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马厩就这么大点地方，一时间挤满了人。他们看到顾垣都忍不住高兴起来，几步便围了过去。尤其是廖言言，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刚才那一幕真的把他吓坏了，抱着顾垣不肯撒手。
“你可以再大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他的话果然有用，廖言言不再哭了，抽搭着鼻子强忍着不出声。
小六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的人，惊呼一声：“真的是莺组的人！”
顾垣皱着眉，与廖言言同时望过去。
廖言言惊魂未定，声音细小如蚊，“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垣也答不上来，这里面的事情她能猜到一二，可是背后的隐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他猛然想到顾晗今晚说的话，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这时，已经解决掉其他人的雅克朝这边过来，手里的弯刀沾满了鲜血，她胡乱擦了把脸上的血水，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吓得一群孩子顿时缩在一起。
顾垣见状连忙解释道：“别怕，这是一起的。”
廖言言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观察起眼前的人来，她的眼睛很好看，只是与他们的瞳孔颜色不一样。
雅克看到这几个孩子，忍不住开口劝道：“赶紧离开这里，有人朝这边来了。”说是劝，倒不如说她在尽力克制自己忍住不发火。
从主上让她保护眼前这个人开始，她就有股怨气无处发泄。如若不是他，现在她正跟着主上一起厮杀呢！哪可能夹在这群孩子中间，活脱脱成了小郎君奶孩子的模样。
大家现在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互相看看不说话。
廖言言插嘴道：“还是去荒地吧！那边人烟稀少，根本不会有人去的。”说完看向顾垣。
雅克将信将疑，但看情形，硬闯出去是不可能了。这么多人，她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危，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她也看向顾垣，等他做决定。
顾垣斟酌再三，决定按照廖言言的办法来。然而，当他们准备朝东走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人数不对？”
廖言言被刚才的一连串变故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听到他提起人数，猛地一拍脑门，“怎么把这忘了，还有四个没归队！”
顾垣环顾一圈，“他们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六抢先答道：“在我们集合前。”
顾垣暗暗记下失踪的人，叮嘱他们不要乱跑，跟住雅克，然后转身便要走。
雅克一把拉住他，不解地问：“干什么去？”
顾垣紧紧盯着她，流露出坚定的眼神，“我要把人找回来。”
“太危险了！不能去！”雅克不赞同，义正词严地拒绝。
然而，顾垣的眼神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两人站在原地对峙，雅克也不肯退一步，她们两个是背着顾晗偷跑出来，而且她答应了主上，一定会保护好他，如若他执意要去找人，她必须跟着。
“你要保护他们，如果你们主上在，也会这么做！”
雅克回头看看其余的小鬼，一个脑袋两个大。
顾垣拨开她的手，哑声说道：“你必须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可以自己去找。”
雅克愣住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坚持，此时，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顾晗。
无奈之下，她只能妥协。
“我把他们送到地方就去找你。”雅克看了看天色，重复道：“等我去找你！”
顾垣点头，“好。”
临分开前，廖言言依依不舍地看着他，“阿垣，一定要安全回来！”
“嗯。”
雅克催促着他们，然后走到顾垣面前，掏出一把匕首，“拿着！”
顾垣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多谢！”说完，便只身扎进夜色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
电闪雷鸣，天空中夹杂着一道烟火信号。
顷刻间，乌云遮蔽，仅剩的一丝月光全然消失，天地间浑然一色。紧接着，大雨滂沱，冷意忽现。
炼狱般的校场已是泥泞不堪，雨水砸出成片的坑洼，血水顺着沟壑流淌，渐渐延伸向外。
此时，校场外，黑衣人正看着里面，被雷鸣惊到的马匹，惊恐不安地踏着地面上的血水。
烟火一出，就是收网的信号。
“宓竹要留活口。”顾晗一声令下，黑衣人驾马而行，随着马蹄声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校场内的人同样发现了信号。
邢兰啐了一口，从怀中拿出一条绿色细布，在上臂系了个死结，咬牙对身后的人说道：“一定要引到训练场！不可恋战！”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率先冲入雨中。
霎时，她身后跟着十余人，快步向北边疾行。
此时，月竹苑鸦雀无声。邢兰猛地收步，屏气凝神。雨声，雷声混杂其中，她一刻不敢松懈。
莺组擅长暗杀，在雨中虽然没有优势，但她们的耳目警觉性很高。可笑的是这些执卫多半出自她的教导，这些年来，她倾囊教授，到头来却还要自己去终结。
“有声音。”
脚步声忽隐忽现，宓竹一定在月竹苑周围布了暗哨，只等她们自投罗网。
刚刚发出的信号，她肯定已经有所察觉。想到这，邢兰自知若是继续拖延下去，一定会耽误接下来的计划。她望向苑外的一角，心生一计，就从这里突破。
她一转身踩着水坑连步从角落越墙，其余人立刻会意跟上，十人一齐从墙边出现，顿时吸引了墙内所有人的注意。
宓竹冷哼一身，“上！”
还未落地，已经围上数人。邢兰从中利索地挑翻几人，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
数道闪电划破夜空，邢兰开始搜寻宓竹的位置。
渐渐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坚持不住，邢兰脚步一顿，刹那间，敌人已经闪到她的身后，举起刀将要砍下，她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小心。”
接着有人护住了她，死死地挡在她身后。她听到几声闷哼，身后的人颓然倒下，她立刻抱住已经浑身是血的人。
“你没事就好。”
邢兰心揪得生疼，在数十道剑光中声嘶力竭。这是在剜她的心啊！她默默地放下怀中的人，死命地盯着宓竹的方向，大喝一声，“叛徒！”
接着，她将长剑倏然指向她，飞身朝宓竹的方向而去，宓竹被剑指得连连后退，一时间抵挡不住她的剑势，滚了两圈，狼狈地逃窜。
邢兰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瞥见月竹苑的门口，调转方向，把宓竹逼出了苑内。
“邢兰，你是想夺权！”宓竹边与她过招边说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轰！
雷电比刚才更为猛烈，两人在雨中缠斗，不留任何余地。宓竹自知武功不如邢兰，只能攻击她的心理防线，“我这可是在清理门户！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顾晗的余孽！她们都该死！”
“你骗了我，骗了梅素，还杀了姚九！”邢兰忍痛喊道，剑势依旧狠厉。
听见她竟提起了姚九，宓竹有一时间的失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失神的工夫，邢兰趁机而上，一个箭步绕到她身后，手中长剑扬起，对准她的后心。
噗的一声，宓竹喉间发紧，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虽落了下风，但毕竟人多势众，很快有人追了过来，将她们团团围在中间。
宓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向她，“姚九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邢兰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雨点打在她的身上，心中亦如滴血一般。她单膝跪地，手拄在地上不停地咳血。突然冷笑一声，眼眶充血，直勾勾地看着宓竹。
“说！”宓竹急着想知道答案，拨开人群便要上前。
然而这时，一道阴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是我。”
宓竹身子一颤，回头并未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见十几个黑衣人头戴斗笠在空中突然出现，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朝她们袭来。
这些人的刀法路数显然与她们不同，每一招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专挑敌人的要害部位，转瞬间，最前面已经倒下五人。莺组本就是以暗杀为主，遇到这些擅长正面打斗的人，瞬间就败下阵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宓竹开始慌了。黑衣人从外围缩进，而邢兰几人从内围外扩，很快局势变了。宓竹她们被夹在中间，只能苦苦鏖战。
“到底是谁？你是谁？”宓竹歇斯底里大叫起来。突然，黑衣人停了手，换了方向，直接将邢兰几人救了出来。
黑衣人自行分开，从中走出一人，同样是黑衣斗笠，但宓竹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顾晗！她竟然没死！
宓竹下意识地后退，第一反应竟是惊恐。
莺组的人互相看看，眼下的情况瞬息万变，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顾晗越过她们，径直走向面前的人，摘下斗笠，让她看得仔细。
“对不住，让你失望了。”顾晗冷冷地说道。
-
顾垣看到信号后，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他沿着校场边缘企图往训练场那边搜索，隐约听到前方不远处有马蹄声，不知是敌是友，为了安全起见，他放慢脚步，藏在一处暗角。
等了一会儿，一直打斗的声音忽然弱了。然而雨势太大，他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身形若隐若现。
再拖下去，那四人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望了望左边的梅花桩，踌躇半晌，决定离近一点看看情况。
那边交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找好位置，才终于看清，站着的是顾晗，而与之相对的正是宓竹。
宓竹在声嘶力竭地喊，现在的她已是强弩之末，面对顾晗时，满腹委屈。
顾晗并不急着处置她，绕着她走了一圈，看到她瑟瑟发抖的脊背，缓缓道来。
“姚九的事，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你算。这些年我对你做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主子是谁，我太清楚不过了。”她顿了一下，“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有件事还是触了她的逆鳞。”
“呵。”宓竹猛地看向她，踉跄地退了两步，似不相信她的话，“你不用说这话来蛊惑我！谁输谁赢最后才见分晓！”
顾晗哦了一声，挑眉看向她，满脸不屑道：“其实，你并不知道真正想让韦徊死的人是谁吧？”
“你说什么？”宓竹瞪直双眼看向她。
“执卫司除掉韦徊是一步早就下好的棋，可惜放错了位置。車放跑了象，就没有回转余地了。本以为你能好好完成任务，可惜，你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放走了人。”顾晗说完后，扔给她一块腰牌。
“你找了个替死鬼，以为就可以结束了？”顾晗补充道：“她的眼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