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陈寂房间的布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一成不变,沉闷,透着一股古旧的笔墨味。
就在这种细微入空的气味中,阎渡每回忆起一段关于陈寂的记忆,他就越觉得烦躁。
陈寂在说完后又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阎渡的回答。
他疑惑抬头,竟撞上对方探究的目光。
随后,陈寂便听到阎渡说:“你为什么在阎家待不久了?”
“我——”
还未待陈寂解释,阎渡就自顾自的为他找了理由。
“因为你分化了。”
这句话跟刚刚的话题完全搭不上边,而且陈寂并没有觉得自己分化和离开阎家有什么直接关系,但阎渡问的理直气壮,陈寂不得不回。
“嗯”他这一次没有逃开对方的视线,只是攥紧了床单,尽量语气平稳,“我分化了。”
“是omega?”阎渡又问。
随后不待陈寂回答,他又说:“那恭喜。”
在槟城成为omega不是一件值得被恭喜的事情,但阎渡记得,陈寂曾有段时间很讨厌alpha,甚至公开写过一篇论文,费尽心思地交给了槟城公报。
所以陈寂没有分化成自己一直讨厌的alpha,真的值得恭喜。
陈寂又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其实也没有多开心。
阎渡走完了形式,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在陈寂回答完后,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挥了挥手走了。
人走后,陈寂又觉得靠着也很不舒服,但他现在一动伤口就疼,只能又这么靠了半个小时。
就着这种不舒服的姿势,他竟然也可以睡着,并且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
醒来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徐助理打来的。
陈寂看了眼时间,觉得现在还不算太晚,便回拨了过去。
嘟嘟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陈总,您身体没事了吧。”
“嗯,没事。”陈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近公司接的几个大单子,然后一一叮嘱徐危,“最近几天的签字先别找我了,直接给爷爷,我可能需要休息两天。”
徐危闻言回复好的,又说:“对了,您前段时间订的香和蜡烛到了,我今天取了给您放家里吧。”
“嗯”
“对了,徐助理,上次联系你,想要得到阎家资助的人,你留他手机号了吗?”
“陈总您说的是谁?我怎么没印象了。”徐危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他可以在陈寂不说话的情况下,为他做最妥当舒适的安排,并且能事无巨细回答每一个问题,但这次,他对于这个寻求资助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印象。
“一月十四号那天,他在公司门口等了我一天,以自杀威胁要见我,后来你把他带进来的。”
徐危听到这个后,突然奥了声,“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后来被警察带走了,说是患有脑部疾病,精神不太正常,后期我就没有再关注他了。”
“陈总,他现在在槟城精神病院,您是有什么事需要联系他吗?”
“嗯,没事,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陈寂细想了下,这七年里,阎渡在宾里应该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像上次那样的,估计微不足道,但为什么会有人拿这么平常的袭击来诱惑自己去宾里呢。
想着想着,陈寂就觉得自己脑袋和眼睛都有些发热,他深呼吸了一下,想要闻一闻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但什么也没有闻到。
他因为分化晚,身体从小也很弱,所以分化后,陈寂一直小病不断,腺体和体内的生殖腔生长了三年也还未完全成熟,医生又说他是特殊体质,因为总是注射抑制剂,而本身又对抑制剂的成分过敏。
久而久之,身体机制越来越不好,所以,陈寂对自己腺体的感知和信息素的味道很迟钝。
有次开高管会,陈寂忘了注射抑制剂,会开到一半,他便察觉几位高管情绪不对,且浑身散发燥意,一开始他以为是他们身体不适,所以暂停了会议。
然而当徐助理进来后,看着自己眉心紧皱,并且俯身问他是不是今天忘记注射抑制剂了。
陈寂下意识捂住腺体,而后对在座的说了声抱歉,步履匆匆地回了办公室。
从那以后,他便随身携带抑制剂,慢慢地就成了瘾。
受伤的那天陈寂注射了两针,如今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五天了,他想身体的不适应该是在提醒他该注射抑制剂了。
枕头底下是他常放抑制剂的位置,平常陈寂总觉得自己用不到,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伤口刚包扎好,陈寂不敢大幅度动作,他摸摸索索了半个小时,才完成了注射任务。
身体虚弱又加上刚刚进行了一场大工程,陈寂就那样靠着又睡着了。
时间流失的很快。
陈寂再次醒来时感到肩膀和臀部有些发麻,因为这个姿势待的太久了,女佣应该是来过,而他那时候还在睡,所以没敢惊动。
陈寂艰难地抬了下胳膊,下一秒,却被突兀的开门声惊到,下意识动了肩膀,结果扯到了伤口。
他痛的两眼发黑,久久未缓过神。
阎渡站在门口,依旧黑着一张脸,他好像大多时候都在生气。
“陈寂,我看枪不是打中你肺了,是把你脑子一起打碎了。”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陈寂被骂的莫名其妙,看向阎渡时脸上不自觉带了些无辜。
陈寂的眼睛太黑了,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一切恶意,阎渡就这样同他对视了几秒,暂时压下了上涌的气血,“你老瞎动什么,伤口再裂开了,爷爷骂的还是我。”
“对不起,可是”陈寂慢声道:“我的屁股麻了,我想躺下。”
阎渡本来还想说几句,但想到陈寂之所以会有今天,是因为替自己挡了一枪。
所以,他啧了声,又把靠背拿走,把人抱起,又放在床上。
期间,还嘟囔了句,这么轻,还以为阎家虐待你。
末了,又说:“你真是比以前更烦人了。”
而陈寂只能说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一直不讨喜,也曾试着改变,但最终的结果却更加糟糕。
把人放到床上后,阎渡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个床上桌,放在了陈寂床上。
放完后,他又盯着陈寂看了几秒,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你屁股还麻吗?”他突然问。
“啊,好像还有点。”陈寂别扭地看了眼阎渡,又看了眼桌子,不太明白阎渡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陈寂说完后,阎渡一声不吭的又走了,过了大概五分钟,就在陈寂昏昏欲睡之际,房门又被推开了。
“你的晚饭,赶紧吃”阎渡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放到了床上桌。
“我不太饿,不吃—”
“晚上饿了没人理你。”阎渡明显是被人逼着来做这些事的,他的不情愿太明显了。
所以,陈寂妥协了,他说:“好,我等会就吃。”
任何时候,陈寂都见不得这个男人皱眉,如果可以,他希望阎渡能永远飞在外边,享受他的宽阔天空,但现在陈寂亲手把阎渡拽回了槟城。
他很抱歉,但如果阎渡能一直待在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方,那么他的态度再不好,陈寂想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等会什么等会,现在就吃。”阎渡说完后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好像是从陈寂身上飘出来的。
“可是我,刚躺下。”
“那就起来。”阎渡说完后又爆了几句粗口,才把人重新扶起来。
一开始,阎渡以为这种很淡的味道等会就会消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味道越来越浓烈,甚至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不是难闻的不可忍受,是这股气味像是催情剂,每呼吸一口,阎渡就会发现自己的欲望越深。
忍着身体本能的冲动,阎渡又靠近了些陈寂,再三确认后,他突然问:“陈寂,你是不是发情了。”
而陈寂还沉浸在喝粥的痛苦中。
因为他的胳膊其实不太能动,但阎渡好像觉得这点伤口根本不影响,全程没有插手,抱着个胳膊,做甩手掌柜。
所以在听到阎渡的话后,他下意识要捂住自己的腺体,但阎渡速度很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你他妈不想好就直说,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地乱动。”
他呵斥的声音太大,连胆小的女佣都壮着胆子敲了门问时否出了什么事。
陈寂只能一边忍着手腕的痛,一边尽量言语平静地回复没事。
“我就问你是不是发情了,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阎渡攥着陈寂的手没有松开,因为信息素的原因,他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陈寂摸不到腺体的状况,但他看了眼阎渡的状态,随后迅速掩住眸子的情绪,低声回道:“好像是的。”
“阎渡,对不起,你要不出去吧,我再注射一针抑制剂,等会应该就好了。”
“再?”阎渡没有理陈寂的提议,他只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信息,“你刚刚已经注射过一次了?”
“嗯。”
“抑制剂在哪?”阎渡闻言沉默片刻,松了陈寂的手腕,突然问道。
“枕头底下还有两支。”
就在陈寂以为阎渡会好心地为自己注射时,他却看到对方拿起抑制剂直接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手中空空如也。
“不想死就别自己瞎注射,闻峥说你最近什么药也不能用。”
“可——”
“你闭嘴。”阎渡不是柳下惠,越在这间房子待着,他越控制不住地想堵住陈寂的嘴,但同时,阎渡又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难受就先忍着,我叫闻峥过来。”
说完后,阎渡大跨步地出了房间,但没有把门关严。
陈寂隐约可以听到阎渡同闻峥说了什么,一如既往地暴躁,但他觉得很安心。
陈寂的发情期和其他的omega不一样,他天生就性方面的需求就少,在发情期来临时,欲望也只是比平时多一些,体温会升高,平时闻不到的信息素味道,在这几天他可以隐约闻到。
十几分钟,闻峥赶来。
阎家有个小房间,里面全是一些医疗器械,检查起来很方便。
“最近几次你的发情期来得还挺准的,但是抑制剂这次就不能注射了。”闻峥看着陈寂身体的各项数据,语气不太好,“自从分化后,你这身体怎么一年不如一年,而且,我不止一次说了,你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分化成omega”
陈寂对自己的身体永远不上心,他瞥了眼那堆自己看不懂的数据,轻飘飘地回了句,“是吗?但我感觉还可以。”
“阿寂。”闻峥看着面前的人,神色严肃起来。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没有。”
这些年闻峥说过很多次陈寂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分化成omega,但陈寂每次的回答都模棱两可。
最后,闻峥无奈地看了好友一眼,发现还是什么也问不出,便放弃了,他给陈寂开了些镇定药,可以暂时缓解发情期带来的痛苦。
闻峥走后,没过一会,陈寂又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
正好佣人在房间收拾,他顺势问了句,“大少爷出去了?”
“是的,刚刚大少爷的发小来了,说是要给他办接风宴,”
“嗯,知道了。”
女佣很怕阎渡,但对陈寂,一直有种模糊的崇拜,而且她在阎家待得时间长了,所以话也会多说些。
“小少爷,你头发都这么长了,要不要请个理发师给剪一下啊。”
陈寂闻言啊了声,“很长吗?”
“都快到肩膀了。”
“你觉得我留长头发会好看吗?”陈寂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女佣偷偷瞄了一眼陈寂的侧脸,随后去洗手间拿了一面小镜子,递给陈寂说:“好看的,估计会很适合您。”
陈寂接过镜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映射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神色淡漠,眼睛黑而无光,刘海有些长了,一张看着就让人觉得寡淡的脸,但偏偏嘴唇总是红润润的,透露着一种不知名的色情。
陈寂想,阎渡本就讨厌自己做任何不合常理的事,如果自己把头发留长,他是不是会更讨厌自己了。
“好了,镜子放回去吧。”
但陈寂又想,讨厌和喜欢,爱和恨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是把一个人放到心里,如果他得不到的阎渡的爱,那么得到恨和厌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