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想你。
往学校演播厅走的路上，沿途盛放着白兰和樱花，簇簇粉白仿佛一夜间绽在树上。
佟炽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心里想的是分享给哥哥看，算一算，距离他离家都快一周了。
她从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至少还有三周呢，也没个准消息。
岭山镇那边偏北，他们又在山里，信号确实很不好，两人聊天对不上频。
估计她把图片发过去，那边也不定能接收到。
佟炽瞬时有点沮丧。
突然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她循着声源抬头。
看见演播厅那栋大楼二层探出个脑袋，冲她招手，“老远就看着你了，发什么呆，上来啊！”
是程澍。
按理来说，她和程澍只是大一的学生，来演播厅也是积累经验，帮人打下手。
几次之后，总是被管理这个演播厅的学姐叫来，可能觉得两人做事没有纰漏，又正合她眼缘。
这次学姐让来，也是因为有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去帝都气象台做实习生，为期两周。
本来是大二下学期才能有的待遇，还得在优秀的学生里拔得头筹。
所以佟炽很珍惜这次机会。
从演播楼里出来，她迫不及待打开和沈应觉的聊天框。
前面的那条消息是他昨晚凌晨发过来的，回应她的一连三天早晚安。
哥哥：【才收到信号】
哥哥：【晚安不用回复】
佟炽咬着唇瓣，手指快速敲在手机屏幕上。
【哥哥！我可以去帝都气象台实习了，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不过能真正的看见录制棚里是什么样子的，有点开心激动！】
她低着头斟酌，指尖停在发送键的位置要点不点的。
程澍说的话也没听清，反应过来偏头看他，眼神茫然。
他叹气，“你对待你哥哥还真不一样，好像一涉及他，你眼里就没有了别人。”
佟炽抬头看他，指尖一顿，将犹豫许久的消息送到聊天框。
“我从十三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很喜欢很喜欢。”她抿了抿唇，“所以程澍，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她顿了一秒，露出个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校园里春风吹得柔软，程澍就站在糖槭树下沉默。
佟炽清澈的黑眸坦荡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朗的少年。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和语气都掩不住失落，“可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缓缓吧，毕竟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真喜欢。”
从高一到现在，也有三年了。
一时，佟炽真的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好，我先回家了。”
“你下午没有课了吗？”他眨了下眼睫，轻声问。
佟炽点头，迈开脚步走远。
他看着她逆光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喊了声：“佟炽！”
“怎么了？”她回头。
“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程澍嗓音干哑：“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
佟炽：“可以。”
—
佟炽回到中央公馆和赵姨吃了晚饭，陪着她收拾碗筷，然后酿玫瑰酒。
她第一次看见玫瑰还可以这样用，忍不住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这个玫瑰酒美容养颜，喝了我们小炽比仙女儿还漂亮！”赵姨笑着把冰糖融化。
佟炽弯眼：“哥哥也可以喝吧？”
“当然了。”赵姨抬头看她，笑容愈发大，“滋阴补肾，都适合！”
佟炽兴冲冲的把玻璃密封罐拍下来，里面还有浮着的红色花瓣，很是漂亮。
拍了就立刻发送了。
连着春天里绽放的花苞。
晚上八点她从浴室里出来，穿着清凉的纯白色修身吊带裙。
边走边擦着头发，床上的手机蓦地震动，她走过去，看到陌生号码。
轻皱着眉接起，“喂？”
——“佟佟。”
佟炽那一刻心跳猛地加速，快到不可思议，熟悉的低磁嗓音顺着电流传进耳朵。
这是他离开家这么久以来，第一通电话。
“……哥哥。”她声音有点抖，控制不住。
沈应觉笑了声，能听到气音，问的话语调上扬：“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呀。”佟炽爬上床，蜷在被子里，“刚洗完澡。”
那边静默几秒，听见他声音有点哑伴随着沙沙风声，“我看见你发过来的文字，我们佟佟很厉害。”
他从不吝啬的夸奖她。
他接着说，像是走到避风的地方，周围变得安静。
“万事都有熟悉的过程，我们佟佟也是第一次，不要想着能不能做好，大胆的去接触，总会做好。”
沈应觉就是有这样的神奇的魔力，他总能及时，也知道怎么熨帖她的心。
给他发过去那么长串的消息，里面夹杂的焦虑情绪毫不起眼，可他总能准确挑出来。
然后引导她，帮助她，爱护她。
“除了文字，你还发过来两张图片。”沈应觉说：“这里信号不好，加载不出来，是什么呢？”
佟炽给他分享，分享春天，分享玫瑰酒。
他听得很认真，讲完最后一句话后，听见他忽然问：“你有没有想我？”
佟炽的心颤了下。
突然觉得有点热，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打开，温暖的春风扑在脸上。
清醒的一瞬间，她记起不久前，自己说了，再想他是小狗。
耳边是电流的簌簌声音，他耐心的等待，没有再说话。
很安静的氛围被打破，那边好像有人叫他一声沈老师，说什么时间到了之类的话。
佟炽：“那边是在催你嘛？”
“嗯。”沈应觉轻声说：“用的卫星电话，有时间限制。”
佟炽愣了下，然后着急了，紧张的扣着窗框，“那，那你是到时间了？”
“嗯。”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我想你！”
“嗯？”他尾音有笑意，很愉悦的样子。
“每天都想！”
她说完飞快的挂断电话。
佟炽站在暮春时节的晚风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些天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想念，终于有了归属。
第二天，佟炽和比她大一些的学长学姐去实习的气象台，她到真没有很紧张了。
心态上调整的不错，发挥的也就比较如人意。
下班时，忙了一天的佟炽才有机会看一眼手机，她点进微信。
一堆的消息，哥哥的红色小圆圈埋没在中间，她最先点进去。
哥哥：【怎么挂那么快还没来得及说】
哥哥：【我也很想你】
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加速，他总是能很轻而易举的让她这样。
没在一起前，他不是没有离开过她这么久，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大概人总是贪心的，他给了她作为女朋友的权利，她却还想要更多。
连续一周多，佟炽每天都累到，躺倒床上就不想动的地步。
即使这么透支自己的身体，她还是压抑不住想沈应觉的念头。
不知道岭山镇是什么破地方，她和沈应觉自从之前那通电话后，再也联系不上。
提心吊胆一直持续到她实习的第二周，帝都气象台播报天气是全国范围。
佟炽格外留意岗东市的天气状况，因为沈应觉所在的岭山镇就在其中。
录制棚里穿着一身浅蓝色小西装的美女姐姐，正在照常播报。
佟炽侧耳听着，东岗市出来那一刻，她心中一紧。
[岗东市暴雨转特大暴雨，零上五度到零上十六度……]
听到暴雨转特大暴雨的时候，佟炽就开始心神不宁。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云川镇那个令人绝望的暴雨天。
轰隆一声，外面顷刻变了天，黑色云团从城市上方，恐怖的笼罩下来。
佟炽被雷声惊的止不住颤抖了下，程澍站在她旁边，担心的问：“你怎么了？是害怕雷声吗？”
她听不清，捂住耳朵，直摇头。
程澍蹙眉，瞥向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刚还晴着呢，怎么突然这样了？”
有人接道：“最近好几个地方都这样呢，不止咱们这儿。”
“岗东市那边最严重，把城市下水道都堵了，你看那网上照片了吗？”
“我看了！有几个城市也还行，但那边山多，还有森林什么的，这大暴雨就怕有泥石流。”
“山里可千万别有人，这要真有泥石流，出都出不来！”
“谁没事儿去山里啊？”
佟炽盯着外面不停摇晃的栾树，像是有了重影，眼前只有灰白，沉寂。
她跑出去，腿软的不听使唤，摔倒在长廊暖气片边。
好没用啊……
佟炽双手撑地，强迫自己镇定，站起来，不要哭。
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棚里面的一部分人，看着这情况追出来，程澍扶起她，焦急的问：“你怎么了？”
佟炽喃喃着没事，一遍遍的，掏出手机的手都在抖，她想查去岗东市，最近的一趟航班。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见他，无论如何，得要见到他。
可她点不进去，手指高频率在颤抖，她抬起苍白的脸，眼泪滑下来，无助的请求，“你可以帮我查去岗东市最近的航班吗？”
所有人看到佟炽此时的模样，心都跟着一提，眼前这个女孩的表现，像天塌下来一样，比绝望还要沉重。
机票订好，佟炽飞快回到中央公馆拿好证件，碰到拿伞从电梯口出来的赵姨。
看她失魂落魄的，冒着大雨往出跑，忙问了句。
佟炽的那声去找哥哥，随着慌张无措的脚步一起消失。
坐上飞机那一刻，两个小时的路程，佟炽从未觉得这么难捱。
她忍不住想到最坏的结果，脑海里突然出现阿爸妈妈被推出来，盖着白布的画面。
佟炽呼吸都变轻了，像是要随时停掉，全身所有细胞像是骤然停止运转，胸腔闷，肋骨痛，眼泪不受控制，不断砸下来。
她一直认为，阿爸妈妈去世后，一定是不放心她，默默的眷顾着她。
不然她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么好的沈应觉，像上天可怜她，赐给她的宝物一样。
十三岁相遇，只因浅淡的缘分，就愿意将她带出村寨，不顾所有的阻碍，惜心照养她这么多年。
教会她怎么生活和许多道理，在她开心时陪着一起开心，伤心难过时又知道怎么开导劝哄。
年复一年的陪着她回云川镇给父母扫墓，空闲时把所有时间精力都用在佟炽身上，陪着她玩，陪着她闹。
佟炽时常在想，如若是她父亲母亲还活着，做得也不一定会有他好。
他甚至比佟炽自己还要了解她。
那个对着她，眉眼总是温柔含笑的男人，佟炽在世界上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了。
她不停的祈祷，阿爸妈妈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沈应觉平安。
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