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若皇后真能请动明镜和尚重新出山,阿圆身上的流言确实会迎刃而解。”
许是因为明镜大师从前的批命,周肃琛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直以明镜和尚称呼他,不过他虽然话里不喜,评价却是中肯,肯定了明镜大师在此间的影响力。
‘那太子哥哥,皇后娘娘让阿圆明日跟她一道,去拜会明镜大师,阿圆应不应该去呢?’
“都说了那和尚,能解决你身上的麻烦,你当然要跟着一道去啊!”周肃琛的状态好了一些,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解这聪明的小脑瓜,竟然还有不开窍的时候。
‘可是,倘若阿圆当真是克亲命呢?’
听周肃琛说了明镜大师对他的批命,哪怕心里疑心他或许有误打误撞的可能,可她也明白,倘若明镜大师没有真本事,就更该敬畏皇权,不敢对上放肆。
自然也就不敢,在周肃琛刚封太子时,便挑衅皇权似的,做出那样的批命。
毕竟,哪怕是嫡长子,未及周岁,便坐上储君之位,足可见当时这位太子深受皇帝宠爱。
最后,哪怕明镜大师真有这个胆子,或者说没有脑子,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随心所为,那他又是怎么在说出批命后,全身而退,至今还被许多人深信不疑。
因为几乎能肯定,明镜可能真有本事在身,所以许圆才生出胆怯之情,毕竟她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背负镇北王的死亡,但同时也知道,自己于这个世界是变数,她算是此界的外来者,一个极有可能被发现的异端。
克亲还只是牵扯到财产归属,倘若被明镜大师相看过命格,被他看出自己来历的不同寻常,被认定为妖魔之物,恐怕会丢了性命。
身处的缘由,许圆并不能尽数告知周肃琛,于是只能如此询问他。
看完她的担忧,周肃琛思索了片刻,分析道:“依阿圆所言,皇后近些日子,应该都在吃斋念佛、抄写经书,可孤于宫中并没有听到任何传言。
想来,皇后此行,若是不能达到目的,恐怕不会向外界公布,再者,或许皇后也有法子,能让明镜和尚说出她想要的内容。
如此一来,阿圆倒是不必担心,总归此行不会有什么坏处。”
他这话一出,皇后的贴心之处就更为明显了,然而,便是再为贴心,她不知许圆真正担忧的是何事,也无法为之做安排。
到时候,若是明镜大师说她是妖物转世,便是皇后封锁了消息,外人不知内情,只怕皇后当即变回将矛头调转向她,将她捉拿羁押。
‘可是……’她心有戚戚,然而内情却实在无法道与旁人、
而周肃琛,便是再会观她神色,如今也是只能看出,她心里烦闷,却无法获知详情,只是瞧她实在烦忧,于是说道:“阿圆若是实在担心,不若孤陪阿圆一块去。
孤派人只会皇后一声,明日一行,多加个孤也不算是大事。”
随后补充道:“明日孤单独一个车架,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发作,孤多忍耐些,也不会让外人瞧出端倪的。”
听他提起这件事,许圆才猛然回想起,周肃琛方才似乎受了伤,许圆于是探身向前,她原本就在周肃琛正对面,方便书写时,他能更快看到内容,所以现在一探身,轻易就够到了周肃琛的手臂。
抓到折射出小臂上的衣袖后,许圆就想将他的胳膊带到自己跟前,然而以她力气,却完全拗不过周肃琛。
并非是她毫无自知之明,而是周肃琛向来顺着她,没想到这次却不管用,许圆于是抬头疑惑的看向他。
僵持了一会儿,周肃琛无奈开口:“孤手上的伤,颇有些狰狞,恐会吓到阿圆,阿圆还是莫看的好。”
许圆坚定的摇头,表示自己没那么胆小,况且伤在手心,哪里会有那次烧伤来的严重。
然而她坚定,周肃琛也同样坚定,“阿圆绕过孤这一次,莫看了,好不好?”
听他的语气,倒像是不止担心伤口狰狞,更多的仿佛还是因为,羞于将以那种形式造成的伤口示于旁人。
她这才放手,还不忘写道:‘既然太子哥哥说很可怕,那阿圆就不看了吧,不过,为了以后也不吓到阿圆,太子哥哥还是涂些伤药,让伤口早日愈合才是。’
随着许圆身体坐直,周肃琛也松了口气,连忙应下她的要求,“孤平日跟着师傅习武,日常难免受伤,殿里于是备有伤药,孤现在去涂上就是。”
太子并非都要文武兼备,但周肃琛那日直接投掷长剑,斩杀恶犬,可见他武艺不错,有这般功夫,平日定然少不了练习,殿内常备伤药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周肃琛起身取药后,许圆还在原位上坐着,大脑处理完一件事后,终于回想起另一件要事。
只是,相比于她抗拒见到明镜大师,唯恐他说出些惊人的批命,然而她现在似乎没法不去,不然再让自己中一回毒?或许还能拖上几天。
然而她如今处在宫中,能从何处寻药,莫说在宫里,就算是宫外,单凭她也做不到瞒天过海,那时,被发现后,反而更显可疑。
不然受个伤,可是她便是拖得再久,只要没彻底解决流言的问题,皇后和周肃琛都会讲目光放到明镜大师身上,毕竟这是最为快捷的方法了。
而以她现在的本事,莫说现在了,放在十多年后,她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去堵住悠悠百姓之口。
总不能跟他们科普科学世界观,关键是这行为,更像是妖孽转世了。
唉,谣言向来如此,都说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甚至,很多时候,没有权威反驳,跑断腿也辟不了谣。
算了,去便去吧,若是这一趟当真被打成妖物,被众人烧死,日后去了地府,她就去投诉送她投胎的鬼神,毕竟来源问题没处理好,妥妥是他们地府的问题。
更何况,她还能祈祷,明镜大师既然是出家人,说不定会以慈悲为怀,就算看出异样,也会放她一条生路。
心下被此事所扰,及至次日出发前,许圆都有些神思不属。
出发时,皇后既然决定在事成前,不让外人知晓,所以并没用皇后的仪仗,倒是皇帝还亲自前来送行,临行前,对皇后多有嘱托。
而从前周肃琛还挺喜欢将她待在身边,这次或许是不想让她瞧见瘾发的模样,所以许圆主动去他马车都不让。
马车内,皇后似乎对她极感兴趣,一直在与她说话,而许圆,心里装着事情,反倒是没什么情绪聊天,整个人有些敷衍。
这种表现,皇后当然察觉出不对,问道:“阿圆怎么了,看着无精打采,可是有哪里不适?”
骤然被发问,许圆连忙由头,这才打起精神,毕竟今日一行,若果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变故,那她还得仰仗皇后,不能在皇后心中留下不好的感受。
为了圆自己的异样,也为了留下好观感,许圆于是在心里想道:‘阿圆只是觉得,竟然要皇后娘娘吃斋抄经,明明是阿圆的事,应该要阿圆来做的。’
皇后已经听见了这声音,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她硬是又问了几遍,终于让许圆将心中的疑问写出来。
“今日是我前去相请,自然该我做这些事?
况且若是叫阿圆来做,阿圆这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如何能只吃斋饭,叫你抄写那些经书,送至上山,岂非有逼迫明镜大师的嫌疑?”皇后耐心的与她解释。
可是看见一直到现在还没换下来的素衣,许圆心中更加疑惑,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好奇的生物,前一秒还在担忧,现在却又只想探究答案,‘那娘娘可以不说啊,阿圆私底下抄完,娘娘将经书送给大师时,说是娘娘自己抄写的就好了。’
“呵——
阿圆忘了吗?我昨日与你说过的,明镜大师知晓此间事,我若是弄虚作假,又怎么能瞒过大师?”
得,现在好奇是满足了,但皇后对明镜大师的信服,又让许圆更加紧张。
车队一路行驶,等到达明镜大师隐居的图南山时,日头已至正中,而他们出发时,朝阳才刚刚升起。
在晃荡的马车里做了许久,到地方后,许圆三人都从车厢内下来,然而还未进山,就有一年轻沙弥拦下她们:“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们此来为何?”
被询问时,皇后拦下上前的侍卫,亲自回答:“这位小师傅,我们是前来拜会明镜大师,求明镜大师出山的。
我知道大师如今隐居在此,就是为了不见世人,但大师曾赠我母亲一枚佛珠,不知小师傅可否送与大师一观。”
说着,皇后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打开,赫然正是一枚泛着漆光的佛珠。
小沙弥接过佛珠,转身便要去问,谁知下一瞬,小沙弥又转回身,说道:“大师允许施主们进去了。
只是山路崎岖,还有许多道台阶,施主们无法乘车前往,而登此山,也不许来客乘轿,如此,只能辛苦诸位施主了。”
“应该的,拜会大师,自然需要真诚。”
登山途中,许圆深刻理解了,小沙弥口中的许多道,到底是有多多,同时她也真的很佩服,在没有大型机器工具协助的古代,那些将人是怎么在一座山上,修出这数千道阶梯。
上辈子上学时,有些教室在五六楼,而他们学校的教学楼,层高恰好卡在不用装电梯的六楼,导致她每次去上一些课时,经常边爬楼梯、边吐槽学校抠门,为了省钱简直要类似学生。
而现在,爬一次山梯,还没爬完,就已经让她认识到了,自己从前是多么浅薄,爬六层楼梯怎么能叫累呢?现在才真是要类似个人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