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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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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佳英双手交叉, 她笑意盈盈地盯着路林修,霍然,她的目光落在路林修身后的一个人身上, 她的眉眼一顿, 只是影响了瞬间的心情, 便重新调整好情绪。

    “路营, 来嘛?”

    路林修望了一眼屋里坐在床上的梁笙,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毫不遮掩地笑起来。

    路林修盯着她,目光重新落在了杨家英身上,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行。”

    杨佳英咧开嘴笑,倒是格外的热心, 她动着柔软的腰枝来, 手轻易捻出兰花指,信手拈来出一个动作。

    杨佳英将标准动作演示完毕, 她咯咯地笑出声,扬眉看向路林修:“路营, 你这铁汉子, 哪里学过跳舞啊, 来, 我教你!就照着我跳!”

    路林修:……

    梁笙朝外探了探头, 本来以为路林修绝对不会这么干。却在一秒钟过后,她看到路林修慢腾腾地抬起胳膊, 随即捻起一个兰花指来。与此同时,他的右腿抬起来,右脚顺势往后退, 整个身体倾斜成一个角度,紧接着,臀部跟着自然翘了起来。

    格外的袅娜多姿。

    杨佳英噗嗤一声笑出声,她的双手一拍,发出连续不断的掌声。

    路锦溪瞪大了眼睛盯着路林修,“哥!你真是我哥吗?”

    场面一度无法控制,周遭熟悉路林修为人的人没绷住,不约而同地发出如雷一般的笑声,就连梁笙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出了眼泪。

    张龙的站位靠后,只能看到路林修的背影,他和江珺说:“副营职,你见过这样的路营吗?这丫的,结个婚,都转性了?”

    江珺忍俊不禁,眼角抽了抽,实在是没眼看。只能说,能想出这种办法为难路林修的杨佳英真是个人才。

    当然,乖乖听话,扭出这样婀娜多姿的姿势的路林修也是个大人才。

    路林修没在意哄堂的笑声,只是盯着梁笙一眼,骤然收回自己的动作。腰板挺得笔直,又恢复了自己平时一丝不苟得模样。却没见脸上有任何被热闹影响的表情,他轻轻扬着嘴角,穿过数道人影,目光落定在梁笙身上,气定神闲。

    杨佳英笑得前仰后合,“路营能屈能伸,可真有你的!”

    杨佳英倒是还有很多为难人的办法,但还是松了口,“通过。”

    说着,她朝着一旁的田落霞看了过去,催促着她:“出题出题!”

    路锦溪从伴娘团悄无声息地溜进伴郎团,站在自己未婚夫身边。姜林昌笑得合不拢嘴,直到路林修收了动作,他还没有缓过神来。路锦溪忍不住提醒他,“还笑?小心我哥事后跟你算账!”

    姜林昌勉强收了笑,路林修是这种人吗?是啊!

    但他来不及想这个,只是他清楚地知道杨佳英和路锦溪的关系,于是悄悄和路锦溪说,提醒她,“等咱俩结婚的时候,你可别把杨佳英这祖宗请过来。真要命!”

    田落霞走上前,她思前想后地准备了两个问题,“什么叫基因互作?”

    路林修:???

    林兆安站在路林修身后,从人群中挤上前,“这个我知道!”

    “基因互作是指非等位基因之间通过相互作用影响同一性状表现的现象。广义上,基因互作可分为基因内互作和基因间互作。基因内互作是指等位基因间的显隐性作用。基因间互作是指不同位点非等位基因之间的相互作用,表现为互补,抑制,上位性等。”

    林兆安笃定地说完正确答案,朝着田落霞挑了挑眉,“对不对?”

    田落霞没有想到,林兆安居然也在这里,可真是为了能来参加这场婚宴,跋山涉水。

    她咬了咬牙,只是事先准备好的问题不能再改,也来不及想别的,而她们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为难路林修。

    田落霞:“什么叫交叉适应!”

    “植物经历了某种逆境后,能够提高对另一些逆境的抵抗能力,这种对不同逆境间的相互适应作用称为交叉适应。”

    林兆安笑眯眯地盯着田落霞,回答的异常轻松,“落霞,你明知道我在这儿,还问这个问题,你是放水的吧?”

    杨佳英刚开始听到田落霞的问题,也是一脸的懵,听到林兆安这么顺利的回答,忍不住瞥了一眼田落霞,“你这问的什么问题?”

    路锦溪一溜烟又溜了回去,名正言顺地放水:“通过,通过!”

    路林修如愿以偿地通过伴娘团的阻拦,朝着屋里走进去。梁笙穿的是中式的正红色婚服,头上带着纯金打造的金钗,是她本身自带温婉的气质,穿在身上,像是穿越百年而来的高门大小姐。

    在一阵起哄的笑声中,路林修缓缓停在梁笙面前,他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郑重其实地,“笙笙,我来接你回家。”

    梁笙低下头,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宽大厚实的大手,只见他的手摆在空中,等着她回应。他的手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微微颤着。

    “你抖什么?”

    梁笙一边笑着问他,一边又忍不住红了眼角,伸出双手将他的手握紧,控制住他颤抖的双手。

    路林修忍不住笑,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两个字:“紧张。”

    张龙踩在椅子上,手上提着一个掉线的苹果,放在路林修和梁笙面前,笑眯眯地盯着他俩。

    江珺在路林修身后把他往前推,“路林修,你倒是吃苹果啊!怎么还让我们笙笙主动?”

    路林修抬手抓住张龙吊在他和梁笙中间的苹果,直接塞进了张龙的嘴里。

    张龙被莫名其妙地塞了一口苹果,瞪大了眼睛盯着路林修,

    这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起哄,路林修把梁笙拉近,梁笙眼睫毛飞快地闪着,她下意识地朝着被塞了一口苹果的张龙看过去。

    就在她眼神移开的这一个瞬间,路林修低下头,手扶正她的头,轻覆上她的嘴唇。

    田落霞飞快地移开自己的视线,这是她这个情窦未开的人能观看的场面吗?

    杨佳英啧了声,闹起来,没有一点收敛的样子,啧了声:“路营这么着急?”

    “得得得,咱们赶紧退场!给人腾地方!”

    杨佳英吼了这么一嗓子,江珺带着人出去,没有再闹。

    就在刚刚还哄笑一堂的房间骤然安静下来,路林修看了眼房间门,特意走过去,上了门锁。

    梁笙看着他的动作,脸上就像是烧起红云,手脚局促的有些无处安放。

    路林修倒了一盆洗脚水,放在梁笙的脚底,“伸脚。”

    鬼使神差般,梁笙格外听话地把脚伸进去,她的脚被路林修的手掌捏住,温热的水被他撩起,浇在她的脚背。

    “笙笙,今天的舞好看吗?”

    梁笙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个画面,忍不住又笑,路林修的手指微微弯起,抠了抠她的脚心,梁笙觉得自己浑身有一股酥麻的电流窜过,忍不住颤了一下。

    路林修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直接拽着梁笙的脚踝,把她往上推。

    梁笙顺势倒回去,她的心砰砰地跳起来,抬起眼撞进路林修的灼热的目光。他好像意识到距离过远,把梁笙往前拉了下,两个人的距离愈近,“笙笙——”

    “想看的话,其实可以关起门看,是不是?”

    梁笙仔细分辨着他话里的情绪,随后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感觉自己的姿势格外的不舒服,她看着路林修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梁笙急忙说:“还没洗澡!”

    “哦。”

    “没说要睡觉。”

    梁笙葡萄一般黝黑的双眼有些怔愣地盯着路林修,只见他低下头,朝着她凑近,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钻了进来。

    “唔——”

    路林修心满意足地放开梁笙,脸上的笑意更深,把梁笙拉起来,抱在怀里,顺势去解她身上的嫁衣,轻佻了声,“好看是好看,就是解起来太麻烦。”

    天色渐暗,路林修抱着梁笙洗完澡,把她带回床上,拿着毛巾帮她擦湿漉漉的身体。

    “路林修。”

    “嗯”

    梁笙拽着路林修起来,他抓着他往后推了下,跨坐在他身上。

    她低头敛眉盯着他,也不顾发烫的脸颊:“这是不是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莫名地,梁笙有些脸燥,路林修盯着她的姿势,忍不住笑:“笙笙,你非得这样?”

    梁笙觉的,她虽然色胆包天,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个执行能力。

    她嘴硬了声,“也不是不行。”

    路林修就慢悠悠地躺在那儿,没有动作,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梁笙忐忑地俯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又慢慢离开,路林修眼底的欲望不减反升,于下一瞬把笨拙地梁笙拉下来,反客为主。

    “还是我来吧。”

    杨佳英闹完婚房,乐呵呵地走出来,许秋柔挺着大肚子在一边等着她,她看见了,忍不住和她吐槽了声,“你今天看见路营那样了吗?真是活久见,笑死我了!”

    “看到了。”

    老实讲,那一幕有些意外。

    即便是路林修打杨佳英一顿,都比在众目睽睽下跟着杨佳英学舞蹈动作来的更加合理。

    杨佳英忽然间收了笑,不知道许秋柔为什么等在这里,“你这个孕妇,怎么还在这儿?没和蒋峪回去?”

    许秋柔轻轻摇了摇头,她蹙起眉问:“佳英,你刚刚看见李飞扬没?”

    杨佳英脸上的表情一顿,打从她那年离开家属院,许秋柔不再追求路林修,她一个人也懒得过去。但是也不是没为了李飞扬回去过,只是他们离得太远了。一年见一次,太奢求了。

    想到她离开那年,李飞扬说的话,她嗤了声,算了。那种话,骗骗小姑娘还行,骗她杨佳英,不顶事儿。

    “他结婚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杨佳英点了点头,随即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别跟我提那个叛徒了吧?”

    随即她低下头剥着从路林修和梁笙新房里拿出来的花生,将花生壳和花生剥离开,去了皮,往嘴里扔了一颗进去,慢悠悠地嚼着。

    “叛徒?”许秋柔笑了声,“不是,人怎么就成叛徒了?等不到你,还不准人结婚了?他就该等你一辈子是不是?”

    杨佳英的脚步忽然顿住,戏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正经,“他既然说了要等我,就得先给我个信,可是呢?他不给我信,就结婚?这算什么道理?”

    随即,杨佳英收回自己的眼神,看着许秋柔,莫名地烦躁:“成孕妇了是吧?就喜欢追着人问!”

    “谈个八卦呗,好不容易逮到你的情事,还不让我说了?”

    许秋柔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扶着自己的肚子,让杨佳英走慢一点,等等她。

    他们两个人走到一个石凳前停下来,坐了下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杨佳英忽然间开口说:“许秋柔,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傻的人,真愿意等我好几年,每年去义演,他就跟个小呆瓜一样看着我,我那时候就想,他太呆了,我不行,我肯定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我杨佳英的另一半呢,不说路营,也不说你家蒋峪,起码也……得跟张龙那骚货一样,能玩的起来的。”

    “但是,妙就妙在,人呢,不受自己控制啊,还真就喜欢了,烦人。”

    “居然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秋柔瞥她一眼,“行了,你骂了我这么多年,这次,就让我心疼心疼你,哭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丢人的。”

    杨佳英摇了摇头,对许秋柔说的话并不赞同:“错过了,就蛮丢人的。”

    “可是,你这不是活该吗?你要喜欢他,早干嘛去了!我跟你说,你就是玩心太重了!你可见瞧着,还有几个人能等你五六年?一个都没!”

    杨佳英回过头,扯了扯嘴角,“你这是抓住我的把柄,往死里踩是吧?”

    许秋柔没正经地笑了声,“确实。反正咱俩都互相看不上。”

    杨佳英啧了声,忽然就说,“说句实话,许秋柔,我挺佩服你的。”

    “说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个人,真就坦坦荡荡地喜欢了那么多年。虽然说,人路营不承认吧,但是也不算辜负自己。”

    她低下头特意盯了一眼她的肚子,笑了声,“要说不喜欢了,也能痛痛快快地转头,找到别人。”

    许秋柔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轻笑了声,“我这即将都是第二个孩子的妈了,你还和我说这些,有意思吗?”

    杨佳英有些毛躁,“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就那么容易呢?那梁笙,怎么就那么容易呢,我怎么就这么难。”

    许秋柔意识到杨佳英不同一往的心情,她劝了她一声,“佳英,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

    爱而不得和得而不惜导致的错过是两种痛,但杨佳英向来大大咧咧的,好像藏起来,别人就看不见一样。许秋柔和她好了这么多年,算是头一个了解她的。

    “我知道,人呢,挺奇怪的。别人追着捧着你的时候,你不珍惜,别人扭头走了,你倒是后知后觉,觉得他也没那么招你讨厌了。”

    许秋柔话音缓下来,“佳英,我拿你之前劝过我的话,别倔在一个人身上。”

    杨佳英看着许秋柔正经,反过来还劝她,笑了声,“我和你不一样,姐洒脱着呢!”

    看着杨佳英那副毫不在意的性子,许秋柔都不愿意相信她。“你洒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是那个最口是心非的人!”

    杨佳英不屑地嗤了声,“你眼睛瞎了。”

    梁笙和路林修办完喜宴,他们在北榆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甚至又多拖延了几天。

    梁笙在屋里收拾东西,她和路林修提起来:“前段时间,田落霞给我来了信,说她和林兆安先回江南了。”

    路林修听见了,眼角扬了下:“他们俩什么情况?”

    “应该是有点情况。”

    路林修忽然走上来,从梁笙身后抱住她,“笙笙,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回去,我们又见不到对方了。”

    梁笙噗嗤笑了声,没发觉路林修这时候还有粘人的本事,“也是。”

    “不过,我有空的话,不是也能去家属院住着吗?”

    他们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的声音令梁笙心里慌了一下。

    路林修从梁笙身后松开她,“我去看看。”

    路林修打开门,就看见李飞杨站在门口,眼底充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是经过了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

    路林修看到他过来有些意外,“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李飞杨哑着嗓子,宽大的后背忽然开始颤抖,还没有出声,就开始落泪。

    梁笙走到路林修身边,她的心莫名地揪紧,“出什么事儿了?”

    “副营职牺牲了。”

    轰地一声,梁笙的大脑炸开,眼前晕眩成一片空白。她一把抓住路林修的手,目光呆滞,没有一丝感情地张了张嘴,又重新问了一遍:“什么?”

    可是李飞杨抿着唇,眼底腥红成一片,不肯再将残忍的事实再说一遍。

    良久的沉默,路林修闭了闭眼,“怎么牺牲的?”

    “他发现了敌军藏在林子里的地雷,下了军令,让所有人都退回去——”

    “可他自己没有退。”

    李飞杨说完这两句话,便已经泣不成声。

    “嫂子,嫂子——”

    “她没能承受住,也跟着走了。”

    路林修擦了下略微湿润的眼角,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笑笑和淘淘呢?”

    “张龙把他们送回嫂子家了。”

    梁又年的控制欲太强,安南即便是没有和她相处过,也不愿意把笑笑和淘淘送回去,但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能把两个孩子交给自己的父母。

    路林修匆忙带着梁笙赶回大院,去了安南家。

    李爱萍似乎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她坐在安南母亲身边,情绪低落,没有一点往日的生气。

    安母眼睛止不住地往下落:“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她即便是不管我,连她的两个孩子也不管了吗?”

    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从她结婚开始,就没让人顺心过。连那个男人死了,也义无反顾的跟着走,她既是悲痛又是失望,“我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自私的女儿!”

    从他们进屋的那一刻,安母的咒骂声就没有停过。他们母女六年不见,最后等到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

    梁笙的目光落在坐在沙发角落沉默不言的淘淘身上,她还记得,就在半个月以前,九岁的淘淘还跟在她身后责怪她不讲信用。可现在,那个从小活泼,话密的小小少年,仿若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大人。

    笑笑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眼底的泪流个不停。看了让人心疼。

    路林修和梁笙前脚到了,江茹鸾后脚便赶来。

    她风尘仆仆,眼底充斥着疲累,连带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看起来不像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倒像是个将近三十岁的人。梁笙见到她,不禁惊了声,这三年,江茹鸾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茹鸾看到梁笙也在,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平定了自己的情绪,朝着她喊了声,“姐。”

    安母哭个不停,江茹鸾没办法和她谈,只是把梁笙叫出去。

    “姐,我结婚了。”

    “结婚了?”

    梁笙眉目拧起来,诧异地盯着江茹鸾,她比她小一岁,今年也才二十二岁的年纪。算起来,应该刚刚大学毕业才对。

    没等梁笙问她,江茹鸾主动坦白:“我大学没上完,就回家了。嫁给了高中同学。”

    梁笙静静地听着她说,没有听明白,江茹鸾忽然和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茹鸾眉眼闪烁,最终还是张了嘴:“我妈的意思是,我们江家的孩子,得接回去自己养,说什么也不能留在安家。但是我妈现在全靠我养着,她这把年纪了,和当年养你也不一样,再养两个孩子,也养不起。”

    “而且,这两个孩子正是读书的时候,要是接回去,他们读书的钱怎么办?他们小时候虽然和我不亲近,可我是他们亲姑姑,我得给他们选更好的生长环境不是吗?”

    梁笙拧着眉,朝着江茹鸾看过去:“不是有抚恤金吗?”

    “我——”

    江茹鸾没隐瞒,面色有些难堪,“他们的姑父是个赌鬼,那钱我拿了还赌债了。”

    梁笙骤然瞪大了眼睛,音量逐渐拔高,“江茹鸾!你说你拿那钱干了什么?”

    江茹鸾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梁笙的反应,她苦笑了一声,“姐——”

    “那是珺哥的血钱!茹鸾,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也不是想听你教训我。”江茹鸾目光望向远方,这三年,异常地麻木,“我要是有办法,我也不可能动我哥的命钱啊!”

    梁笙失望地看着江茹鸾,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字一句质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嫁的好,淘淘和笑笑要是没有人抚养他们长大——”

    江茹鸾低下头,将梁笙的手拉起来,“姐,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毕竟,我们江家也不求回报的养了你一场。”

    梁笙低头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扯了下嘴角,声音逐渐冰冷:“梁又年怎么养我的,江茹鸾,你最清楚!你是希望我也这么把他们两个养大吗?”

    江茹鸾摇了摇头,看着梁笙就笑:“姐,你不是这种人。”

    “当然,要是安家有意愿养他们,就当我今天没和你谈过。只是,人心太难测,我嫂子和安家断了六年联系,我就是担心,两个老人无力承担,孩子舅舅又不愿意养。才来事先和你说一声。”

    临近冬日,秋风愈来愈寒凉,吹的人心寒。

    江茹鸾和梁笙重新回屋里去,淘淘混沌无声的目光有了一丝微弱的神采,他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安母也不哭了,她朝着进屋来的江茹鸾看过来,“你妈怎么没过来?”

    江茹鸾说:“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来不了,让我过来解决这件事。”

    安南的嫂嫂眯了眯眼,看着江茹鸾,“听说抚恤金是你们家拿了?”

    江茹鸾毫不意外她的这个问题,她扯了下嘴角,就笑,“是我们拿了。”

    “既然钱是你们拿的,那这两个孩子,也该你们家来养吧?”

    安南的嫂嫂说的理所当然,“再说了,他们两个,不也是姓江吗?”

    “是这么个理没错。”江茹鸾抬起眼来,盯着朝她说话的女人,“但是,这位大姐,我是他们姑姑,你也是他们舅妈,难道他们姓江,就和安家没关系了?”

    安南的嫂嫂噎了一声,“那要不你们就把抚恤金还回来。”

    安南的哥哥有些不大高兴,拽了拽自个儿老婆,“小玉!你怎么一口一个钱的事儿?”

    “怎么?我不提钱,这俩孩子靠喝西北风长大啊?”

    安母一直没说话,她老伴走的早,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安南又不孝顺,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就走了,她没什么可指望的,就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儿媳妇。

    安南的嫂嫂又格外强势,她知道,这件事情,她做不了主。

    这是她的亲外孙,即便是安南和她置了这么多年的气,她也舍不得两个孩子以后没有着落。

    梁笙听的心里难受,仿若回到了她小时候,她朝着张龙说,“要不你先带淘淘和笑笑出去玩会儿?”

    淘淘听见梁笙说的话,眼神异常地坚定,他朝着梁笙看过来,“姑姑,不用,我要在这儿听。”

    听到淘淘喊梁笙姑姑,安母盯着她看,“这孩子怎么叫你姑姑?”

    江茹鸾也朝着梁笙看过去,事到如今,她提前猜的一点都没有错,安家确实不愿意养这两个孩子。可是,抚恤金,她已经还不回来了。

    梁笙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是江家的养女。”

    安母眯了眯眼睛,盯着梁笙看,冷笑了声,“原来你就是江珺养在家里的那个?”

    路林修听到安母的话,笑了声,“安姨,你这话说的可没根没据的。”

    李爱萍听到路林修插话,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过去,“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

    安南的嫂嫂眼见话题偏了,重新问江茹鸾,“要是这抚恤金你拿着,孩子就得你养。总不能你拿了人父亲的命钱,你对两个孩子没作为吧?”

    说着,她双手交叉起来,放在胸前,“你也不要说我这个当舅妈的狠心,他们打小我就没见过,忽然跑出来了,这放谁那儿能说的过去?我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吃要喝呢,我们家也不是菩萨庙。”

    言下之意就是说,有钱他们就养,没钱就不养。

    李爱萍看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两个孩子,被迫听着他们这些大人的现实,眉目间有几分动容。

    江茹鸾朝着两个孩子看过去,没再和安南的嫂子又再多的纠缠,“行,孩子我带走。”

    说着,她便抬起手朝着笑笑和淘淘招了招手,“到小姑儿这儿来。”

    淘淘蹭地一下站起来,拉着自己妹妹就朝着江茹鸾走过去,头都没回一下。

    梁笙轻轻皱起眉头,她看出来淘淘都明白了,对安家也没指望,小孩子心里,甚至是起了恨的。就像她当年一样,对自己亲妈的转身恨之入骨。

    可是,江茹鸾的丈夫是个赌鬼,淘淘和笑笑跟着他们回到永安镇,将会是什么日子?

    江茹鸾看到梁笙一直不为所动,带着淘淘和笑笑离开安家。

    梁笙一直踯躅在原地,霍然,她摇了摇头,心里的想法呼之欲出,“不行!”

    她不能让江茹鸾就这么带着淘淘和笑笑回去。

    路林修侧眼看了一眼梁笙,“还来得及。”

    梁笙明白路林修的意思,她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就朝着江茹鸾追了出去。

    “江茹鸾!你等一下!”

    江茹鸾听到梁笙的的声音,脚步顿下来,回过头去,盯着朝她大步走来的梁笙。

    她当然知道,梁笙既然追了出来,就是心里拿了主意。

    “姐,你到底还是追出来了。”

    梁笙苦笑了声,就当她是圣母心泛滥,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淘淘和笑笑跳火坑。

    江茹鸾朝着站在她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看了眼,抬起头来盯着梁笙:“你和姐夫没有孩子,养别人的孩子,我怕姐夫会介意。要不这样吧,你把淘淘带走,男孩子要有一片天,从小不能受委屈,长大了才能有本事。笑笑我来养,等淘淘长大了,再让他回来接他妹妹。”

    “江茹鸾!你怎么说话呢?你也是女人,你看不起笑笑是姑娘?”

    江茹鸾愣了愣,随即笑了声,“也不是我看不起,但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也能给你减轻点压力。”

    “不用。”

    梁笙刚要伸手把淘淘和笑笑接过来,就见路林修出现在她身边,替她把淘淘和笑笑接过来。他弯了弯腰,盯着两个孩子,轻轻笑了声 ,“路伯伯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受委屈?”

    梁笙注意到他的用词,是叫路伯伯,而不是姑父。

    江茹鸾诧异地盯着路林修,他们无亲无故,可他为什么还要养这两个孩子?

    路林修柔和的目光看向江茹鸾的瞬间,转化为冷厉,“这俩孩子我养,你可以走了。”

    转而,路林修提醒江茹鸾:“一期的抚恤金你用就用了,但是二期和三期的以及其他补偿,你得留给两个孩子,这是他们父母的财产,你无权占用。”

    公然被路林修指出这件事,江茹鸾的脸面有些挂不住,“知道了。”

    淘淘和笑笑不知道江茹鸾干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处境。

    他们只知道,是江茹鸾站出来带着他们兄妹俩离开安家。

    淘淘拉着自己的妹妹给江茹鸾鞠躬,“小姑,我们长大了,会回去看你的。”

    梁笙看着两个孩子的赤诚,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

    江茹鸾看到淘淘和笑笑给她鞠躬,霎时间泪如雨下,蹲下身把他们两个抱在怀里,“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小姑没本事带你们走,小姑对不起你们。”

    尤其是看到淘淘和江珺如出一辙的眼眸,江茹鸾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她抬眼看向路林修和梁笙,把怀里两个孩子推开,“砰”地一下给他们跪了下去。

    梁笙吃惊地看着她:“茹鸾,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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