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谢云书是在接到夏客的电话邀请自己去参加他的硕士毕业典礼时才恍然意识到时间居然走得那样快, 夏客读完了本科加研究生的课程,而谢云书来羊城也已经整整七年了。
六月,刚刚下过一场雨,天空被洗得瓦蓝剔透。
谢云书驱车进了华工, 正是早上八、九点的时分, 校园里的梧桐树葱葱郁郁, 阳光像金子似的从树叶罅隙里筛落下来。
夏客站在电力学院门口, 远远就认出了谢云书的车子, 用力挥手。
“我靠,哥们儿, 你今天有点帅啊!”夏客一见到谢云书,果然又开始咋呼,“怎么着?这是要去相亲啊还是去相亲啊?”
谢云书笑着摘下墨镜, 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往上挽了两道, 露出健硕流畅的小臂,那是完全脱离了少年的青涩, 只属于成熟男性才会有的线条脉络, 烫得齐整的黑色西裤不起半分褶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柔软顺滑的光泽。
他其实并没有特意打扮,衣服也不是什么奢侈名牌,但穿在他身上就是好像会放光一样, 吸引别人的视线。
夏客虽然极不情愿, 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谢云书这两年变得太厉害了,早先谢云书刚来华大的时候夏客的同学也一水儿地夸他帅,但那种好看只浮于他眉眼五官里的精致,是很浅显的。
那时候谢云书也是十八、九的年纪, 又逢人生低估,面对这群名校里的天之骄子还很有些底气不足,彼时他整个人的状态是蜷缩着的,可如今的谢云书往学校林荫道上一站,过往的老师学生就没一个不停下脚步朝他看的。
那是一种让路过的人为之眼睛发直,惊艳震撼的帅,帅到气场全开,帅得气质逼人。
谢云书把一个袋子递给夏客,笑道:“恭喜你硕士毕业,祝前程似锦,前途无量。”
夏客一看到袋子就咧了嘴,这年爱疯4横空出世一剑惊天下,谁要是收礼收到这个小白盒,那感觉就跟白白赚了一个肾一样。
“兄弟你就别寒碜我了,我比你多念七年书有个毛用?奋斗二十年可能都没你一年赚得多!”
羊城的房市被炒疯了,夏客一开始还不知道谢云书卖房子能挣多少钱,直到他和他的同学们今年也开始求职,有人投了荣信地产的简历,少不得就要了解下企业文化,结果在官网上看到了荣信去年的珠三角大区销冠谢云书的照片。
珠三角大区是个什么概念?全粤东省最发达的城市,广州、深圳、珠海、东莞……全都囊括在内,谢云书是整个珠三角的销售冠军。
夏客堂堂985工学硕士,刚被一家大型国企录取为电力工程师,起薪才四千出头,而羊城现在的房价是七千多一平,他说自己奋斗二十年都可能赶不上谢云书一年收入一点也不夸张。
夏客酸不溜丢,又有些不甘地絮叨:“这年头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研究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日头渐渐往正中移,凝聚成一小簇正好打在谢云书身上,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眼尾的弧度不自觉就削得锋利,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如春风般温润不改,专挑人喜欢听的说:“你一个学工科的不会用成语就别瞎用,谁说书读了没用?我多想跟你换呢。”
夏客果然又眉开眼笑:“也是,你们卖房子的顶了天也就是多赚点提成了,我那毕竟是国企,不一样!”
谢云书微微笑:“是不一样,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夏客一面被谢云书捧得美不滋滋,一面心里又很清醒地知道其实他自己很羡慕谢云书。
而他羡慕的并不仅仅是与他同岁的谢云书已经赚到了很多钱,而是他的这位老朋友经过岁月的打磨和命运的锤炼,早已将他们这些同龄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夏客不是看不出谢云书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峥嵘锋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从容。
夏客搭着谢云书的肩膀一块走进电力学院,毕业典礼在小礼堂,谢云书参加过夏客的本科毕业典礼,现在又来参加他的研究生毕业典礼,夏客甚至很动情地说:“我爹妈都没来过这里,你都陪我来了!这世上于我而言,唯我爹妈和你不可辜负!”
这话其实颇有几分真心,谢云书跟夏客虽然性格差异很大,但两人相识近十年,情分是真的有一些的。
一路上遇到的全是夏客的同学和师弟师妹,夏客热情洋溢地跟每一个人介绍谢云书,大拇指一别:“我哥们儿可牛逼了,荣信地产都知道吧?他是荣信去年的销售总冠军!光提成了就拿了这个数!”
夏客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跟谢云书单独处的时候处处喜欢争夺优越感,但把谢云书介绍到人前时,又很不吝炫耀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仿佛谢云书的光环也是他的。
同学一听夏客这么说,果然眼睛瞪圆,嘴巴张大得合不上:“哇!真厉害!太帅了!”
对于谢云书这类人来说,现在无疑是个最好的时代,学历不再是求职、也不再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
羊城是个只要奋斗就能出奇迹的地方,两年前谢云书离开联众电子时孑然一身,最穷的时候看到路边流浪狗吃火腿肠都想扑上去抢,可仅仅过去两年,他就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来了。
中午和夏客一块吃完饭,谢云书开车回公司,半途接到祝君兰的电话,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其实还是那个老话题,谢云书虚岁25了,工作也稳定了,去年春节回家他把爷爷家和自家的房子都翻新了一遍,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在外面多年,赚到大钱了。
他三姨虽然满村吆喝他是个同性恋,但有些人是不信的,有些人可能信了但跟其他条件一比较又觉得即使他是个同性恋也没什么大不了,村里的媒人把他家的门槛踩破,想把姑娘说给他的人家大把。
祝君兰让他中秋无论如何回家一趟,要他相亲。
谢云书手搭着方向盘,不耐又忍耐地听着。
他望向窗外的远处,那里高楼林立,立交桥纵横交错,满目繁华,他的心里却有某种焦躁的情绪如荒烟蔓草,慢慢抽长。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祝君兰许久没得他回应,急了。
“听到了。”
“那你中秋回家一趟。”
“妈,我中秋真的回不去,我工作……”
“工作再忙也没有你的终身大事来得重要,妈不要你一直给我寄钱寄钱,我跟你爸花不了几个钱,我们就想你赶紧成家有个孩子,结婚后你可以带媳妇一起去羊城,你要在那里买房子继续待着我们都不管你,孩子我跟你爸爸给你带!”
“……等到中秋再说吧,妈我现在要去公司,先挂掉了。”
挂完电话之后谢云书把手机扔掉到副驾驶上,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最近他妈每周至少给他两个电话,每通电话都是说相亲的事,他不堪其扰,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拖着,敷衍着。
烦了一会他又笑了。
人生就是这样,前程,事业,人脉,家事……当你解决完一个问题,总会有下一个麻烦又马不停蹄地跳出来,不到盖棺之日,所有人的人生都不会有定数。
所以,烦也没有用,不如兵来将挡,见招拆招,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命运的反复无常,管他潮起潮落高高低低,只管往前走就好了。
谢云书很快又振作精神,发动汽车踩下油门。
……
荣信地产是粤东省最大的房地产集团,总部在鹏城,不过羊城分公司的规模也是很大的,谢云书当初进荣信,经过了一笔三面重重考核,是荣信房产销售部的正式员工。
这天谢云书一进公司就觉得气氛微妙,同事们的表情都很复杂,有凝重的,有亢奋的,有喜忧参半的。
“发生什么事了?又有什么大新闻了?”谢云书问同事。
“这新闻可劲爆了,龙港湾的那块地不是快要竞标了吗?总公司派了个重量级人物下来带这个项目!”
“什么人物?”
同事故作神秘:“一个姓贺的,你说是什么人物?”
谢云书了然,荣信太子爷要来分公司了。
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很多企业,尤其粤东这边的家族企业都会把继承人放到各岗位、各个分公司里轮番历练一遍。
在贺峰到达羊城分公司之前,谢云书听过不少关于这位荣信太子爷的传闻,他其实是不太信的,因为太夸张了。
不过后来谢云书才知道,传闻居然只是冰山一角,贺峰的真实面貌,比传闻中的还要奢侈□□百倍而无不及。
下午四点,贺峰被前拥后簇地进了分公司,乍一看他的着装挺正常的,白衬衫黑长裤,可细一瞧,就见他的衬衫上绣着大团颜色极艳的罂|粟花,扣子只系了两颗,露出大片肤色偏深的胸膛,活脱脱就是个浪|荡纨绔样。
不过难得的是这位混血太子爷没什么架子,分公司总经理向他一个个介绍员工,他热情伸手,左一句“辛苦了”,又一句“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给人的初始印象竟然很不错。
轮到谢云书,总经理提高了音调,颇有些浓墨重彩地介绍:“这就是我们去年珠三角大区的销冠,也是上半年的羊城销冠。”
“啊,知道,我认识,看过照片!”贺峰握住谢云书的手,上下打量他,连啧了好几声,“人才啊!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帅!”
贺峰还问他:“你是不是当过兵啊?”
谢云书莫名:“没有。”
“那你这背挺得够直的,我还以为你当过兵呢!”
谢云书莞尔,就第一印象来说,他并不讨厌贺峰。
晚上贺峰请全分公司的人吃饭,吃完之后又带所有人去本城最高档的夜总会,男女分开在不同的包厢。
男士包厢前面站了一排溜的美女,环肥燕瘦也就罢了,居然还有金发碧眼的,甚至穿着和服的。
“卧槽!八国联军啊!”谢云书旁边的同事小声跟他耳语,“不愧是粤东省第一花花公子,这阵仗,我还是头一次见!”
贺峰率先挑了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地抱着。
大家慢慢也就放开了,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起来。
谢云书做了销售之后也见多了这种场合,他叫了一个长相很清纯的女孩子坐在身边,女孩挽着他的手臂,轻声说话,过了段时间,女孩觉得跟他熟络些了,剥了个葡萄要往他嘴里送,谢云书借着喝酒的动作不经意避开,转头的瞬间正好和贺峰对上了眼神。
贺峰也不知看了他多久,对视后冲他露齿一笑,伸手将左边穿着和服的那个女孩扯进怀里,手从女孩裙摆下方伸进去,这种状况谢云书以前也是见识过的,并不多大惊小怪。
让他不舒服的是贺峰的眼神,两只瞳孔近乎压成一线,像是一条游蛇般,慢慢从他的额头滑到他的嘴唇。
一室迷乱的霓虹下,贺峰瓦蓝色的眼瞳闪烁着幽深的,让谢云书如芒刺在背似的暗芒。
……
贺峰在羊城常驻了下来,主持龙亚湾土地的竞标项目,谢云书作为骨干销售,也参与进这个项目里。
中秋节的时候谢云书回了趟老家,但不是为了相亲,而是他爷爷生病了,全家带着老爷子去申城最好的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一片愁云惨雾——肺癌三期。
这是个拿钱续命的病,一瓶靶向药三万多,一个月要吃一瓶,每天的住院流水都是四位数。
手头的积蓄水流一样倾泻出去,那并不可怕,让谢云书觉得可怕的是贺峰。
饶是谢云书在这方面一向感知迟钝,他也无法忽略贺峰看向他时那种似笑非笑,又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谢云书毫不怀疑那个眼神如果能凝聚成实质,会把他身上的血肉都一片片切割下来。
有一天谢云书正坐在电脑前查资料,贺峰跟个幽灵似的,冷不丁从他身后冒出捂住他的眼睛。
虽然贺峰很快就放开了谢云书,但他又把右手虎口亮出来:“这个眼睛漂亮吧?”
谢云书看到他虎口上的眼睛纹身,只觉得贺峰这个人包括他的纹身都充满了邪性,敷衍道:“嗯,漂亮。”
贺峰把手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纹身,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视线像是某种胶状物,一直流连在谢云书的眼睛上,仿佛他舔|舐的是谢云书的眼睛,他邪邪一笑低声说:“没你漂亮。”
谢云书浑身的寒毛一瞬间都炸了起来。
贺峰当然是比虞潇可怕得多的存在,不过谢云书已不再是遇到这类事情只会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毛头小子了。
他观察过贺峰,贺峰虽然是个放肆的纨绔,但这人其实纨绔得很有脑子,也很有野心,是个能把利益放在私|欲之前的人,所以谢云书觉得他跟贺峰之间不是没得周旋的。
最重要的是,爷爷的后续治疗还需要大笔的金钱支撑,他现在根本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谢云书的判断没有错,贺峰果然公事优先,在参与土地竞标的那两个月里,他并没有对谢云书动什么手脚。
投标会开始的最后两天贺峰带着整个项目组请相关领导吃饭,散场后一行人刚把领导送走,贺峰笑颠颠地招呼他的手下回酒店继续午夜场活动,不远处却冲过来几个人,个个手中拿着钢管铁器。
当先那个喝问:“你们谁是贺峰?”
贺峰在粤东省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主儿,这当口也没意识到危险,还大喇喇地自报家门:“我就是贺峰……”
那人挥着钢管重重一划:“上!”
众人大惊失色,连同贺峰在内转身就想往酒店里跑。
唯有谢云书不退反进,他一脚侧踢过去把冲在最前面的人踢飞出三米远,落地之后又旋身而起,直接踢向另一个人的腰。
这是一记鞭踢,加了腰部回旋力,势大力沉宛如千钧,离得近的人几乎能听到一声筋骨挫裂的巨响,那个倒霉蛋“轰隆”拍到地上,腰身像是脱水的鱼接连抽动了好几下,然后重重一挺,不动了。
“好!”一个同事大声鼓掌叫好,其他人也都不跑了,都兴致勃勃地回头看,给谢云书加油喝彩。
几个气势汹汹的歹徒一下子吓得震在当场,竟是谁也没敢再上前。
贺峰顿时来劲了,他哈哈大笑着上前拍了拍谢云书的肩膀,谢云书猛一回头,雪亮的眼睛里煞气未退,熠熠如剑气寒光朝着贺峰扑面扫来,贺峰情不自禁退后两步,鬼使神差地扶了扶自己的腰。
警察很快赶过来,一审,这些古|惑|仔果然是冲着贺峰来的,至于原因,那就只有贺峰本人知道了。
这一役让谢云书非常得意,他心中盘算着一来他救了贺峰,贺峰算是欠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人情,二来,他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贺峰以后还想在他身上打主意,那势必要先好好掂量掂量。
可谢云书哪里会想到,贺峰见过他露那一手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谢云书那双有力矫健的长腿盘在他的腰上,那会是怎样销|魂舒爽的筷感。
荣信后来成功拿下了龙亚湾的土地,贺峰说要庆功,把整个项目组的人带到香港吃吃喝喝,最后包下了一个度假山庄。
山庄里有娱乐中心,装潢摆设和夜总会如出一辙,贺峰没骨头似地瘫在沙发里,笑嘻嘻地说:“今天论功行赏,我说elvis拔头功,大家都没意见吧?”
众人当然没意见,都好奇贺峰究竟要赏给谢云书什么。
贺峰冲站在门口的妈妈桑抬了抬下巴,妈妈桑把门一开,一位身材高挑的艳丽美女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居然是一位新鲜出炉不久的香港小姐!
“我从来不会亏待为我卖命给我挣钱的人!”贺峰把美人往谢云书怀里一推,挤了挤眼睛,笑得色|气四溢,“elvis,今晚她是你的了,好好享用。”
四周一片嗳眛的笑声掌声和口哨声。
谢云书一直把自己的性向隐藏得很好,全程不动声色,晚上他当着其他人的面把那个港姐带到自己房里,先没管她,自己进了浴室洗澡,半小时后他擦着头发出来:“一会你自己出去找个房间睡,如果有人问你,你就照能领到钱的那个方式回答,明白吗?”
港姐的表情很惊讶,又有些说不出的兴奋,纤纤玉手试着往他胸口摸,被谢云书钳住皓腕,一字一字缓声道:“我说,出去。”
他人长得那么精致秀气,手指的力道却极大,女人登时就被拧疼了,睁大冒着水汽的眸子,委屈点头。
谢云书以为这桩飞来艳遇就这么被他摆平了,满意地睡下了。
谁知第二天谢云书还埋在被子里蒙头大睡呢,贺峰却闯了进来。
这个目中无人狂妄至极的公子哥直接往床上一扑,谢云书是活活被这沉甸甸的重量压醒的。
谢云书震惊地睁开眼。
“你小子是不是不给我面子?”贺峰用双手扼住谢云书的脖子,嚣张地叫道,“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是头回有人给我原封不动退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让我来检查检查!”
谢云书怒不可遏,在贺峰要掀他被子的那刻闪电般出手捏住贺峰的腕骨,连肘托臂一并拧过去将贺峰掀了个个儿,同时他翻身而起,膝盖顶住贺峰的关节,把贺峰脸朝下摁在了床上。
“我靠!”贺峰被摁得不得动弹,“放开我!”
谢云书跳下床,眉头皱得死紧:“你闯我房间干什么?”
“我他妈就想来看看你是哪里有毛病!”贺峰嘶嘶抽气揉着自己的手腕,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忽然邪气地笑了,“你该不会对女人不感兴趣,喜欢男人吧?”
谢云书抿紧了嘴唇,眼神惊疑不定,没说话。
贺峰凑近过来,灰蓝色的眼睛因为充斥了浓稠的情绪,像是凝固了墨色,他看着谢云书的脸,断定:“你喜欢男人。”
“贺先生,”谢云书淡淡笑了,“你不必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我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好,对我们之间的上下属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难道不是吗?”
“谁说的,影响大了!”贺峰盯着他涎笑,眼中火星四溅,“你要是喜欢男的,那就跟我睡一觉吧!”
谢云书吃惊得几乎说不出来话,他不是没见过不要脸的人,但像贺峰这么不要脸的,他真是第一次遇到。
撕开这层窗户纸后贺峰就更百无禁忌了,不过碍于谢云书的身手,他也近不了谢云书的身,只能在口头上讨便宜。
谢云书一开始最担心的是贺峰会在工作上给他使绊子穿小鞋,结果贺峰并没有,这让谢云书以为他跟贺峰之间是有余地的。
不到万不得已,谢云书并不想跟贺峰闹翻,不过贺峰这个人实在太没下限,谢云书跟他的许多对话都操蛋得让谢云书啼笑皆非。
“你他娘的是个大姑娘啊?要不要我让政府给你发个贞|洁牌坊?跟我睡一觉怎么了,我能日|死你啊!”
“多的是人要跟你睡觉,你干嘛就是不放过我?”
“那些庸脂俗粉一身软肉,不像你浑身的硬骨头,啃起来就带劲儿!”贺峰死皮赖脸,“你让我睡一回,我让你在广州横着走。”
“我对在广州城当螃蟹没兴趣,你不找我睡觉能憋死你啊?”
“能啊,可他妈憋死我了!”贺峰转了转眼珠,“你要不想给我上,你上我也行!”这个想法似乎让他的血都热了起来,把他的瞳孔底色都染红了。
谢云书深感崩溃:“……贺先生,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行吗?”
“我看上你的眼睛,”贺峰嬉皮笑脸的神情忽然一收,声音都变得温柔低沉起来,“你的眼睛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
贺峰的语气像是在说情话,低喃浅语,吐出来的内容却惊悚得让谢云书不寒而栗:“要么你把这对眼珠子给我,要么你把眼珠子装在你的眼眶里然后连你一并给我,你选一个。”
贺峰那种鬼畜又邪魅的作风让谢云书很头疼,但无疑也让谢云书放松了戒心,谢云书毕竟还是太单纯了,他竟然幼稚地以为一个坏人如果真的要做坏事,是不会一天到晚挂在嘴上说的,到了后来他甚至都觉得贺峰在逗弄他玩儿的成分更多。
谢云书毕竟是个拥有正常三观思维的人,他是荣信的员工,有最好的业绩,在分公司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对于贺峰来说能产生的经济价值是有形的,他救过贺峰,未来还能给贺峰创造更大的利益。
他掰着手指头,把这些利害关系一样样数清,最后笃定贺峰是个聪明人,不会把他们的关系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他没想到,贺峰根本不是个正常人,贺峰是个变态。
……
年会上,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谢云书直到回到酒店房间才察觉自己喝的酒有问题,那时候他的四肢已经软得动不了了。
贺峰带着一身酒气,站在床头解着领带,满脸的色|气流光,还鬼畜地唱起了不着调的歌:“小兔子乖乖,把腿儿张开……”
贺峰以为他垂涎许久的这只小兔子今晚无论如何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谢云书会抓到床头的一瓶润|滑剂,直接吞了下去。
那个润|滑剂是玻璃管的,有成年男人的四指粗,谢云书一吞下去就翻了白眼,贺峰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敢拿人命来赌,只能把谢云书先送去医院。
谢云书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失去了自由,贺峰把他关在一个别墅里,找了两个格斗的高手来看着他。
贺峰发狠道:“什么时候你点头,什么时候你才能出这屋子!”
谢云书不吵不喊,就静静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波澜,却像两柄淬了冰的锥子,扎得贺峰心惊肉跳。
愤怒得心惊肉跳,也痴迷得心惊肉跳。
贺峰是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完全闹不明白,他也是号过谢云书的脉的,明明谢云书那样聪明又圆滑,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能这么刚烈呢?不就跟自己睡一觉么,至于拿命跟他拼么?
一开始贺峰看贼一样地看着谢云书,毕竟一个宁可吞玻璃管子也不肯屈服的人,很容易就会寻死觅活再做出其它偏激的行为来。
出乎贺峰意料的,谢云书后来一直很平静,他甚至自己要吃要喝要上厕所要看书,一点都没想再寻死,反而尽力让自己活得很滋润。
他还跟看守他的两个保镖处了很好的关系,贺峰有一次过来居然见到他们三个排排坐着斗地主,当时贺峰简直以为自己眼瞎了。
贺峰以为谢云书想开了,蠢蠢欲动地又凑过去,连根毛边都没摸着,谢云书的腿就踢了过来,然后被一旁的保镖格住。
保镖很轻声细气地对谢云书说:“不要这样。”
谢云书一耸肩:“行,给你面子。”
贺峰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我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在羊城?”
谢云书望着他笑:“那你可千万把我弄死透了,否则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贺峰终于发现他想用强硬的手段逼迫谢云书就范是不可能的。
谢云书是个正常的社会人,他有着千丝万缕的人脉联系,当他失联半个多月后他的家人、同学和朋友都开始联系他,贺峰控制了谢云书的手机一时,控制不了一辈子。
显然,谢云书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有恃无恐,敢跟贺峰熬时间。
贺峰耙着头发,软了腔调:“我不逼你,你也别这么犟,咱俩处处,你试试看,成吗?”
谢云书笑了一声:“成啊,你先把婚离了。”
贺峰愕然:“我那婚是不能离的……至少现在不能。”
谢云书冷笑:“那你他妈说个屁!”
贺峰又愤怒又不解:“我他妈离婚、我离婚了你给我当老婆生孩子啊?你又不是个女人,你还想要个名分啊!”
“我不想要名分,”谢云书慢悠悠地拖长了音,眼底浮现出刻意的讥诮和嘲弄,“我就是逗你玩。”
贺峰像个困兽一样绕着谢云书团团转,一筹莫展。
贺峰不是没想过再来一次强硬的,但他知道,谢云书说如果他弄不死谢云书,谢云书就一定会弄死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这个倔强执拗的青年,真的会跟他不死不休。
理智上,贺峰知道这场交锋他已输了个彻底,他继续关着谢云书也没有意义,但让他放人,他又不情愿。
他知道,一旦他把谢云书放了,这辈子可能就抓不回来了。
谢云书没想到最后帮他脱离虎口的人是夏客,他的电话一直在贺峰手里,贺峰找了个能模仿谢云书声音的人,谁打电话来就让冒牌货接,连谢云书爸妈都没分辨出来,却被夏客识破了。
警察破门而入,谢云书重获自由,然而48小时后他就得到了贺峰因证据不足被拘留所释放的消息,他一刻不敢多待,工作前程统统抛下,只带齐了证件证书,连夜离开羊城,去了申城。
七年漂泊,恍如浮生一场大梦,来时空空,去时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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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我就遇到你了。”
电话里,谢云书的嗓音被酒意和眼泪浸泡,沙哑透了,但江行止又很清晰地听到他的笑,听见他说:“江总,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岔路,都是通向你的路,遇见你之前我遭受了所有的噩运,遇见你……我就觉得那些事都……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把前世写完了。
下一章小江可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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