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欺负楚楚
在离开了摘星岭之后, 沈清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回自己的身体,她将无定骨剑和那件血迹斑斑的道袍收敛进了百纳戒之中,二话不说, 就独自一人离开了洞府。
如今这个地方已经不再适合百姓居住了,正如楚楚和妖女回到客栈之后所面对的困境一样, 这里的水土出了问题, 人们的衣食住行皆离不开镇上的几口水井,又有几人能熬过这场疫病?
当沈清衔在镇东距离摘星岭最远的一口水井里取水洗漱过之后, 天色正是朦朦, 日头初升,天空泛着青色的微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
“姑娘,若是不打水的话, 可否让一让?”此时在沈清衔的身后立着一位晨起做生意的小贩,他将车斗里的大桶挨个搬下, 又将水桶丢去井中, 舀了清凉的井水倒进自己的木桶里。
“喂, 你。”沈清衔从沉默中转过了视线。
她看着那位停下了手上动作的小哥, 语气冰冷道:“想活命就马上离开这镇子。”
不料,那小贩用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望着她,丝毫没有就此逃命的意思,反倒是觉得沈清衔像个怪人一般。
对了,她竟忘了自己是个恶人……
沈清衔自嘲地冷笑了两声, 她摇摇头疲倦在水井旁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坐下歇息。
那小贩自顾自倒着水,一辆牛车,足足放了六个半人高的大桶,随着天色渐渐明亮,镇子上前来取水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这时, 有一位眼神不太好的老樵夫在沈清衔的身边坐了下来。
那樵夫将自家的水桶放在地上,接着地上稀稀落落的水渍,磨起了一把陈旧的斧头。
只是待那斧子都磨得锃光时,排在最前的小贩还在孜孜不倦倒腾着井水,老樵夫看了一眼,见仍有几口大桶空中,便不急不慌又在歪脖树下坐着休息。
“我说卖饼的,你们家店头在西面,不去你们那边打水,跑我们这口小野井抢水算怎么回事?”背后的人已然等得不耐烦了,一位面色蜡黄的老妇人撇着个嘴嚷嚷地没完。
“啧,你家打的井?凭甚不准我打水?”那小贩依旧是我行我素,“再说了,那东边的井出了事,还不是为了大家吃得安全,我才跑到西边来的么!”
“都甭吵吵,一个一个来,又不是吃不上水,慢就慢些么!”老樵夫看是个心平气和的人,悠哉悠哉扇了扇草帽扣在头上,还不忘劝说众人。
沈清衔静静坐着,也不言语,她不走,是因着身上的袍子未干,回了客栈,楚楚见了又会担心,索性已经无所事事了,她第一次融在这市井之中,反倒是在温楚楚和染姬的影响下,渐渐对这种吵吵扰扰的生活方式适应。
她正听着镇上的人们絮絮叨叨,这时,在她的面前突然有一只筋脉突兀,皮肤皱皱巴巴的手伸了过来。
沈清衔凝神去看,见是坐在一旁的老翁将手中的饼子一掰为二,还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了她。
“我家婆娘做的,尝尝?”那老翁笑眯眯的又扬了扬手中的饼子。
鬼使神差间,沈清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接过了那半张干皮饼客套到:“谢谢。”
那老翁乐呵呵点了点头,也叼着半张饼子扯了一口,“姑娘,我看你不是本镇的人吧?”
沈清衔咬了一口干饼,缓缓点了一下头。
“可是遇上了什么难?”
沈清衔心中微微诧异,这老头只怕是将她当做了落魄此地的流浪汉了罢?
“我那婆娘也算个头不低,要是不忙着走,去干干衣裳再做打算如何?”那老翁笑眯眯的啃着干饼,他一人开了口,本就排着长队无所事事的众人便也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身上。
这时,排在队后刚刚面色蜡黄的老妇人也皱眉扫了扫沈清衔,“那娃?我这有巾帕你用不用?”
沈清衔摆了摆手,正欲起身离开,之前那语气不太客气的小贩也开口了:“咋嘛?让男人撵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沈清衔简直无语,可紧接着那朴实的小贩却又跟了一句:“有去处没?”
“想知道我从何处来?”沈清衔驻足扫向众人,她的目光依旧是沉稳且坚定,就像是这么多年一样从未改变过,可这却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与陌生人这般闲话。
“西地有疫病自山顺水蔓延,而我惹着满身尸臭,正是由摘星岭尸山处走下来的。”沈清衔的唇畔挂着一抹讥讽,她能看到众人眼中的善意消逝,转而迷茫,又渐渐变为防备。
“这尸臭自山中蔓延,起始已是两月之前,山中有修士相争,又布下重重阵眼防止普通百姓踏足,这摘星岭之中,陈尸五六百余人之多,腐烂恶臭,尸液横流,疫病便浸入土地,又顺水传至镇上,尔等锲而不离,便是在此自寻死路了。”
“喂!这话可不能胡说,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那小贩自有苦衷,与亲戚邻里借遍了银子,好不容易凑钱才在镇子上开了间铺子,生意刚刚见起色不过半年,怎么敢凭着寥寥数语就抛家舍业?
“空口无凭?”沈清衔连相争自证的欲望也没有。
她扬了扬手中的半块干饼,自人群中走了开,“不消午时,摘星岭尸臭横溢定将以前所未有之势席卷本镇,尔等不过将死之辈,我亦无心纠缠,不过是念着这半块干饼的情分,提醒一二罢了,至于生死,你们的命自己去定,何须问我?”
沈清衔心灰意冷纵身而跃,凭她现在的道行,一步凌空,两步琼碧,想要远离此地,自然是无人能阻拦的。
待回到客栈之后,沈清衔的心情非但没有平静,反而变得更差了一些,她记得走时已经安顿染姬和楚楚回洞府休息来着,可是此时,染姬却在客栈里与那憨厚的兄弟二人争执了起来。
“两个蠢东西!姑奶奶劝你不听,守着个死宅子,还当宝的呵护,回头都他妈死绝了,要这破宅子背去地府里营生?”染姬骂骂咧咧着吵扰,俨然是一副怎么恶毒怎么臭骂的架势。
“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恁地说话这般恶毒?”那店家知道染姬不是善茬,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又碍于染姬泼辣会武,便也仅仅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这样的结果沈清衔自是不必多问就已经知晓的,镇上的人不肯动,染姬必然也劝不动那哥俩二人。
“妖女。”沈清衔不欲看着染姬吵嚷,她摇了摇头,阻止了染姬与店家的争吵,“楚楚呢?”
“哎,你终可算回来了。”染姬正要朝着沈清衔靠近,她愣了一下,便戒备地停下了步子,远远隔着与沈清衔说道:“你家楚楚说什么我也听不太懂,反正她好像说要闭门一段时间,怕传染了咱们疫病。”
染姬说完,愣了一下,“哦,对,她还说要你和我也保持距离来着。”
“好,知道了。”沈清衔点了点头,却没有将染姬的话当真,她本就无需命长,不论染不染疫病,最终的结局都不过死之一字,所以她冲着染姬走近,还托拖了她的袖子上楼。
“诶我说!让你离我远点听不懂是吧?回头我要真把你传染了,你家小狐狸还不把眼睛哭瞎了去?”染姬嫌弃地挥了挥手,“远点远点,瞎凑!”
沈清衔无奈摇了摇头,“你不会被传染的,我信你。”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好吧!那你要是信我管用,我还长生不老了呢!去去去,站开”
二人吵吵闹闹着推门进了屋子,沈清衔已经停下了脚步,“对了妖女,咱们解开了掩藏尸地的封印,如今尸气泄露,多一日便是多一份危险,我们要早做准备尽快动身离开此地才是。”
待二人回了洞府之后,莫名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沈清衔皱着眉搜寻,见院子里丢着个陶盆,盆里不知烧了些什么东西,正要上前查看。
“我去吧。”染姬阻止着沈清衔,一个人先走了上前,“应该是楚楚焚了咱们的衣裳,现在也就你最安全,你可千万不碰。”
沈清衔点了点头,由着染姬打理。
说实在的,洞府里的气味此时未必比小镇上的气味好闻多少,她明明知道第一时间楚楚和染姬一定选择了沐浴,可是在靠近染姬的时候,她还是能在她的身上嗅到死尸的味道。
沈清衔朝着院落深处走去,且路过了种在院中的桃花树,正看见温楚楚抱着一床被褥不知要走去什么地方。
楚楚没看见她,她正用后背顶开了寝殿的大门,便背身抱着被褥离开,费劲挪腾了两步,却是朝着一间杂物间走了过去。
温楚楚抱得吃力,她的视线受到了阻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却莫名柔柔地撞在什么东西之上,碍着了步子。
“要抱去哪里?”沈清衔静静立着,她见温楚楚的身形确实缩小了一圈,上前将被褥接过,温楚楚却远远地弹了开。
“你回来了?”
“嗯。”沈清衔重新颠了颠怀里的被褥,无奈扭头望着杂物间,“要我睡杂物间?”
“不是!我睡,我都已经收拾好了。”
“你睡?”沈清衔皱了一下眉头。
她将被褥夹在腋下,上前去牵温楚楚的手,可那姑娘机敏躲开,却惹得沈清衔面色阴沉黯然,她再逼近几步,用力攥着温楚楚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拖着温楚楚将被褥丢去了寝殿的床榻之上。
“我现在还不太安全,你好歹等我个七八日,等安全了我就回屋。”温楚楚抽了抽被沈清衔攥住的手腕反抗。
“七八日?”沈清衔咬了咬牙,她的脸色更差了。
“这是为了你好!”温楚楚待要退开,她的腰际被一股力量束紧,便被沈清衔不由分说地紧紧困在了怀中。
“为了我好,便是一天也不该离开我。”沈清衔的话语似是警告,她锋锐的视线落在温楚楚的眼中,下一秒托着背后的手掌相抵,霸道的吻不由分说已经封住了温楚楚的唇。
唇瓣几经交锋,是前所未有的躁怒和压迫,待得偿所愿,压得温楚楚面色绯红,气喘连连之时,面色阴沉的沈清衔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盯着怀里面红耳赤的少女,眼中的不羁似是嘲笑,“温医师,依你看,现在沈某可还有救?”
温楚楚被她气得咬唇,恶狠狠掩着袖子在红肿的唇瓣上蹭了两下,怒怒瞪着沈清衔,便大吼了一声:“你、你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