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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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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月余, 距离青云山关闭,已经只剩八日。而最后的第七日,就是登仙梯之门现出之时。

    日头已升至中天, 阳光烈烈,宁和坐在山坡上一处树荫下, 手里拿着水囊, 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

    山风拂面, 带走几分暑气,吹得人心头舒适。

    祁熹追坐在她旁边, 倚着树干, 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胡乱伸着,有一条还搭到了宁和脚边。她也半眯着眼睛, 似睡非睡的,阳光透过树梢星星点点地撒在她的红衣上,瞧着莫名有些像只打着盹的斑斓大虎。

    过了会儿,听祁熹追懒洋洋地道:“明日,你就要去爬那登仙梯了?”

    相处了这一月下来, 宁和早与她熟悉, 闻言温和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今晚就去等着。明早一开, 就进去试试。”

    祁熹眼皮掀开一线, 道:“去那么早做什么?登仙梯辰时方开,你只管在院中等着,到时我来捎你过去。”

    宁和知她脾性,听了也不多做推辞, 只道了声谢:“也好,那便麻烦你了。”

    祁熹追便又把眼睛眯回去了,“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又吹了有半刻钟的风,宁和动了动,仰头看了眼高空红日,直起背脊打起坐来。

    祁熹追见了,道了句:“你倒勤快。”

    又说:“不错,比周琛书强些。”

    这是相识以来,宁和第二回听她提起周琛书。因越相处,越觉她性格爽利,为人更是直来直去,实在不像耽于情爱模样,心头疑问已翻来覆去好些日了,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熹追……你可怨周、周琛书?”

    宁和如今心中越发觉得周兄实在不智,前有菀娘,后有熹追,都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能得一位已是天公垂怜,他却怎就不知珍惜!

    祁熹追闻得此言,先是一脸莫名:“我怨他作甚?”

    随后她想了想,摇头道:“他那枚令本就是他自己得来的,不愿为门中取珠,也无可厚非。他既不愿去,我一人也去得。”

    宁和

    愣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道:“我非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二人,呃……道侣之事,他与沈媞微……”

    却见祁熹追面色一变,脸上瞬间生出几分怒气:“休与我提那沈媞微!”

    宁和沉默片刻,问道:“熹追何怒?”

    她转过身来,望着祁熹追双目疑惑道:“沈姑娘再如何,你已刺她一剑。而周琛书,你却不曾怨怪他,又是为何?”

    宁和这双眼睛生来澄澈干净,像汪清澈见底的水,旁人与她对视,就如临湖照影般,总能觉出几分自惭形秽。

    片刻后,祁熹追面上有了几分不自在,别开视线,过了会儿,才硬邦邦地道:“沈媞微此人心术不正,往日便曾多次出言嘲弄戏耍于我。我知她手段狠辣,诡计多端,那日更知她绝无可能有孕,周师弟想必也是受她蒙骗,我怒上心头,便刺她一剑了事!”

    宁和听出来了:“熹追从前便与沈媞微相识?”

    祁熹追冷哼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咬牙切齿,忽地抬手抓剑,“哐啷”一声将不远处一块大石劈了个粉碎。

    良久,才听她道:“至于周师弟,他本就于我无情爱之心,道侣之说,也是师门安排。他要毁约,自有师门罚他,我怪他作甚?只是——”

    祁熹追看了宁和一眼,“我予你说,你不许告诉别人。”

    宁和自是点头。

    祁熹追这才道:“只是原本周师弟生得英俊,性子不错,天赋也好,我父甚是满意。如今,却不知上哪能再找一个相差不多的回去。过些时日我母又要催促起来,唉!难也,难也。”

    说罢,祁熹追叹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了点苦闷之色:“我为何是个女子。”

    叹完,她瞅了瞅宁和,忽来了句:“又或你若是男子,我便也不必发愁了。可惜。”

    宁和被她这眼看得坐立难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重新入定起来。

    第二日,卯时刚过,宁和收拾妥当出门一看,见祁熹追已在墙头坐着了,一边吃着她最喜爱的梅子烤鸡,一边仰头望着天边还未淡去

    的月影。

    宁和忙走过去:“熹追今日可早。”

    “早什么?剑都已练过一轮。”祁熹追道,懒洋洋地冲她挥了下手中纸包:“吃么?”

    宁和摆摆手:“多谢,我已用过了。”

    祁熹追听了,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鸡囫囵塞嘴里,起身道:“那走罢。”

    登仙梯所在虽也在山脚,但却不在这一方向。主峰甚大,从此处过去少说也有数十里路程,若不是祁熹追来接,凭宁和自己,自得前日便出发赶去。

    这回载宁和,祁熹追用的是宽剑。那剑刃本就宽,御空时又更放大几分,宁和站上去后甚至可以原地坐下来。

    且祁熹追御剑,又比盛樰盈的拂尘要强上许多,那剑飞得又快又稳,中途几乎没停过几次。

    大约一炷香时间,离那登仙梯便近了。祁熹追将剑压下来,没入林中,贴着地面再飞了一小段,停了下来,回头对宁和一指前方:“到了,你自去罢。”

    四周轰隆之声震震,宁和险些没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如此大的声响,再兼感出风中湿润之气之浓,宁和只稍一思索,就猜出前方应是有瀑布,恐怕还是极大的瀑布。

    祁熹追将她送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将脚下剑身一转,抛下一句:“我在青云顶上候你!”便纵身而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宁和站定,朝她去向拱了拱手:“谢过熹追相送。”

    随即,她四下打量一番,朝前走去。

    越往前,空气中湿气便越浓,细细的水雾将树叶都染得亮晶晶的,绿得清新耀目。

    大概也是因此处如此湿润的缘故,树丛长得极为茂盛,几乎要将中间小径挤满。宁和走了没几步,身上外衫便沾得湿漉漉的,不由苦笑:难怪熹追走得如此匆忙,她修火道,想来最为厌恶这般环境。

    又走片刻,宁和小心从一丛形类芭蕉的大叶间钻出,就见眼前忽一下豁然开朗,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下去。

    宁和眼疾手快拽住一片叶子,才勉强将身形稳住,向下看去。见此处

    竟是一方高耸悬崖,粗一看足有百丈,悬崖下方则是奔腾的涛涛长河,水波浩渺如扇般将两侧山壁撑开,背着日光滚滚西去。

    不停有水花溅在脸上,宁和不得不往后略退了两步,以袖拭面,才往东望去。

    只见山崖之上,红日刚出,青天之下一帘瀑布轰隆而下,宽逾数百尺,往上则直入云端不见尽头,恐有千丈。水声若雷霆、气势之宏伟,真有如天河倒悬。

    宁和霎时间心神为之所摄,目定口呆半晌,感慨道:“昔日太白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想是没见过此瀑!”

    歇了片刻,宁和又朝对面望去,半空之中水雾如云,隔着看不甚清晰,只隐约瞧见似乎也是如脚下一般的悬崖。

    东面瀑布坐东朝西,西面大河波涛滚滚,宁和这方山崖在北,对面为南,两边矮崖呈合抱之势将中间瀑布包围其中,崖上草木葱茏,正是幅万绿拥白练之景,玄奇壮阔,直叫人移不开眼去。

    宁和探看一番,心中想道:左右前方已无路,想必仙梯就在此处,只消等等候时辰便可。想罢,她心下稍安,便忍不住再次驻足观看起来。

    天地之壮阔,鬼斧神工,凡人只能震撼怅惘,倍感己身之渺小。不知不觉,宁和手中蕉叶一松,而她却未随之跌落下去,而是如石雕般定在了原地,片刻后,竟盘腿坐了下来。

    阴为水木之属,水助阴生,木助阴盛。此处水木皆盛,倒像是为宁和量身所做修炼之所,尤其见这飞瀑壮阔如斯,更叫她心中有感,几欲就地拔出剑来。

    拔的却不是置于匣中那寒水剑,而是久未出现的,那把心中之剑。宁和仰着头,极目远眺,只觉心神也随着那白茫茫的水幕往上,逆流直攀,攀上云雾中去。

    水声轰轰有若雷霆,宁和双目放空,只觉水与雾之间似乎生出了一把剑,那剑朦胧若影,又似水中幻景,她伸出手去捞,却又好似真切触到了它冰凉的剑身,一时如痴若怔,半晌动弹不得。

    直至忽地不知从何处传出声高喊:“仙梯开了!”

    宁和才惊醒

    般回过神,也顾不得满身水痕,赶紧起身抬头看去。

    就见瀑布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处忽然彩光湛湛,空气若水波般震荡出圈圈涟漪,连瀑布声都小了也。随即,似乎有隐约的“啵”的一声响过,彩光中间垂下了一条长长的光带。那光带落下来,便化作了一条长长的梯,一直垂到悬崖下的江面之上。

    青灰石面,白玉栏杆,一阶一阶蜿蜒通向苍穹之上,乍眼一看既突兀,又似寻常。

    宁和正迟疑,这梯该如何上去?就见周遭崖边忽然冲出数道身影,如投林之燕般毫不犹豫地一头就朝着江面扎了下去。

    宁和先是愕然,这百丈高崖落下去,可不就成了肉饼一枚?后又想起此处乃是修界,非是凡间,再看之后往下跳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反应过来:恐怕这就是入登仙梯的方式了。

    她略略伸头,往下看了看,只见下方波涛汹汹,直叫人望之眼晕。两边崖上都下饺子般不断有人在往下跳,落下去的人则像一颗颗石子,砸进滚滚江水之中连水波都未能溅起几分。

    既如此……宁和深吸一口气,抱着剑双腿一蹬,纵身跃下。

    耳畔风声呼啸,宁和也不知自己是何感觉,只觉全身血液上涌如沸,胸口嘭嘭激跳,喉咙中似有喊叫,又似没有——她生平还从未打这么高处往下跳过,实在、实在……宁和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有闭拢双目、咬紧牙关以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orz对不起,我太fw了呜呜呜……我今晚一定把这更补出来!

    以后每天晚上十一点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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