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学。
翌日清晨。
餐桌上围着老老少少许多人，沈老爷子坐在主座位，分别寒暄几句，归于平静。
昨晚那位声尖的姑姑再度开口，“应觉呀，你带回来那个孩子呢？怎么没下来一起吃饭？”
沈应觉抬眼看向二楼那间房门紧闭着，只道：“小姑娘懒床，昨晚可能认生没睡好。”
沈情嗤了一声，这个姑姑还真是爱攀附，看出沈应觉对那个女的不一样，昨晚怎么不见她搭理。
她故意挑拨，“那这也不好吧？爷爷都下来了，就她不下来？”
赵姨眼看餐桌氛围不对，立刻道：“那沈先生我去叫佟小姐起床。”
“不用，再让她睡一会，把早餐打包一份送到我车里，路上吃。”
沈老爷子多看了眼这位心思深重的长孙，想到那姑娘的遭遇，一时心软，也道：“让那孩子多睡会吧，这人也多，怕是不习惯。”
沈情哐当放下牛奶杯，“爷爷，爸爸妈妈，我先上学去了。”
“你和你哥一起走，要不应觉今儿个也要送那孩子。”沈老爷子道。
沈情顿住，眼睛不住的往沈应觉身上瞟，心跳的极快，“好…”
“不用了爸，情儿在高中部，司机送就行。”喻秋珊打断沈情的话，和沈老爷子笑说，实际上是不想让她身边人沾染沈应觉。
沈情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旋转楼梯传来轻微声音，沈应觉掀眼看过去，声音温润：“醒了？”
佟炽懊恼自己，昨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明将有睡意，起来晚后，急忙收拾好下来。
她知道，她让沈应觉难做了。
“哥哥。”佟炽声音弱弱的，垂下眼睫，歉意明显，“我…”
“我们先走。”沈应觉站起身走到佟炽身边，语气全没责怪：“车上吃好不好？”
沈情突然没好气对司机说：“还愣着干什么呢！我上学要迟到了！”
去b大附中的路上。
佟炽第不知道几次转过头看沈应觉侧脸，轻薄的光透过车窗映着他眉眼，轮廓漂亮又清俊。
他嘴角的笑意又加深，她顿感不对，猛然转过头去，直视前方。
听到左侧传来低沉的声音：“某个小孩刚刚干嘛呢？看我还要偷偷的？”
“谁、谁偷偷的了！”佟炽抹了抹嘴巴上的早餐渣，“我都是光明正大的看！”
沈应觉微挑眉梢，利落的打了一圈方向盘，间隙倾身打开抽屉拿了几块白巧递过去。
佟炽非常矜持的看着他手心，缓缓伸出手，又迅速占为己有。
“别吃太多，对牙齿不好。”沈应觉看她这副小模样，敛不住笑。
两人下车后，沈应觉拿着她的书包，佟炽早上在沈宅庭院，等车从车库开出来时，听到吴叔说，沈应觉的工作在九点。
此时已经八点，他还站在原地没走，佟炽仰头看他，问：“你还不走嘛？”
“你这是赶我走？”
“我可没有，你就不怕你迟到？”
“哦，原来是担心我迟到啊。”
“……”佟炽说不过他，耳尖气的发红，干脆转头不看他。
沈应觉笑着，一把捞过她肩膀，往附中里面带，边道：“小没良心的，这不是第一天上学，我得看看才放心。”
b大附属中学是帝都出了名的好学校，最出名的还是它挂名在b大，沾了不少光。
学生质量优，教学环境好，占地面积广，初中部和高中部相连。
此时校门口的学生几乎没有，只有稀稀愣愣几个，估计也是快迟到，慌张的往里跑。
校长室里。
身穿黑色西服，带着老花镜的校长，笑容满面的从转椅上站起，伸出手，“应觉来了？”
“这小孩叫佟炽，麻烦您了。”沈应觉礼貌的回握。
“不麻烦不麻烦！”老花镜校长，低头看了眼佟炽，笑容更深，“那先安排到初一一班吧，小秦一会来接。”
佟炽仰头看了眼沈应觉，他明明很年轻，此时穿着驼色大衣，里面衬衫颜色浅淡，泰然自若的样子远超于同龄人。
即使这样的老先生对待他。
也是钦佩和满是赞赏。
“不好意思再麻烦了，我们直接去班级吧，多谢薛老。”沈应觉该有的礼数不少。
校长刚要说什么，门被敲响，随即推门进来一位泡面卷发的女人，三四十岁模样，标配玫金色眼镜，“校长，您找我？”
又看向屋里的另外两个人，显然她也是认识沈应觉，握手道：“沈先生。”
她很好奇，怎么谁都认识他？
可沈应觉好像不是谁都认识，他脸上总是有笑容，礼貌像是刻在他骨子里，面上疏离很难让人接近。
佟炽怔了会，便听到“泡面卷”和善的说：“我是秦曼梅，一班班主任，以后也是你的班主任，我先带你去一班。”
又看了眼女孩儿的穿着，继续道：“明天我去明礼楼大厅看看，给你拿一套校服。”
佟炽点头应着：“好的，谢谢老师。”
秦曼梅又多看了她两眼，长得怪漂亮，圆溜溜的眼睛清澈明亮，巴掌大的脸下巴小巧，婴儿肥更显得她纯真可爱。
三个人走到拐角，走廊里正好下课，学生来来往往。
佟炽突然想起什么，这耽误半个小时，不知道他迟到没，赶紧转身对沈应觉说：“哥哥，你快走吧，我不用你送了。”
“自己能行？”
“……行。”佟炽想，他怎么跟个老父亲一样。
山里的时候，她第一天上学，爸爸也是这样。
想到这儿，眼里又有点忍不住湿润。
沈应觉蹲下身，眼睛看着她，拿过她手心，擦拭着上面已经冒出的微微汗痕，声音轻缓。
“别紧张，这些以后都会慢慢适应，哪里觉得不舒服了，就找秦老师，放学我来接你。”
佟炽眼眶有点酸，她努力憋回去，最后只道：“我才没有紧张呢！你快上班去！”
“好。”沈应觉忽地笑了，起身摸了摸她脑袋，“听你的话，我去上班。”
佟炽看着他清瘦挺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有一瞬心脏失重感强烈。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被他轻而易举发现，又被妥帖安抚。
秦曼梅带佟炽到一班，先是介绍一遍，班级欢呼声不断，正在给佟炽寻位置时。
坐在靠窗正数第三排的一位笑容灿烂女生，举起手臂，眉眼弯弯，声音清脆道：“老师！让她坐我这儿！”
秦曼梅看了眼方年年，她同桌原是个男生，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凶悍性子和小女霸王行为，要求调走。
“行吗？”秦曼梅询问佟炽意见。
佟炽望过去，那女生笑的眼睛像月牙，手招摇得像风里飘扬的旗帜，鲜红的热情。
她点头，走过去。
面无表情的坐下，低头收拾书桌堂，那女生热情的让她招架不住，又诡异至极。
“嗨喽！我叫方年年！年年有余那个年年，你是哪个佟哪个炽呀？”
第二节语文课，老师走上讲台，佟炽急着结束沟通，压低声音说：“人，冬，炽热的炽。”
“你蛮惜字如金啊。”方年年显然没完，根本不顾忌正上课，凑近佟炽极其好奇问：“你和应觉哥哥什么关系呀？我看他送你过来了，这简直太稀奇了！”
佟炽没说话，方年年握着她细胳膊摇晃，一副不知道不善罢甘休的模样，很折腾人。
“我自己来的。”佟炽说。
“你别以为我傻啊！我趴窗户这看半天，你俩半个小时前就站在学校门口聊天，快告诉我嘛！佟炽！好佟炽了！你就满足我一下好奇心！我不知道我会死的！”
佟炽心说，上着课没事你趴什么窗户，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磨人，也纳闷道：“怎么谁都认识他……”
方年年耳力特好，琢磨过来，给她解释：“b大附中的老师和校长认识他很正常，他是b大地质研究所的，要不是太年轻，早都是教授了！他今年才22岁就博士毕业了你能想象？整个学术界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吧！”
“说了这么半天，你也没告诉我你和应觉哥哥什么关系呀？”方年年喝了一大口水，润一润口干舌燥。
“………”
“你是他表妹？堂妹？不会是像沈情一样！他家新领养的吧？”
“沈情是领养的？”佟炽转头问她，圆的眼睛睁大。
而后反应过来，她说沈情怎么和沈宅那些人长得半分像都没有，原来是这样。
“你都知道沈情了，看来你和他关系匪浅。”方年年支着下巴，分析道。
最后看佟炽不想说，也就没追着问，反正最后她一定会知道。
佟炽不是不想说，她说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算他的什么。
妹妹吗？她哥哥的叫他，他从没承认过，所以自诩不出口。
方年年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佟炽身上，看了半天，佟炽被盯的不自在，问：“你干嘛？”
方年年比划着：“你好瘦好小好白啊，胳膊就那么细！你是不是在沈宅住呀？诶，我就好奇啊，你能受的住沈情吗？她可跋扈了！”
“………”
放学后，佟炽一眼就看到沈应觉的车停在校门口，赶紧跑过去，趁着方年年被老师叫住，“快走！哥哥。”
沈应觉看她这样子，也跟着上车，失笑道：“怎么，后面有狼？”
“……差不多。”佟炽松了一口气。
沈应觉看她表情并没有他想象的不适应，沮丧或难过，也没多问什么。
启动车子，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熟练的打了几圈。
方年年急跑出来，喘得像小哈巴狗，只看见车尾，气哼了声。
看着车窗外倒退着帝都的奢华与高端，每一处都和云川镇截然不同。
佟炽看着前方，逐渐不熟悉的道路，疑惑问：“我们去哪里？不回去嘛？”
“你都认得路了？”
“……”她不是白痴的好吗！
“怎么，怕我给你卖了啊？”几秒后，没有回应，沈应觉侧头看她，卷翘睫毛下的眸子晃动着不安，他轻滑了下喉咙，解释：“带你去买新衣服。”
“我明天就发校服了，不用买新衣服。”佟炽声音很低。
“天气越来越冷，冻着怎么办？”
佟炽没说话。
两人逛了很多家商店，但凡是佟炽多看几眼的衣服，沈应觉就让服务员装进精巧的纸袋里。
最后沈应觉的左手和右手都已经拎不下，才算作罢。
回到沈宅时太阳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路灯渐亮起。
客厅也是热闹，不过是另一番光景。
沈情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人，瞥了一眼，视线下落到沈应觉拎着的东西。
下巴朝坐在沙发上那个陌生中年男人扬了扬。
佟炽皱眉看过去，顿觉熟悉，可她分明不认识他。
沈情双臂交叉，睨着佟炽道：“这是你亲舅舅，容松，你没理由再在沈宅待下去了！”
沙发上的男人看见人后，急忙起身，直奔门口走过去，手颤抖的像帕金森，眼含泪水。
“你就是小梅的女儿？乖孩子快让舅舅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小梅……”
即使他虚情假意，佟炽还是想到妈妈容梅，眼眶泛红，眼前这个男人和妈妈眉眼很像。
男人要握佟炽的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烟草味，难闻的让佟炽瞬时屏息。
急急躲到沈应觉身后，紧紧抓着他驼色大衣的衣角。
很快，鼻息间被沈应觉身上浅淡的檀香味道覆盖。
在她心头萦绕，缠紧她的不安与无措。
沈应觉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和男人隔开。
敛眉扫遍屋子所有人，声音发沉：“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