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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狐侠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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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潘涵泽甘冒身死搬帝君

    玖歌丝毫不敢怠慢,这杜子仁乃是东岳齐天帝君手下五方鬼帝之一,一身修为高绝,否则也不能独掌一座偌大的罗浮山。而地藏佛法精深,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实力却摆在那里。此战稍不在意,就极有可能死伤在这二人手中。

    想到此处,玖歌将鱼肠剑擎在右手,左手暗掐灵诀,只见她身后五道彩光勃然爆出,将身子罩定,接着剑尖一点,青光闪烁,瞬间将鬼帝杜子仁所放黄芒绞碎了。

    杜子仁见自己术法被破,心中也不惊慌,双掌从宽大袍袖中伸出,轰然击向玖歌。此时玖歌腹背受敌,但面色镇静,毫无惧意,她左掌望空一举,只见脑后一股青光喷出,顿时化作一只巨手,直迎向杜子仁的双掌。

    “轰!”

    半空好似打个惊雷,这一对一掌竟是势均力敌,谁也没讨了便宜去。

    再看地藏,抛出一颗数珠之后,立刻与空中盘膝跌坐,双掌合十口喧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尔等妖狐安敢作乱!南无三曼多沙诃!”

    只见那颗佛珠快如闪电,瞬间来在玖歌身后,接着几个金色梵文从中飞出,将玖歌前后左右围住,空中响起漫天佛音,如钟似鼓,这佛音一波强似一波,玖歌就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元神似乎都有些晃动,好在有五道彩光护身,才勉强抵住。

    玖歌暗叫不好,她心知这地藏梵唱虽然出自佛门,但杀伤力极强,与慈悲二字丝毫没有干系,若再听上一刻半刻,自己必然元神晃动,修为尽失,七窍喷血而亡。

    “天狐无相!!!!”

    玖歌一声娇喝,左掌一拍自己额头,身形顿时暴涨数十倍,一张狐脸显出,身后五条狐尾狂摆。她张开血盆巨口,直向那颗佛珠咬去,耳轮中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佛珠竟被咬碎。漫天佛音顿时消失无踪。

    地藏在殿外闷哼一声,嘴角一丝鲜血流出,他双目一寒,将剩下的十七颗佛珠全部擎在手中。

    “屠日啰唲啰沙诃!!屠日啰唲啰沙诃!!屠日啰唲啰沙诃!!”

    只见十七颗佛珠飞至半空,化作十七般兵器,每件兵器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如此这般瞬间化作千支。

    再看地藏,原本合十的双掌猛然分开,一撑天,一扶地,然后绕身一周,化作千只手臂,那千种兵器咻然飞至,落在千手之内。

    地藏起身,身形亦是暴涨数十倍,几乎与玖歌本体一般大小。

    鬼帝杜子仁一看,立刻从怀中取出三只竹片来,上面分别写着‘算天’、‘算地’、‘算人’。

    玖歌拿眼一撇,惊呼道:“三才算筹!”

    杜子仁嘿嘿狞笑道:“不错,你这狐妖还有些见识,竟认得这件至宝,也罢,今日就以此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一落,三只竹片出手,每一片算筹都开始疯狂计算,无论玖歌如何变幻身形,总也逃不出这三才算筹的预测。

    杜子仁趁机发掌,每每击向玖歌必救,直把她忙活的够呛。此时地藏也杀进了鬼帝殿,与玖歌打在一处,一时间山崩地裂,风卷云动。

    地上观看的潘涵泽只吓得三魂渺渺七魄茫茫,但他心中对玖歌却是担心至极。可一转念,没想到自己这至交知己,竟是个狐狸精!

    这时蓝汪汪闪身来到潘涵泽身边,一拉他衣袖将人拽到殿脚之处。

    “潘秀才,这狐妖是你什么人?”

    潘涵泽跺脚道:“她……她……她……她便是我新娶的妾室啊……”

    蓝汪汪一伸大指赞道:“潘秀才,不是老夫夸你,你这可真是好造化!这狐妖行为如侠,当真难得,可惜鬼帝与地藏联手,她可万难讨了好处去。”

    潘涵泽急道:“老丈,可有办法救她一救吗?”

    蓝汪汪犹豫片刻道:“也罢,我虽是罗浮山的一个小小鬼差,但也看不惯这等孽事!这样吧,我看这狐妖还能撑上些时日,你现在就跟我前往泰山东岳帝君府,若能请动帝君前来,你这狐妖老婆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潘涵泽闻听,立刻拉住他说道:“慢说是去泰山,便是刀山火山我亦不惧!玖歌为我独闯地府,此侠女尔!我身为丈夫,岂能弃她于不顾!老丈,咱们这就走吧。”

    蓝汪汪点点头,拉起潘涵泽便走,带到殿外时,有金甲武士拦路:“蓝大哥,你这是哪里去?”

    蓝汪汪脚下不停,口中说道:“去请帝君!”

    金甲武士当即放行,蓝汪汪携潘涵泽一路向北,不肖半日之功便到了泰山脚下。

    这东岳齐天帝君府便在泰山最高处,从下看去,只见霞光万道直冲天穹。

    潘涵泽也不用蓝汪汪带路,独自疾奔上山,到得府前跪倒大喊:“帝君救命!!帝君救命!!!帝君救救我那可怜的妻子!!!!”

    府门吱呀开启,一个小道童跑出来说道:“凡人潘涵泽,竟敢吵闹齐天帝君,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潘涵泽也是豁出去了,他以膝代步紧走至道童跟前说道:“若能救得我妻,魂飞魄散又当如何?在下一力承当便是!!!只求帝君开恩!帝君开恩!!!!”

    道童正要呵斥,就听半空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童儿,让他进来说话。”

    道童连忙躬身说道:“是,领法旨!”

    说罢冲潘涵泽招了招手道:“帝君有命,凡人潘涵泽进府参拜。”

    蓝汪汪站在府门外,因为帝君并没让自己进去,因此万万不敢造次,只得等在门口。

    潘涵泽进了帝君府,随道童来在一处荷花池畔,只见有一中年道人,穿着极为随意,此时赤足挽袖站在湖中,正自修剪荷叶。他一见潘涵泽来了,当即将手中一柄金剪随意一放,然后手持一支荷叶走了上来。

    中年人上下打量潘涵泽半晌,终于开口道:“你这人好不迂腐,李小荷那般毒妇,皆是你惯出来的,如今还想求我救她?真是可发一笑。”

    潘涵泽一听,立刻跪倒磕头道:“帝君误会了,我并非求您相救李小荷,而是望您开恩救一救我那知己妾室。”

    “哦?”齐天帝君一皱眉,难道自己看错了不成,“你的妾室?”

    潘涵泽当即将玖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乃是秀才出身,这一片话说得也周全,直把偌大的齐天帝君都听楞了。

    半晌过后,齐天帝君叹了口气,点头赞道:“人为侠易,狐为侠难矣。男为侠易,女为侠难矣!此女有大义,不可不救,而且那杜子仁怎能与地藏联手!简直混账!来人!”

    立刻有道童闻讯前来领命。

    “取我衣服来,我要去一趟罗浮山。”

    “是,领法旨。”

    道童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个金盘,盘中盛一件金色大氅,上面仙气缭绕,竟不散去。

    齐天帝君更衣带履完毕,将手中荷叶望空一扔,顿时化作一只仙舟,他一点潘涵泽,两人飞进舟中,接着光华闪处,这荷叶仙舟片刻之功便到了罗浮山。

    此时玖歌已然陷入苦战,地藏以千手之威将她死死逼住,杜子仁以三才算筹偶尔偷袭。玖歌暗暗叫苦,再如此打将下去,自己累也累死了。这精神稍一恍惚,只见地藏千手一拢,竟将她全身罩住,丝毫动弹不得,杜子仁见机行事,立刻数掌印在玖歌身上。

    “噗!!!”

    玖歌一口鲜血喷出,只将一个鬼帝大殿染了个万朵桃花开。她见势不好,立刻收了本相,五道彩光牢牢护住身躯,不敢再还手。

    地藏和杜子仁见状,各自狞笑,皆狠命攻打,玖歌在这一阵阵狂风暴雨般的击打中摇摇欲坠,眼看危在旦夕之际,只听空中仙乐传来,万道霞光自北而来,无数荷花随生随灭,一只荷叶仙舟破空而至。

    “好大胆的地藏!”仙舟中齐天帝君喝道,“竟敢妄入罗浮山,当日我与如来有约,这酆都界你我各自为政,不可冒进,怎么你敢破了这条规矩吗?”

    地藏一听这声音,后背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然撤回身形,也顾不得玖歌如何,当即来在荷叶仙舟之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齐天帝君驾到,贫僧唐突了,还请帝君原谅!”

    杜子仁更是吓得瘫坐在地,那三片算筹也掉落地上无人操控了。

    玖歌得以喘息,立刻盘膝而坐,调养内息灵气。

    齐天帝君带着潘涵泽出了荷叶仙舟,他看了看地藏,轻轻哼了一声道:“此处是我管辖之所,不管你因何来此,本帝君都不再追究,但此事下不为例,若再犯,我可要去找如来理论理论。”

    地藏识趣,立刻施礼口喧佛号转身就走,不敢稍作停留。

    齐天帝君面若寒霜来在杜子仁面前,杜子仁全身寒噤,脸色煞白跪倒叩首道:“师……师尊……弟子我……我……”

    齐天帝君伸手虚空一抓,只见杜子仁如同泄气一般瘫软在地。

    “我取走你一身修为,罗浮山也不用再呆了,今日起,你给我滚回泰山去,永世不得出山!你可服气吗?”

    杜子仁苦笑一声道:“谨……谨尊师命,不敢不服……”

    齐天帝君道:“你与楚江王之事,为师早就知晓,只是见你主持罗浮山不易,不愿过问而已,如今犯下这等大错,可是饶你不得了。”

    说罢,齐天帝君转头看向潘涵泽道:“你阳寿未尽,如今可还阳而去。”

    潘涵泽犹豫了一下道:“帝君……在下……在下不想还阳……”

    齐天帝君闻听潘涵泽之言,心下微觉不悦:“你这凡人,本君许你还阳偷生还不满足,又要作甚?”

    潘涵泽看了看玖歌的背影,叹气道:“我有一言请问帝君,那李小荷在阳间恶事做尽,又该如何处置?”

    齐天帝君沉吟片刻道:“那李小荷落在地藏之手,按这酆都的规矩,我不便插手。你若想看她受刑,怕是无计可施。”

    潘涵泽嘿了一声道:“都道地府公正无私,阳间任你作奸犯科,死后都难逃公道,可如今看来,却与那人间官场无异,也罢,我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又能如何呢?帝君,烦请您将我送回阳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总要想办法讨个公道就是。”

    齐天帝君面色一沉:“大胆!你这般说法,好像本君徇私枉法,包庇恶人,谁说那李小荷就一定能逍遥法外了?本君只是说你无法看她受刑而已,按她的罪孽,在十殿也难逃公正,那地藏虽然奸诈狡猾,但此时必然醒悟,自己是受了那李小荷的蛊惑,这番回去,我看你那正室,八成要受些极刑,狱火炼魂之苦,怕是逃不掉的。”

    “哦?”潘涵泽闻听此言,心中才稍觉平衡,这才下跪磕头道,“既是如此,我便安心了,还请帝君将我和玖歌送回阳间!”

    齐天帝君摇头道:“你可以回去,但她却不行。”

    “为何?”

    “此番虽然是地藏坏了规矩前来罗浮闹事,但这狐妖擅闯罗浮亦非轻罪,因此她需留下,随本君回到东岳天齐府上,多少受些责罚才是。”

    潘涵泽一听,立刻大声道:“不可!玖歌是为救我才闯了罗浮,帝君怎可不分黑白!您若一定要责罚,我愿代玖歌受刑!!”

    “胡闹!”齐天帝君勃然大怒,“本君念在这狐妖有情有义,不惜闯我罗浮禁地也要相救于你,因此才起了慈悲,喝走地藏,严惩门徒,如今又许你还阳偷生,你这凡人竟敢贪得无厌,简直胡闹!!”

    齐天帝君一怒,整个酆都皆为之一颤,潘涵泽心中害怕,但他心念玖歌的好处,只得把牙一咬,把心一横道:“帝君,您打也好,杀也罢,总之我不能让玖歌独自受罚,便是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处!!!帝君!!!请帝君成全!!!!”

    齐天帝君蚕眉倒竖,全身威压放出,只把潘涵泽压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白,全身冷汗不住流淌。

    齐天帝君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潘涵泽,这一掌可叫你魂飞魄散,本君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与那狐妖同死吗?”

    潘涵泽咬牙喊道:“死则同死!生则同生!!玖歌,为夫先去一步!!!!啊!!!!!”

    说完,潘涵泽一声大喊,只等帝君一掌落下。可是喊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动静,他抬眼一看,只见齐天帝君笑眯眯看着他道:“行了,起来吧。”

    “玖歌丫头,”齐天帝君又冲玖歌说道,“此人对你可是真心,此番还阳,可莫要负他才是。哈哈哈哈~~”

    玖歌疗伤以毕,虽未痊愈,但依然不影响行动了。

    “齐天叔叔,这可谢谢您了~~”说着,玖歌冲齐天帝君施了个万福。

    齐天帝君笑道:“你母亲与我情同兄弟,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有一节,那地藏的心眼儿可是出了名的小,这番得罪了他,恐怕今后的麻烦事可不在少数。”

    玖歌哼声道:“那假仁假义的秃驴,旁人怕他,我可不怕!若非我修为不够,定要以鱼肠剑斩了他那颗秃头!”

    齐天帝君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若在,慢说是地藏,便是如来亲临,怕也讨不到好处去,可惜你妈隐世不出,否则本君还真想与她再谋一醉!”

    玖歌笑道:“叔叔哪里是想喝酒?分明是对我母亲念念不忘吧?”

    齐天帝君闻听,也不觉得丢人,反而笑道:“你母亲乃是世间第一的奇女子,本君心生爱慕也属正常。”

    玖歌点头道:“好吧,他日我见了母亲,定将叔叔这番话说与她听就是了。”

    齐天帝君闻听大喜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哈哈哈哈!!!”

    玖歌来到潘涵泽身边,挽住他一条手臂笑嗔道:“你这呆子,幸亏帝君与我乃是旧识,否则就刚才那番话,你早死多时了!”

    潘涵泽拉住玖歌的手,苦笑道:“原来娘子竟是仙人之流,看来我这凡夫俗子,可真配不上你了。将来生老病死不离我身,那时你仍是这番艳丽,我……我……哎……”

    玖歌摇头道:“你放心就是,冲你这番真心,我守你潘家千年基业也就是了,将来你走之后,我也能随时来罗浮看你,又有何忧心的?”

    潘涵泽一琢磨也是,如今已知死后归处,这心境倒也开阔了,什么功名利禄也都看的淡了,如此一来,反倒是长寿。

    自潘涵泽还阳复活之后,将玖歌扶正,夫妻二人直活到宣统二年。这一年潘涵泽已然一百零七岁了,但仍然是耳不聋眼不花。

    潘家在玖歌的庇护之下,家业是越来越大,但最后碰上太平军作乱,无奈之下只可弃了祖宅,合家迁徙到京城,因为潘家擅长烧制琉璃,因此在京城东南安身立命,建立一家窑厂,由于潘家人口众多,此地也随之改叫潘家窑,解放以后又改名潘家园。

    却说地藏狼狈回转酆都之后,立刻再审李小荷,并以前世明镜照鉴其言,果如潘涵泽所言,乃是个万世难找的悍妒之妇。地藏震怒,当即将李小荷打下十八层地狱,每日皆受一刑,一千零八日为一轮回,必受万日之酷刑,方能转世为猪狗。

    ………………

    小孙儿听得有趣:“爷爷,原来潘家园竟有这样的来历!”

    爷爷推开酒杯:“似这等狐侠女,可说世间难寻,有情有义,又有一身豪胆,当真难得!当真难得啊!!”

    小孙儿一脸的向往:“爷爷,那这位侠女姑姑还活着吗?”

    爷爷呵呵笑道:“仙人多有长生之法,这区区几百年,又算得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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