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误打误撞初相识
《遇见少年的辛赫》
文/裴千羽
“如果你长期抚摸一只猫咪，他迟早会匍匐在你脚下，被你驯养。”
20220301
01
一个小时之前，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在城中一家网红烤肉店聚餐。茶足饭饱，宋嫣瞌睡虫上来了，闹着要睡觉。
朋友们提议找个咖啡馆凑合一下，这祖宗嫌椅子太硬，不点头。
几个小丫头片子愁得唉声叹气，一个一个瞎出主意：
“去我家吧！”
“不去不去，不想围观你后爸。”
“去我那儿！”
“你家在五十公里开外好么……”
“都别说啦，找个酒店，开个房？”
“不要。”
作了半天，宋嫣昏昏沉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有个爹，恰好就在附近的保利国际庄园有栋小房子，她还从来没去过。
“我去宋时那儿，给他发条微信。”
林仙仙翻着白眼：“你不想围观我后爸，就想围观你后妈啊？”
嗡嗡嗡地，全都是噪音。
宋嫣堵着耳朵给宋时发了一条语音：“你在不在家啊？我在市中心玩，去保利国际休息一会。”
又隔着悠长的时光回忆起宋时为数不多的优点——洁癖，补了一句：“不带朋友。”
语音发完，收了手机，她冲林仙仙飞眼，“我没跟你说么？我那个最新款预备役后妈，上个月就已经宣布下档了，亏我连花童裙子都准备好了。”
“可别恶心人，你都快十八了，大姑娘了，谁还让你当花童啊！”
宋嫣没费神去听了，她脑子里昏昏沉沉，困极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保利国际117号……”
这地方修的跟森林公园似的，三步一转就是个假山堆就的小花园，种满了香樟老柏，路两旁密匝匝的都是乔灌木混交林，一片浓荫，绿意盎然——就是对路痴太不友好了。
她是头一次来，进庄园大门还费了一番功夫，她既没有业主卡也没有登记报备，哪怕翻出了跟宋时在泰山前的合照也证明不了什么，后来还是骚扰宋时，宋时给保安打了电话，才开门放行。
宋嫣盯着指示路牌，显示着“保利国际115号-120号”的牌子朝北指着，她不放心的按照箭头方向正了正身子，一步一顿的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磕头，她太困了，跟中邪似的，只不过进城跟小伙伴吃了顿烤肉，就困得眼冒金星，大约是吃撑了升糖的缘故。
费劲儿巴拉的在丛林掩映中找117号别墅，这糟心的地方，房子修跟见不得人似的。
“115、116、117……”
按图索骥，总算挪到了117号。
宋嫣努力睁开眯缝着的眼睛，好好打量着宋时的老巢。
与别人家修剪得宜的花园不一样的是，117号庭前一片萧索，一看就是长久未曾经人好好打理，连秋千架子都坏了，倒在一边。
看看对门邻居116号，那一院子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阳伞躺椅大纱棚，连篱笆上的漆都比117号的好看。
一个像是仙宫里的后花园，一个则像是悬疑剧本杀现场。
宋嫣掏出手机开始翻宋时的朋友圈，熟门熟路滑到三个月前的一天，照片是宋时的自拍，背景就是保利国际117号，门牌号清清楚楚，那秋千架子三个月前就已经塌了一边。
宋时还为这张照片配上了文字：晨起、咖啡、运动、自律。
扑面而来的中老年文青味儿。
117号的栅栏是个摆设，宋嫣不费劲推门进去，走到房前，正要按密码，却发现大门虚掩。
宋嫣实在是困得不行，脑子没细想，就拽开门。
进门脱鞋，拆了绑头发的丝巾，甩下大包，歪在大厅的沙发上。
随意扫了一眼家里装修，钢筋、水泥、通天的脚手架，到处堆着的都是书籍和相框，唯一亮眼的颜色便是中庭垂花廊柱上的涂鸦——画着的是一头全身涂满红色油漆、布满金色花纹的大象，沉静的目光正与沙发上的来客遥遥相对。
涂鸦艺术家班克西的画风……宋嫣小小吹了声口哨，心里喟叹一句“够潮流”。
她过来就是想打个盹，这沙发还怪好坐的，坐着坐着，头一歪，睡沉了，也因此没有闻到空气中浓厚的烧鱼香味。
她本来就困，如今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就像睡进了云端，就算是房子塌了也不想醒了。
——
先发现她的是保姆。
本来去小区超市买一瓶米酒，走时留了门，回来后发现门好好地关着，还以为自己忘了。重新开了门，心细的她发现家里多了些耐心寻味的变化。
首先，玄关里多了双帆布鞋，这尺码，瞧着可不像男生的。
其次，空气里仔细闻着，有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气，是香水味儿，且不是太太惯用的那几款。
然后她就在沙发上看见了睡成一团、头发糊一脸的陌生女孩子。
“嚯！”保姆低呼，“这？”
……
保利国际117号的门再次咔嚓一声被打开，进来的人是个高个子的少年，头发湿漉漉的，夸着个黑色大包，胳膊底下夹着个头盔。
刘嫂忙把他的包接过来，“才回来，就又去玩碰碰车了。”
辛赫：“……”
他从四岁起玩卡丁车，如今已经开二冲程拿了赛照，可是在老保姆眼里，他玩的还是游乐园里的碰碰车。辛赫张嘴想解释，最后嘴巴一抿，算了。
“一头汗，快去洗洗，等会儿吃饭。哦，对了，辛赫，沙发上躺着个人……”
二楼的楼梯从中庭下来，直接拐到沙发会客区，辛赫上楼的功夫往下瞅了瞅，见三人座的沙发上的确橫陈着一个人。
看打扮，是个女孩；看露在裙子外头的小腿，纤细莹白，年纪应该不大；看脸——看不见，那一头浓密头发糊了满脸，若不是胸膛匀速起伏，都能赶上恐怖片现场了。
辛赫瞟了两眼，摇了摇头，不认识，径自拖沓着步伐上楼。
保姆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个么个小姑娘，睡在楼下中庭里，左右都是穿堂风，睡出个嘴歪眼斜的毛病可怎么着呢？”
“不用管。”
“咋地不用管？你看一下撒？万一是你朋友呢？让人家小姑娘睡大厅算怎么回事！”
辛赫想了一下，保利国际是他自己的小房子，根本没有朋友知道具体地址。
“她想睡就让她睡吧，醒了撵她走。”
“那，那万一是个贼呢！”
这种可能倒是很棘手，辛赫进浴室，关门前叮嘱刘嫂：“是贼您躲远点，然后报警——不，报警就算了，太吵，直接叫保安丢出去。”
刘嫂知道就得是这个结果，她就不该多问。
……
宋嫣正在做梦。
她爱做梦这个毛病是出了名的，她的梦很有特点，比如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比如有时候梦里的主人公都不是她本人——有时她是男人，是老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恰好今天这个梦，就很有特点。宋嫣在梦里是个“上帝视角”，她像旁观者一样在围观事件的发展始末：
一间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挑高的罗马柱纹路清晰可见，嘉宾觥筹交错，满宴衣香鬓影。
身穿黑色礼服的直发女士端起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酒，目不斜视往宴会中心走去，没有谁注意到，她与擦肩而过的一位男士说了一句耳语。
——除了“上帝视角”的宋嫣，她清楚的听见了！
“明日5时，提尸来见。”
5时？还是午时？梦里的宋嫣疑惑着，脑袋里就被塞进了信息——5时，是下午5时，也就是17：00点。
好吧，这可真强大。
反正是梦，宋嫣继续肆无忌惮的窥伺着，她倒要看看，明天下午那位女士提什么尸。
但奇梦不长，宋嫣昏昏沉沉的睡着，只听门外咔哒一声，宋时的声音也传来了：“是嫣姐儿来了？怎么在这里睡着？”
是爸爸回来了，宋嫣想要抬起身子，可浑身铁似的沉，连手指、连眼睫毛都动不了！
“爸爸！”宋嫣尝试说话，没想到竟然真能开口，赶紧道：“爸爸，你快把我摇醒，我这是魇着了！”
梦魇，俗称鬼压床，宋嫣倒是经历过几次，除了将醒未醒时有一些难受，她倒是挺习惯的，也不怕。
宋时瞧着睡得一团糟的宋嫣，听到了女儿的喊声，探出手轻轻摇动她胳膊：“嫣嫣？嫣嫣？”
这一摇，她竟然被宋时摇醒了！
——可是一睁眼，身边哪里有什么爸爸？
宋嫣一个激灵，从鬼压床状态下挣脱，在沙发上扑腾了好一会，坐起来，拨开满头满脸的头发，“爸爸？”
她还眯懵着，带着一点憨气。
可身旁哪里有宋时？
她刚喊的着急，厨房里拐出一个打扮的像是保姆的阿姨。
“宋时呢？”她对老人家问道。看她的打扮，明显是这家里的保姆阿姨之类的人。
刘嫂一脸狐疑：“宋什么？”
“宋时，他刚还把我摇醒了呢！”
“刚客厅……没人呐。”
“啊？那谁把我摇醒的？”
刘嫂都被她说愣了，“哎呦，小姑娘，我这厨房里正烧着菜呢，还没来得及叫你，你自己醒了。好家伙，倒是睡了大半个钟。你是谁家的呀？你怎么睡这了？”
大白天的，宋嫣硬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她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抱枕。
“先等我捋捋——首先，刚才客厅里没人。”
保姆点头如捣蒜：“没人！”
“也没有人摇醒我。”
“没人！”
宋嫣撸一把垂下来的头发，烦躁地嘶嘶吸气，“这里是2019年、观澜、保利花园117号？”
保姆担忧地看着她，在她的注视下，点点头。
“好，”宋嫣长出一口气，站起身。
非常好，没有发生灵异事件，今天她跟中邪似的困得要命，突发奇想要来她爹这里睡一会，睡到半道鬼压床，一睁眼，还以为到了位面的世界呢！
宋嫣神游着，保姆也没话说，就在旁边一直打量她。
她老婆子长这么大，伺候了辛家人大半辈子，也算见过人的，如今也不得不夸一夸小姑娘真会长，不是那种秀秀气气的好看，而是那种实打实的，美人在骨也在皮的好看。
这女孩骨架纤细瘦高，轮廓较深，浓睫鸦羽似的，那头发更是惑人，披散下来绣缎一样，被她毫不爱惜的挠来挠去。
而这个时候，宋嫣也清醒了，才得以仔细打量整座别墅。她看见了书堆角落里的篮球、挂在沙发背面墙上的头盔和一堆铁架子，以及落地窗旁边一只超大懒人沙发。
一切的一切，都与宋时的品味是那么相悖。
“hityouwiththatddu-duddu-dudu……”
手机铃声炸响，宋嫣一机灵回神，满沙发上找着自己的手机。一划开，全是宋时给她发的微信提示。
“嫣嫣，你在哪儿，我在家等你半天了，你人呢？”
“我在你家啊，你家这都是什么人啊……”
当着别人面，宋嫣不好抱怨，皱着眉毛嘟囔。
宋时站在自家干净敞亮、除了自己之外连个扫地机器人都没有的客厅，一脑门子官司。
“宝宝，告诉爸爸，你在保利国际吗？”
“在啊！”
“116号？”
“啊？你家不是117号吗？”
宋嫣傻眼。
“…闺女，爸爸什么时候跟你说，我的房子是117号？”
“我……在你朋友圈看到的……”
宋时扶额，他这个女儿，一回国就在茨春那个乡下房子住着，宋时几次邀请她来自己家，她都不干。这回宋嫣发信息，说要来，他高兴之余也没多想，以为是苏莹告诉地址的。
没想到闹出个大乌龙。
“快回来，咱家是11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