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八章
容续没像往常那样不理人，还露出些许笑容：“是，也就两三年。”
“是啊，两三年光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江袅趴在桌子上仰头望他两，“你来审我是不放心别人吗？”
“他们不是你对手。”容续说。
江袅笑起来，像一朵艳丽而沾染剧毒却引诱着人不由自主靠近的花：“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容续不为所动，直说：“他们不了解你。”
“对啊，他们不了解我所以被我耍得团团转，刚我还在想，第二次审讯会派谁来，没想到是你。我只听他们说你回来进市局打工，结果真让我碰上了。”江袅没把这当审讯室，反倒有种在话家常的既视感，她好像真不在意在哪里。
还是有人在意的，比如容续，比如沈商信。
“这不是聊天的地方。”
“江袅，你见到我该知道这场审问的最终目的。”容续说完最后的废话，利用知情打出第一张牌，“我知道你在等程泓盛捞你，今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计谋被识破，江袅也不慌张，脸上还有笑容：“我没指望谁也就不会失望。”
“这么说的话，你要在这和我们耗下去了。”在沈商信看资料的时候，审问节奏由容续主导，“我不喜欢磨蹭，开门见山地说，你介绍江凛宿和水昭岭做生意有没有收好处？”
“这么直白的话也就你能说出口。”江袅懒散道，“没有，我说过他是我名义上的堂哥，帮个忙而已，我不在乎那点钱。”
“没收钱，那你知道他认识韩恬菱吗？”容续准备的问题从这个开始都是前人没问过的，这也给江袅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江袅顿了好一会：“我不知道。”
容续双手交握，自信又不允许拒绝的姿态：“认识梁以南吗？”
江袅摇头：“我不认识。”
“去过庆和苑吗？”容续一个问题接一个，听似毫无关联，实则一环扣一环，倘若江袅此时回答说没去过，那证据就会摆到她脸上。
“我、可能去过。”江袅很狡猾地采用一个不确定词语，“我去过的地方那么多，不是每个都会记着，你知道我忘性大，有时候前脚见过的人后脚都能忘，还能指望我记住去过的地方吗？”
容续冷漠道：“我和你最多吃过两顿饭，没熟到知悉你全部的地步。”
这就开始撇清关系了，江袅痴痴地笑：“是啊，要不是你跑得够快，现在你该喊我容太太。”
资料刚翻到一半的沈商信不敢置信地看着容续，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容续手指微微松开，眼皮一阵颤动，相当无情的澄清：“那是程泓盛一厢情愿，不可能的事。老实回答问题，别再扯别的。”
被教训的江袅耸肩，无所谓道：“行吧，你还想知道什么啊？”
“认识这个吗？”容续将韩恬菱半个纹身照片放到她面前。
江袅笑容微窒，渐渐淡了：“当然认识，前几天我刚洗掉另一半，因为陪她纹纹身还被人敲诈了一笔，真是可笑，谁知这场恋爱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据调查，这家纹身店主要生意来源都是经江凛宿介绍，由他亲自完善一套经营模式，包括熟人介绍打折之类的，老板招供说每笔敲诈来的钱会上交给他一部分。”
江袅缓缓坐起来，神色变得难看：“你的意思是他联合别人给我下套？”
容续看她一眼：“这就要看你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江袅嗤笑，“你把事情说得够清楚了，我还理解不了，就真成傻瓜。他可真是好样的，我帮他介绍生意，他背地里算计我，也好。”
“好什么？”沈商信合上文件夹，单手撑着下颚看对面神情变幻极快的漂亮女人，“你和江凛宿没经济往来，但我看过你们会利益置换，他给你介绍过不少女孩子，韩恬菱就是其中之一。”
江袅似有些惊讶：“这也查出来了？”
“嗯？”沈商信以为她在演戏，笑道，“江袅，白纸黑字都写着呢，你不会想说不知道吧？”
江袅懒洋洋的，似嘲弄道：“我还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接到个陌生电话，一个女孩撒娇问我怎么不去接她，还说很想我，她在哪里哪里，我这个人天生声控，加上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我心软，实在没忍住就开车过去，虽然是个误会，但她真的好看，是我的菜。”
沈商信：“你没怀疑过？”
“有啊，我也不想被钓，可她喊我姐姐，那语气跟小奶猫似的，甜甜黏黏的，我根本没办法拒绝。现在看来，那可能是江凛宿为了捆住我故意设下的圈套，只是他没想到韩恬菱会真的喜欢我，不忍骗我把她真正工作告诉了我。”江袅说到这心生惆怅，对江凛宿生出恨意，也对韩恬菱生出了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我对她的死不是很清楚。”
“在她死后不久你连夜出了国，这怎么解释？”沈商信问。
江袅眉间生出些许无奈：“还不是程叔叔？他知道我和韩恬菱谈过，误以为是我激情杀人，说什么为我好连夜把我押送走了，后来你们证实她是自杀的，他才允许我回国。”
“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的？”沈商信眉头紧锁，之前也提到过，韩恬菱案子到后期不对外公布，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取证过程和定案结果，那在国外的江袅又是如何得知的？
江袅似乎没明白他这么问的原因：“程叔叔告诉我的，这难道不是人家想知道就能查到的事吗？”
沈商信一下子想起他和容续大半夜来局里折腾的那会儿的事。
“你回来后和江凛宿有过联系吗？”
“没有。”江袅回答得很干脆，“看在你们和我说那么多的份上，我也礼尚往来回赠你们两个消息。第一，江凛宿在水昭岭掺和的不是简单的皮肉生意，应该涉及到巨额金钱，再有啊，你们可以从水昭岭的融资情况着手查；这第二呢，江凛宿杀梁以南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灭口，和他当初杀韩恬菱一样。”
“杀韩恬菱灭口？”沈商信看着口无遮拦的江袅，轻声笑了，“决定说了？”
江袅双手叠在下巴处，冲他俩弯着眉眼：“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江凛宿他不仁在前，不能怪我不义吧？我是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能不能找到证据，我保证不了。”
谁也不知道江凛宿是怎么处理好那些案发现场的，能有如此善后能力，他本身也不简单。
沈商信翻开记录本：“详细说说他和梁以南及韩恬菱间的关系。”
“具体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听说梁以南是他包养的大学生，那孩子可能比较单纯，以为是在谈恋爱，两人是在一个sm交友平台上认识的，瞒着挺多人吧，再多我不知道。”江袅说完这话神情复杂起来，因为提到韩恬菱，这个曾经让她很喜欢的女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确实是一种极难平衡的心理。
沈商信也不催，静静等着她开口。
容续则在观察她，或许在判断她说得是不是真话。
“韩恬菱简单多了，被他利用的棋子，那晚她和我坦白自己身份，顺便和我说了下她的计划。”江袅神情恍惚，漂亮的眼睛里有悲伤也有可笑，“她说等事情结束会以新身份和我再见，有点理想化。她说她掌握了水昭岭违法的证据，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和蔡己谈条件，拿到一笔相当丰厚的封口费，把弟弟供上大学，自己开个小店，努力做到衣食无忧。”
想法很美好，只是韩恬菱始终没想过，能让水昭岭屹立在云潭市还不被查封，蔡己的手段究竟多厉害。在她之前，应该有不少姑娘像她这般天真试探过水昭岭这摊浑水，那些人的下场她难道没听说过吗？
况且越过江凛宿直接和蔡己见面，这本身就是件三败俱伤的事，就算蔡己不计较，还有江凛宿呢？
那也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沈商信想起那晚路灯下笑着对他说要考警校的韩添祯，轻声叹息，或许死去的韩恬菱更希望他做个平安健康的普通人吧。
“我当时被气疯了，没想着劝她，就由着她去了。”江袅眨了眨眼，像是要将眼中泪光眨走，“听闻她的死讯，我不惊讶，还有几分释然。有想过给江凛宿打电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作罢。”
那这份所谓的喜欢又是谁在付出真心呢？
沈商信揉揉眉心，那杯咖啡带来的提神效果没超过半小时，强忍着困意问：“还有别的吗？”
“江凛宿在庆和苑落脚的邻居是他的帮手，只要你们撬开了他的嘴，就能定江凛宿的罪。”江袅说。
可惜，沈商信想，那个人快被烧成了碳。
语罢三人同时静默下来，沈商信想出去抽口烟，缓缓被江袅一句话勾起来的悲痛，他说：“谢谢配合，暂时你还不能离开，案子调查清楚后会归还你自由。”
“没关系。”江袅看着他俩的身影说，“可能现在说这番话你们会觉得我虚伪，但这是我的真心话。之所以说这么多，不单是报复江凛宿，也是想为她讨要一份公道。”
“也许你真的喜欢过她，就是这份喜欢太浅薄短暂而已。”沈商信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落在后面的容续侧眸看过去，江袅怔神着，似很自责。
这份自责和那份待查清的真相一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