了，姐姐，我……”
话音未落，突然“啪”的清脆一声，血染晴二话不说直接扬手狠狠扇了血容涣一巴掌，而毫无防备的血容涣也被迫偏过头去。
感觉到脸上的疼痛，血容涣瞠目结舌，姐姐从未打过他，这是第一次。他僵硬的扭过头，眼神中满是疑惑：“姐姐，怎么了？”
血染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语气也格外严肃：“你知错了吗？”
血容涣无辜的摇摇头：“我……我不知所犯何事？”
“还敢撒谎！”话落，血染晴又反手一巴掌。
她的力气极大，血容涣被扇的脑袋都有些发晕，却依旧回头解释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我马上改。”
血染晴问：”你真不知道？”
血容涣捣蒜般点头。
血染晴冷哼一声：“好，那我告诉你。”
血容涣再次点头，但心中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血染晴缓缓说道：“怨，魂，岭。”
仅这三字，让血容涣顿时僵在原地，他瞪大双目，身体紧绷，藏匿于心底许久的愧疚和恐惧再次贯穿全身，他咬着微颤的唇瓣，不敢发声。
但半晌后，血容涣实在受不住血染晴的目光和内心的煎熬，声音颤抖着道：“姐姐，你……都知道了？”
血染晴冷漠道：“不然呢？还当个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
血容涣慌忙摇头：“不是的，我没这样想，当年，当年是……”
血染晴直接替他接话：“当年若不是你将血仆从密道放走，怎会引来人族大军？怎会有怨魂岭一战？我又怎需奔赴沙场？还差点战死！你知道那一战我经历了什么吗？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说罢，血染晴又瞥了血容涣一眼，但眼中再也没了从前的柔情，她长叹一口气：“阿涣，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背叛，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是你，原本以为经历了炼魂鞭的教训，你不会再……，可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不……”见血染晴转身要走，血容涣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渐渐泛起泪花：“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再犯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血容涣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仿佛说的够多够大声就能换得她的原谅。
可惜，事与愿违。
“你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血染晴甩开他，回过头问：“求我原谅？那你怎么不问问那战死的五十万将士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你犯下的罪孽这一辈子都洗不清，若是没有你，我或许可以活的更好。”
血染晴完全不顾血容涣的情绪，一一数落着他的罪行：“若没有你，我就不会被他们非议歧视，不会受那二十二下炼魂鞭，更不会有怨魂岭一战，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果然，你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累赘。”
“姐姐！”
见血染晴依旧要走，血容涣直接跪下死死抓住她的袖角，抓住自己唯一的希冀，那一刻，他将自己所有的骄傲尊严都践踏在地，埋着头，不知该如何辩解。
对姐姐而言，他的确就是个累赘，明明很早以前就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了，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会这么难受。
但万一姐姐真的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可以不要，可就是不能没有姐姐，他真的不能没有姐姐……
血容涣跪在地上，像个讨饭的乞丐一样乞求着：“姐姐，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以后……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不会再相信人族了，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你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血染晴没有回答，但态度决绝，若非血容涣此时死死攥着她的袖角，恐怕她早已拂袖而去。
“姐姐……”血容涣慢慢抬头仰视着她，眼中水光潋滟，似乎很快就会破眶而出，接着，哽咽着问出了那句他极不想知道答案的话：“姐姐，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血染晴回头，语气冷漠：“我不要你了。”
此话一出，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在血容涣的心里激起巨浪，憋了许久的眼泪顿时落下，止都止不住，血容涣耳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连血染晴的袖角什么时候从手中脱离了都不知道。
反应过来时，血染晴已走远，血容涣提起衣摆追上去，再跪在地上拉住她：“不要，姐姐，我求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姐姐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你别不要我啊。”
血染晴没有丝毫动容，血容涣却已渐渐泣不成声：“姐姐，我等了你……一千多年了，我等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绝望，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你，姐姐，我求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血染晴冷笑一声：“你的等待对我而言又算的了什么？而且，我凭什么还要留你？”
血容涣道：“只要姐姐留下我，我什么都可以为姐姐去做。”
最后这话倒似勾起了血染晴的兴趣，她扭头问道：“什么都可以做？”
血容涣猛地点头，以为找到了挽留她的方法。
血染晴嘴角微勾，血容涣也顿时觉得有了点点希望，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血容涣寒了心。
“那你就去死吧。”
血容涣一怔，他从来没有想过姐姐会说出这个要求，但既是姐姐说的，他照办就是了，反正没了姐姐，他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好，我去死。”
血容涣收回手，掌中逐渐凝聚着灵力，但他没发现的是，此刻的他凝聚的力量是刚才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就在他准备攻向自己的心口时，突然出现一人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