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呼啸而过的狂风声钻进她的脑子。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约芬·白支撑起了身子，一只手扶着头，缓缓环顾四周。
这里空气冰冷而稀薄，不远处还点着炉火。
她掀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时，手指顿住，实验区用的被子也是这种纹路。
白几次起身，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个房间还生着火，门开着。
很快约芬·白就发现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这个小房子，最多只能住下一个人。
这里只有一张狭小的床，一方炉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被子很新，火炉也没有之前烧过的痕迹，在她来之前，这里几乎没有人住。
她摸了摸腰间，装备袋也没了，四周也找不到。将她救回的人，在提防她。
她坐在床边静静等待，心中却无法平静。
这时，开着的门边出现一个身影，背对着光，那人的身影格外修长。
“你是谁？”声音透着一点稚嫩。
之后，他一直站在门边打量约芬·白，带着提防。似乎只要她不开口，他就什么也不会说了。
许久没有听到答复。
“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吗？”那人终于走了过来。
她看过科尔瓦夫妇的照片，和眼前这个孩子有六七成的相像。
那一刻悬在她心里的东西有了着落。不由地，她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她眼前又蒙上一层阴影。
眼前的人，深棕色头发，眼睛清澈明亮，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面部五官线条柔和。
科尔瓦家族的后人，本应该在文明世界享受着优渥的生活，现在却在这个地方，与世隔绝。
小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她，先是站着，而后蹲在她面前。
科尔瓦夫妇是早有准备的。因为他穿着与他这个年纪合身的衣服，外套下摆垂在地上。
“你不会说话？”
约芬·白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即便是醒来，她耳边依旧是风沙呼号声。
以至于这孩子后来又说了几句话，她都没听清。
“给你，喝水。”他将水杯举到她面前。
一口冷冽的水咽下了喉咙，像是刀一样割开了堵在她脖子里的东西。
小少年依旧好奇地大量她的反应，这十年间，他再没见过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他一时觉得很新奇。
注意到他好奇的打量，她更是确定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腿部血液流畅后，她站了起来，“科尔瓦阁下。”她声音沙哑地说出他的名字。
小少年怔了怔，眼睛睁大了些。
他看到她眼睛里神色复杂。她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样，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变化。
真是很奇怪，这孩子心想，表现地像个机器人，可是眼睛里却有那么多种情绪，这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眨眨眼睛，“你饿了么？你想不想吃东西？”
一阵耳鸣，约芬·白晃了晃脑袋。
“请问我的东西呢。”她说出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显得很费力。
知道她指的是系在腰间的“百宝箱”。
他从床底下掏了出来，“我打开看过了，你不会介意的吧。”
白当着他的面喝下了两管能量补充液，耳鸣症状终于缓解了。
小少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随后用手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管子，“这个我家也有，你喜欢喝这个吗？”
约芬·白对他点头，“对，带我去你家吧。”
虽然知道他在提防自己，但是约芬·白还是直接说了。她从来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目的。
“那我希望你不恐高。”
才迈出门没走两步，她立刻停了下来，倒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在房子里耳边就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家建在悬崖边，一开门，门外就是万丈深渊呢。
那孩子随后的一个举动，让约芬·白差点惊呼出声。
他就这样坐在了悬崖边上，腿挂在外面。
金色的阳光初升，将峡谷的切面镀上一片片规整的金色，金色的光影在他侧脸跳动。
“你不是说你不恐高吗？”他招呼身后的人坐下。
白始终是没有坐下，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就算这孩子朝她伸出了手，她也没有接。
“你们外边的人，胆子都这么小吗？”他好奇地问道。“如果这都害怕，你可能去不了我家了。”
坐下的那一刻，约芬·白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一丝惧色了。
雾气升腾的地方，隐约露出凸出的岩石平面。
“从这里摔下去很安全，因为不管是哪个角度，都会被凸出的平面接住。这是我父母选择在这里建房子的原因吧。”
他望向山崖之底，“我几乎，已经把这里研究透了呢，这下面所有的平面，都刻有我的名字呢。”
他说着，在他们之间空出的小平面上，用从兜里掏出的匕首刻出自己的名字——龙泽。
“他们呢。”白问。
龙泽笑笑，“有一天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被丢下了。”他收起匕首，抱着手，生气道，“不打一声招呼，他们就走了。”
“天底下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吗？”他转头问她。
“你知道什么叫‘责任’吗？”
“知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责任就是，一旦你与一个人建立了联系，就不该单方面随随便便轻易切断这种联系，而不顾另一个人的感受。”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的，他们也为我考虑了很多。只是，”他眼睛沉了沉，“只是，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被丢下，我只是希望有人能提前告诉我。”
可惜有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
“所以后来我就想，找不到他们也行，让我在戈壁滩发现点活的东西也好，蜥蜴也好，蛇也好，那样我就可以捉回来当宠物，可是在死亡谷地，那些东西都少得可怜呢。”他又用孩子的口吻说道，“真是意外，居然捡回了一个人。”
“不是因为你提到我父母的姓氏，才决定带你去的。是因为，我觉得，你就像个机器人，而我对机器人是很有好感的。”
“知道为什么吗？”他凑近一点说，“因为从小陪我长大的，就是个机器人。”
“明明是个人，你的很多表现都像个机器人，还是说，其实外面的人，都像你这样的呢？”
约芬·白之前想好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山崖上的风卷过她的头发。一时间，她眼前凌乱一片，只好用一只手按住头发。
龙泽的脑袋往前探了探，他看了眼被银白色头发盖过的眼睛，“我看你面色都不好了，那快出发吧。”
龙泽转身进了小木屋。
从房子里取出材料后，他在门前狭小的空地上拼接着什么。
很快，一架小型的滑翔翼就完成了。
白检查了接榫处，确定非常结实。
“你知道我是怎么带你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的吗？”
他仰头看四面山崖，“靠风。”
“在这个山谷，每天在固定的时刻，都会有剧烈的大风出现。搭载飞行翼，风就会把我送到山顶。”
“但是风向有时候难以捉摸。”他闭着眼安静地站着，不再说话了。
“如果那一整天我都无法捕捉到风向，我就会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其实没你想得那么深。但是今天风很稳定，爬下去太可惜了。而且我看你这个样子，跳下去的话，对你来说会很困难。”
“抓牢。”他拉起白的手搭在握手的地方。
下一秒，她脚下就轻了。
约芬·白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十五岁不到，心智都不成熟的孩子，她另一只手搭上了腰间的飞索。
龙泽是狼狈地扑在地上的，而且滑翔翼也已经摔坏了。
这孩子站起来后还要勉强地说一句，“完美落地。”
约芬·白早有预料，情况好一些。发现风向有变动，飞索就抓住了另一侧的山棱。
在这里，她的手环终于恢复了一些微弱的信号。
纳塔伦奈城，斐利家族实验基地。
通讯接通后，约芬·虹对着出现在屏幕上的人说。
“大人，白的信号捕捉到了，生命活动强烈，她还没死。”她语气激动。
“定位点在哪里？”
“就在科尔瓦夫妇失联飞行器所在处。”
“你去接她回来吧。”
约芬·虹收到指示后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