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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李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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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走着,许文昔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在她打算去到其他教室复习功课之前,先在教室外走廊的半身窗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月光透过洁净的窗,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面庞镀了层银辉。

    银辉之下,晕出了一丝倦怠与孤独,还有一抹道不明的凉意。她心里还就顾苏的事情搅得烦乱,实在觉得无暇顾及其他,就打算转身往反方向去寻自习室。

    “……你只会逃跑吗?”身后传来一声似又不似的责问,像浸了水的弦,有些涩涩的。她被问住了,就在那里站了一秒,纯粹来自生理上的条件反射。但还未待她继续朝前走去,一只胳膊就被紧紧地攥住,往楼外一片氤氲着暗光的红李林走去。

    “你松开!”她不情愿地挣扎着,觉得电视剧里那些“不可能挣脱”的戏码似乎是真实的,力量的悬殊远超乎她的想象。“……你要带我去哪儿?”不管怎么发问,哀求的还是恼怒的,不管发问什么,得到的都只是无比坚定的步履和密不透风的桎梏。

    好容易停了下来,她看到暗夜中的红李叶发出幽幽红光,又与另半面凝重的漆黑交相织错,像是猩红的眸子半开半闭着,让她感到有些害怕。站定的半刻里,她才意识到,他身上沾了好些酒气。

    “……你为什么喝了这么多的酒?”她轻轻地开口问道。往常他要陪领导喝酒,都只是逢场作戏,不会像今天这样,面色酡红,他曾说这是酒鬼行径,他不喜欢当酒鬼。

    “……你……这会发了善心了?”于卓风的语气里带着些嘲讽,一只手刚稍稍松开她的手腕,又顺势一拉,把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扣在她的腰上。

    她登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陷入了茫茫不知所措。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别走……”他的酒气如吞云吐雾般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又来回游移,像是做喷漆绘画,又像是与云共舞。她感觉痒痒的,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却引来他更大的反应。不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整个后背传来一股窸窸窣窣的感觉,她惊了一下,才发觉是红李树干上结下的树瘤子。

    许文昔整个身体被他从树干绕了一圈围在怀里,呼吸开始变得局促,此刻她几乎无法动弹,只被他按着狠狠地亲吻——那新添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只是感觉不好罢了。

    她感到一阵阵晕眩,四肢也开始变得软绵绵的。在惺忪的睡梦中,她似乎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快乐,但又掺杂着均匀的危险,但她完全动不了,没有办法从这场激烈缠绵的梦里醒来。那阵快乐逐渐如见日的雾气退散开,只留下危险的苗越长越大,逗她在一阵窒息中缓缓转醒。那时候,她上杉的纽扣已经不知不觉开了三颗。

    “……别这样,我不想这样。”她微弱地吐出几个字。他的动作也开始温柔地停滞。

    “那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你离开我。”他搂着她缓缓坐下来,让她靠在他的肩上。

    “……你喝了很多酒,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时候她说话的口气里,也弥漫些酒气了。

    “……你别离开我。”

    “你这撮风没法沟通了。”她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也没意识到那个称呼,不过似乎他醉态之中更无可能意识到。

    “……你为什么……一尘不染?”

    “你不能接纳他们吗?……还有我”

    “我好喜欢你……但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

    “我好难受……为什么逼我……”

    “我不想那样……就像你不想一样……”

    许文昔之后未发一词,只是换她搂住他,虽然她特别讨厌酒气。他的呼吸渐渐在她的耳边消逝,均匀地没入风中。她抬头看天上的繁星,它们围在那个浅浅的月牙儿身边,就像它的珠帘。她在想,即便是天涯共此时,落入每个人眼中的明月,始终只有一个——所谓日月同辉,只被视为异象,甚至是不祥之兆。在遥远的千年以前是如此,在现在,亦是如此。

    如果月亮喜欢太阳,他就应该知道,他所等待的是永远是场琉璃幻梦。明明播撒着不同的光辉,但始终都灿烂夺目,始终鲜活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将自身葬送在靠近他们彼此的沟渠之中?让太阳的炎光覆盖了月凉如水,月亮的清辉覆灭了太阳的炽热呢?那轮月亮周围,不是有着许多的小星星?任摘来一颗,置于床前,虽不如太阳璀璨夺目,但亦可伴之安眠。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于上帝视角,心中闪过了一丝自嘲。

    “……不早了,我叫你舍友接你回去吧。”她翻开通讯录的时候才想起,她只知道宋知远是他的室友,但没有他联系方式。于是从于卓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的手指刚放在乳白色的屏幕上,便立即解锁了,这让她更快地看到了微信聊天置顶的自己——“昔”。

    和宋知远说了大致位置,她有些烦躁地从大片工作群中退出,或许不是烦躁,而是在隐约看到“不会做事”这盘聊天框之后,怕心底那簇不明所以的火苗再次蹿涨,让她再生出一些她此刻不愿生出的感情。她松开他,缓缓站起身。

    “……你去哪……呵……你那可怜的善心发到这里为止了吗?”他经过这会休整,似乎酒醒了些,于是又恢复了此前的矜傲,接上最开始的话茬。

    她没有说话,但绝不代表是个聋子,或许这时的氛围应该表达,她绝不是被染得醉了。她是太知道他太了解她,懂得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对她下刀子,才是逮住了绝佳时机,凌厉地插在最柔软易痛的地方。

    “相比于我,我觉得你好像更加可怜一点。”她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把眼睛放在教学楼往这里来的小径上,那里落了点点鹅黄色的灯光。

    “……你怎么也会拿这种话回敬别人了?这倒有点不像你一团和气的样子……”他的目光也追随她的,落在小径的李子叶上。

    “……你自己好好注意身体,我走了。”她扬起纤瘦的手臂,拨开一支支、一簇簇的树枝和叶片,走出这片令她仍旧有些惊魂未定的林子,这次他也没有拽着她,只任由她在小径上越走越远,最后缩成尽头亮光里的一点漆黑。

    他仍旧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那弯月,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那颗星星,感到一丝恍惚的凉意。为什么这颗星星离月亮咫尺之近,却依然无从分享她的清辉呢?纵然众星捧月,但他只想做那颗最靠近她的星星,至少那抹皎洁的月牙白能星星点点地游弋到星星的身上,那这颗星星一定会成为漆黑天幕里最受万众瞩目的那颗,这样即便陨落了,也会成为寄托着最特别记忆的流星。人们对着他许愿的时候,他一定有足够的心力实现别人的愿望。

    前提是,他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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