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夜送信
余氏刚到掬青阁的厢房,便让李嬷嬷准备了笔墨纸砚,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慧湘,当年的事情你是前前后后都知情的。这事已经关系到芸儿的终身……也关系着卫国公府接下来的荣辱。那人虽不会管卫国公府的荣辱,但这也关系着芸儿的今后,他不能袖手旁观。”
李嬷嬷有些惊道:“当年的事,姑娘确定要全盘告知那人。包括二姑娘的……”
李嬷嬷看着余氏递过来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
“其他的你不必多言,我自有考量。你出了掬青阁就去我的暮霭居,在我梳妆镜八宝转心匣里的暗格的第三层里头有封信,你把它取出来,连着我的这封信和这枚玉玦一起送过去。
这枚玉玦你亲自送去西市巴蜀挽丝纺,交给他们的二掌柜,就说是韩家大奶奶谢他,上次帮家里老太君送年礼来长安的赏。
顺便再看看去年年底定下的两条襦裙料子,只要他见到这玉玦,那人必定带你去见他。你切记一定要见到他本人后,再亲手将两封信交到他手上,绝不可给旁的人看了。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为避免让人认出,别漏了行踪。另外……若他问你当年的那件事,你就……就如实回答他。”余韩氏一边装着信封,一边冷冷地说道。
李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是打定主意了,接过信安慰道:“姑娘莫担心,慧湘这就去。”
余韩氏看着匆匆融入夜色里的李嬷嬷,不禁想到,若不是自己身份尴尬,动不得余氏家族在长安的老人,也不必去借用那人的势力,保芸儿的安康。
家中老父经常告诫她,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臣子如逆贼,这点永不会变。如今的皇上皇位是顺着先皇轮替下来的没错,但是说到底,先皇的皇位可以旁支篡权主支的结果。
如今为了芸儿的下半辈子,把当年的事情向那人全盘托出,也是不得已。只希望爹娘知道自己的选择,莫怪她自作主张。
当年她与卫国公府世子的婚事,还是先皇赐下的,为恩赏动乱中建功立业最多的韩家。老父也曾说过,这婚事不过是平定大乱后,安定天下文人的举措之一,若是不愿,余家还是有法子李代桃僵。
她当时就知道的,没有退路的。她的婚事,成为打开余氏一族进入朝堂的契机之一,作为余氏族长,父亲不能拒绝!李代桃僵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最后的倔强罢了……
老天爷也算厚道,虽说作为几百年余氏一族主支的嫡长女婚事不由人,但到底嫁过来的人家不曾像她所想的那般糟。
公爹婆母均是明事理的人,尤其是婆母,出生皇室宗亲,陇右勋贵清河崔氏一族。早年在京城里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烈火性子,做事果断下手直接,那也对外人的时候,对家里人都是和和气气的,自从她嫁进来,从来就没被叫去站过规矩。
自从她嫁入韩家,从来没有被叫去站过规矩不说,人前人后都给她做脸面,她刚生下长子满周岁,便放了家里的管家权给她,这放在哪家勋贵里都是难得的事儿,多少公侯伯府的长房娘子不羡慕她。
夫君正直,在外也能建功立业,对她也能相互体谅,很是体贴她。几个兄弟对她也是客气尊重。在她看来已是顶顶不错的家风了。她知道的刚兴起的几家武将人家里,哪家没有几件烂污事儿。
罢了!罢了!虽说这里她最忧心的是芸儿的终身大事,但说到底还是有些许私心在里的。她也想借着那人的势,让卫国公府更稳当些。
别人不知,她却是了解一二的,那人看着无权无势,但极得当今皇上的信任,有不少隐晦私密的事情,都是交给他的,但愿看在芸儿的份上,关键时刻保一保卫国公府,也给芸儿一个安稳的下半辈子。
想到此处,余氏便召了今天在掬青阁里的伺候的一等使女来问话,了解芸儿的用药休息情况。想着明日看怎么与芸儿说道说道。
……
另一头,李嬷嬷出了门房就径直往西市去了。说是要为夫人去取为二小姐定下的襦裙,明早二小姐一早看到了,也能高兴些。
这边余氏还没歇息,那边李嬷嬷便已见到了正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见过你家主子会到我这儿来屈尊呐!今儿怎么找上我了?”那人捏着茶盏,斜歪在太师椅上,一副悠闲模样。
“我家主子自是有要事派奴婢前来,还请您屏退左右,毕竟此事事关当年。”李嬷嬷毫不客气道。
那人听到最后两个字,不禁坐直了身子,摆手支走了身边的人:“当年你家主子,不!应该说是你们整个余家,可是丝毫没有待见过我,怎么今日有事,就求到本王面前来!谁给你们的脸?”
李嬷嬷自然是听得出那人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但她不欲多说什么:“我家主子让我交给您两封信,您一看便知。
我家主子交代若是,您若对当年之事有任何疑问,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那人看了眼两封信,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一把抓了过去拆开就看,薄薄的一张纸,不一会儿就读完了。
那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才发觉前面站着的李嬷嬷,红着眼气急败坏道:“为什么这封信现在才给我?她有什么资格压着这封信!”
李嬷嬷丝毫没有惊讶这位的反应:“四姑娘的嘱托和用意,我家主子从未忘记过。
如今干系到咱们……咱们二姑娘后半辈子的安稳,我家主子未请示家里老爷夫人,将此事向您和盘托出,您若是还对我家主子这般言语,岂不上了四姑娘的心。
还请您看看我家主子的信吧!”
那人听着李嬷嬷的话,逐渐冷静下来,一边拆开剩下的一封信,一边说道:“谁知道你家主子今日所说是真是假!
死守着十年未说,今日碰着卫国公府遭人惦记倒说了。到底是为这你家四姑娘还是卫国公府,只有她自个心里清楚!”
“我家主子让我告知您,我家二姑娘的芳名是如云,如意的如,云彩的云,乳名芸儿,芸芸众生的芸。
我家主子说,二姑娘的名字和乳名是四姑娘取的,您一听就明白。”李嬷嬷知道这位心里头有气,但也不气短。
根据她的估计这位虽嘴上不饶人,但只怕是能为自家二姑娘豁出性命去。想当年他对自家四姑娘不也是如此吗?
“知道了,你回去吧!”那人愣了半晌,好容易才滚了滚干涩的喉头道,“她的身子怎么样了?可要紧?”
李嬷嬷看着那人变了几番的神色,知道今日之事算是办妥了:“请了太医院的吴医正和大慈恩寺的道彦大师,现下已经打好,你不必忧心。”
那人一边叠起信笺,一边冷着脸道:“告诉你家主子,我过两日,会去看芸儿一趟。”
“我家主子没有……”李嬷嬷想反驳。
“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她来做主!”那儿将收好的信笺放进了袖口,厉声呵斥道,“带我的话给她。
先别告诉芸儿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给芸儿找门好亲事,也会看顾卫国公府一二,如若她敢自作主张,就别怪我不顾柔儿的情分了!来人,送客!!”
李嬷嬷被这位的气势惊到,不敢再说什么。噤声跟着进来的仆役走了出来,才发觉自己背后竟汗透了大半。
是呢,她怎么忘了,这位可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主,当年在余家闹的那一出……能劝得住他脾气的,也只有四姑娘,如今……如今怕是……每人惹得起,自己竟忘了。
……
待李嬷嬷出去了片刻,屋里的人才瘫坐在太师椅上,拿着信笺掩着眼睛哭泣:“你才是天底下最狠心的那个……”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擦干泪,对屋里喊道:“阿大,带着阿五、阿六去查帮我查两件事,只要是与此事有关的活着的人,一个都不能遗漏。
我只有十五天的时间给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使什么手段,不许惊动了旁人,我只要真话。这第一件……”
交代完,他便推开窗子,呓语道:“芸叶春繙日,梨花晓梦云。”
那人的容颜就这样如往日般浮现在眼前,当年自己说。若有朝一日他俩有了孩子,男孩就取云字,如常山赵子龙一般,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为女儿,便取芸字,寓意勤奋上进,芳香闺阁女。若今日的事是真……
他或许要开始学做一个父亲,他从没想过今生还能做父亲,有一个他和柔儿的孩子,由他的骨柔儿的血肉孕育出的孩子。
这太让他无所适从了,他多么希望这是真的,恨不得立刻与那老匹夫对质,但多年的摸爬滚打,早已让他明白,万事只能谋定而后动。
男子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一地月光,神色狠戾:“阿二,带上阿十去探一探我的好侄子们。还有太医院吴医正近日的脉案,以及接触过这脉案所有人的所有底细,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
吩咐阿三去查一下那条蛇的来历,既然有胆子动手,那就得有承担我手段的能耐。
阿九去库房挑些上好的滋补药材,明日传我的话,问问老二、老四、老七哪个得闲,若是有功夫便随本王一同去卫国公府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