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来有往的礼物
今天上午依旧是做题，辛赫针对宋嫣的数学、科学两科薄弱环节，搜罗了一大堆题目。
宋嫣蚂蚁啃骨头似的，一道一道磨。
她在楼下做题，自然没有辛赫什么事儿，他在楼上待了很久，不知道是打游戏还是在睡觉，总之没怎么下来。
快十点，阳光又洒满中庭的时候，楼上响起了“踏踏”的下楼声。
宋嫣抬头，看见辛赫提着行李箱下楼来——是她今早送给辛赫的那只镜头防震行李箱，logo低调内敛。
“唉，你——”
“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你做完就下课。”
“哦。”
宋嫣呐呐点头，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呢，还“下课”。不过，他拿镜头干什么去？是要自己去退货，或者卖给二手集市？
宋嫣心不在焉地胡乱想了想，算了算了，反正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收是不能收回来的，他愿意怎么处置，是他自己的事。
……
时间倒转回二十分钟前，二楼的辛赫并不是在打游戏，或者睡觉，而是在收藏室擦拭镜头。
宋嫣的礼物就像是早春的候鸟，总像是在开启或意味着什么。
手机响了，许致问他这两天在忙什么，总约打球也不去，想去你住的地方，你一次也没让过。
辛赫：在补课。
许致：你补课？别逗了，你不给别人上课就是积德行善了！
辛赫：你说的对。
许致：……你在给谁补课？
辛赫：一个邻居。
许致：………………
许致：补课你还在这儿闲扯淡？你这‘小老师’当得不尽职啊。
许致：那啥，我在购物中心，你要没事干，出来陪我买两双鞋。
辛赫想吐槽他一个大男生还需要人陪着逛街，但他看见地上立着的那只行李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许致。
……
购物中心就在小区门外，他们很快碰了面。
许致买东西很快，去了相熟的店里试了几款新鞋，一口气买了四双。又问辛赫买不买，辛赫摇头，他不太爱穿潮牌。
许致指了指辛赫提着的箱子：“今天出来拍照啊？那我再去买两身衣服！”
辛赫瞥了他一眼：“这只是镜头。”
“嚯，镜头就这么大？”许致看着行李箱上的logo，忽然道：“啧啧，这好像不是你惯用的牌子啊，你不是尼康赛高吗？”
“…这是别人送的礼物。”
“哦，礼物——谁送的？”
许致太八卦了，辛赫没搭理他。
“喂，我虽然是外行，但也知道这种‘大炮’起码也得好几万吧，总不会是你爸妈送的，他们知道你惯用什么牌子的相机。”
辛赫无语地看了许致一眼，猜测这个有什么意思？
许致福至心灵的来了一句：“是那个补课的邻居？”
“……”
“嚯，真的是他？天呐，辛赫你太绝了，你一个邻居出手都这么阔绰！这样，咱俩换换，我给他补课！唉呀，想我堂堂友林卷王，卷不死他，还保证上课不玩手机。”
他越说越没形，辛赫抬腿就走，坐电梯上四楼高端家电卖场。
早有相熟的服务生过来打招呼，见他提着g大师的行李箱，露出诧异的表情。
“看看索尼微单。”
服务生把他和许致带到柜台前，拿了一支a7r4微单相机出来，又帮辛赫拆下箱子里的镜头。
店里有专门为长焦预备的观鸟明窗。辛赫装好相机，学了一番如何调试，对准了户外。
果然没一会儿，镜头就捕捉到了几只远处山上树林里休憩的红耳鹎。
他把拍到的鸟儿给许致看，许致“哇”地惊叹一声，这么远都能拍到？还这么清楚，可谓纤毫毕现！
辛赫笑笑，说月亮都能拍的。
辛赫买东西，是从来不犹豫的，试过了就示意结账。
服务生过来和他确认设备，并打包。付完款，忍不住问他：“您怎么想着买微单了呢？从前几次给您推荐，您都嫌换着麻烦。”
尼康在风光摄影领域一只有口皆碑，辛赫摄影玩得早，一直用尼康单反习惯了，对于这几年流行起来的微单并不怎么感冒，总觉得换设备很麻烦。
辛赫想了想，才道：“有机会就试试吧，总也不能一直不改变。”
服务生忙不迭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这支相机和您的镜头一样，也是新发售的。尤其是这款600mm的镜头，价格太贵，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不过巧了，昨儿晚上我还卖出去一支，是个小姑娘来买的，说送朋友，她朋友也爱拍风景。”
辛赫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许致倏地扭头看他，瞠目结舌——不是吧？这么巧？
可保利国际离这个商场就出门拐个弯儿的距离，所以说那邻居是个小姑娘？
……
辛赫从店里走出来，又多出了个相机包，许致不由分说要帮他背着。
他刚刚在店里已经看过价签了，纵然已经提前有了“辛赫本人收礼”这个印象打底，他仍然为看到那一串六位数的价格而讶异不已。
许致和辛赫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儿时都住在观澜未开发的民房巷子里。那会儿他父母都是教师，工资稳定，日子过得比创业开厂的辛家要好一些。
不过那时候还他们的零花钱还是不够花，要买球，要买漫画书，要吃糖水……因此俩人总是同吃一碗糖水，省下的钱再去做别的花销。
不过，自从辛赫八岁那年，他家那位辛总闯出了名堂，全家搬离出小巷住进金融区的大宅子，辛赫的生活和他渐渐就不一样了。
别说糖水，他再难从辛赫身上看到一丝过去民房小巷里生活过的旧影，他就像一个体面的、从小生活优渥、被丝绸裹着长大的小孩。
可是他这样也就罢了，他的邻居——竟然一出手就是十万块的礼物吗？
年纪轻轻的少年，头一次生出了“这世间好难，不想努力”了的念头——还奋斗干什么？
辛赫沉默地走路，并没有注意到好朋友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什么激烈拉扯。
他在一家奢侈品包包店门口停下，指着橱窗里的一只手袋问：“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许致歪了歪头：“你要送我的话，这个牌子的土坷垃都好看。”
辛赫迈进店里。
……
辛赫又买了个女包，他提着袋子，以眼神询问许致。
许致叹了口气，接过。
“你要送给她？就是你那位邻居？”
“嗯。”
“还礼？”
“嗯。”
“那就好，辛赫，你爸妈就算了，可是一个邻居随随便便送你十万块的礼物你要是能轻描淡写地收下，我都不敢和你玩了。”
“…这是什么逻辑？”
“你不懂，我跟你说，我刚刚都想着，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读书？再卷，也卷不过你们这样的人啊……”
我们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呢？
辛赫心里可没有身为“某一类的人”的庆幸，他拍拍许致肩膀，清醒地说：“你当然要好好读书，用自己的能力过想过的生活，还有比这更酷的吗？”
许致打小就聪明，成绩好，少年人的傲气自然一点也不少：“当然没有！”
……
下午讲完题以后，辛赫把准备给宋嫣的礼物拿给她。
宋嫣怔怔地看着辛赫，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辛赫送女孩子礼物的经验也是相当匮乏，也懒得想什么籍口，只说逛街的时候看到它，挺好看的，而且你也有一只这个牌子的包包，应该会喜欢它。
宋嫣挑眉：“你把我送你的镜头退了？”
这又是什么逻辑？辛赫摇摇头：“没有啊，还在楼上。”
“是吗？”
他见宋嫣不信，请她去楼上看看。
117号的二楼，宋嫣还没上去过。听见他这么说，她一时好奇心占了上风，立刻答应。
宋嫣跟着辛赫上了二楼。
如果说一楼还有些装饰品和陈列品，那么二楼显然是更私人的地方，全是辛赫自己在用的物品。
卧室，关着门的；起居室，随意放着外套；书房，远远望一眼，东西也有些杂乱无章。
咦，看着不像嘛，还以为辛赫是那种有整理强迫症的人呢。不过也是，据她观察，二楼连保姆刘嫂都很少上去，想齐整也很难。
辛赫打开书房对门的房间。
一进门，宋嫣便惊叹一声，这里三面墙都打着通天的防尘柜，里头一半是放拍摄用的相机和镜头，一半放的都是头盔和护具。
哇，原来这才是恶龙的宝库……宋嫣如此感慨着。
而她送的那只g大师镜头，则被放在南面架子的第二层，旁边放着同一品牌的相机——她又不是二愣子，自然发现了这里大部分的相机都是别的牌子的。
又闹了个乌龙，宋嫣锤了锤脑袋。
“对不起，辛赫。我没问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相机，就贸然送你镜头。”
“没事，反正很多人也分不清。”
她指了指那个和镜头相配的相机：“这是你又新买的？”
辛赫点了点头。
宋嫣更愧疚了。
……
宋嫣终于还是收了那只fendi的包，可她心里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晚上宋时下班，注意到女儿情绪不佳，一问，才知道来龙去脉。
“有来有往，这不挺好么。”
“可那是我给他的谢礼，他送我这个包，总感觉是在还礼——这样就失去意义了呀。”
宋时想了想措辞：“嗯，嫣嫣呐，其实这些东西辛赫都不缺，反过来说，他送出去多贵的礼物，他也不在乎。你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你们小孩子家，随意一点就行。”
小十万的包，哪里能那么随意？早知道不送他镜头了。
“那他缺什么？”宋嫣问。
这话倒把宋时问得一哽，他注视着女儿，对上她清澈坦诚的眸子，摇了摇头，笑着说：“他缺什么跟咱们没关系。”
也补不上他的。
宋嫣呐呐点头。
……
“那个包你喜欢就背着，不喜欢就放起来。”
“喜欢倒是很喜欢，够大，我当书包使。”
宋时拍拍她的肩，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