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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古境奇缘之夷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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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望着满地的工艺品苦笑道:“这潘家园里的好东西,可是不多了,孩子,爷爷让你看什么你便看什么,否则脏了眼可就不值了。”

    小孙儿笑道:“爷爷,您不是说,这里都是古董吗?”

    爷爷捻了捻胡子:“爷爷说的骨懂,可是骨头的骨,并非古代之古,懂着,明白知晓也。”

    小孙儿不解:“那,有什么区别吗?”

    爷爷拉着小孙儿一边走一边说道:“当然有别,生灵故去经久化骨,胎儿未成骨先成,这骨么,可谓古往今来尔,你可记得,爷爷说过宇宙何意啊?”

    小孙儿歪头想了想道:“爷爷说过,宇者,天下四方,宙者,古往今来……”

    “嗯,不错,”爷爷很是满意,“爷爷叫你来看看骨懂,便是要你学着知古知今,知未来……”

    正说着,爷爷的余光忽然撇见大棚把角一处的青铜器摊位:“咦?此物竟然现世了么?”

    爷爷的语调颇带着三分讶异。

    小孙儿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爷爷,您看见什么好东西了吗?”

    爷爷微微摇头,然后拉着孙儿上前几步,接着手指一面古代铜镜说道:“孩子,你可以好好看看此物……”

    这时摊主笑道:“哟,老爷子,您是懂行的,这镜子绝对包到代,您看这包浆,看这锈,正经的唐代铜镜!!怎么着,您有心得着么?”

    爷爷闻听此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说,这是唐代的?”

    摊主微微一愣:“啊……是啊……”

    爷爷摇头摆手道:“非也,非也……”

    这摊主好几天没开张,再加上今天早点吃的有点不顺序,此时见老头儿连哈哈待否定的,心中可就起了无名火:“您呀,不要就不要,跟我这斗什么咳嗽?我说唐代就唐代!最烦你们这种似懂非懂的!”

    爷爷也不生气,微微笑了笑道:“店家,稍安勿躁,这镜子我倒是想要,你开个价儿如何?”

    摊主又是一愣,暗道自己有点冲动,连忙换上一副笑脸道:“哟,老爷子,我吧,今天早上吃了枪药儿了,您可别在意,这样儿吧,我刚才那态度也不好,您呢,要是真心要……嗯,这么着吧,五万!您看怎么样?”

    爷爷听了这个价,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这价格倒是不贵……”

    说着,爷爷取出手机,利索地扫了码,当即转过五万去:“只是店家,你可不要后悔,钱已经过去了,东西就算是我的了。”

    摊主这个高兴,五万这数本来也是猛着说的,没想到这羊牯还真给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老爷子,您这钱给的忒痛快了……”

    爷爷一把将铜镜抓在手中:“一手钱一手货,店家,东西,可就归我了。”

    摊主挠挠脑袋道:“那肯定是归您了,不过老爷子,说句得罪的话儿,我看您也不像是羊牯……难道这镜子……哟我操,老爷子,难道是我打眼了?”

    爷爷呵呵笑起来:“左右无事,我便将这镜子的来历说给你听听……”

    ……………………

    话说在大唐天宝年间,在金陵有个书生名叫陈仲恭,家中为商多年,颇有些积蓄。但时运不旺,在陈仲恭二十三岁头上,父母竟然害了疾病双双故去了。陈仲恭忍痛发送了二老之后,便决定离开这块伤心之地,欲上洛阳定居,也好谋个一官半职。

    这一日,陈仲恭携合家仆从来在洛阳,看中了一处房产,正是清化巷巷尾的一处别院,内中有两进,后院还有个花园,颇为别致。

    有家中老奴斡旋砍价,终还是买下了。自是免不了一阵清扫,好在家下人不少,不过两日光景便将一座废院收拾妥当了。

    陈仲恭看后院清净,便吩咐下人将房间拾掇利落,然后每日送三餐茶点,自己则要闭关苦读。好在家资尚且宽厚,如此度日也不觉紧张。

    陈仲恭喜欢在月明之时,借月光读书,因此他常常在后院一口古井边用功。此时正是盛夏七月,井中寒气升腾,倒也能解去陈仲恭心中的些许烦闷。

    这天陈仲恭又在夜间走出了房门,来在古井旁刚刚翻开了书,就听身后竟有脚步声。陈仲恭以为是下人来送夜宵,因此并不回身:“放在井台上罢,莫要扰我用功……”

    可是话说完,并不见有人上前放东西,陈仲恭微觉奇怪,回头一瞧,竟是个不认识的绝美女子。

    陈仲恭当即愣住,此女之美,好似画中所出,眉目鼻眼无不完美,而且她嘴角微微上扬似有笑意。陈仲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那女子颇为大方:“这位公子,我见你每日皆在此处读书,可是要去赶考么?”

    “啊……是啊……”陈仲恭放下书本,朝女子施了一礼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而来啊?”

    女子咯咯笑道:“陈公子,我见你孤身一人甚是寂寞,这才前来见你,怎么,你是怕我来路不正么?”

    女子这一笑可谓倾国而倾城,陈仲恭的魂魄都被笑去了七成,哪里还管得许多:“不不不……姑娘,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女子道:“此处夜深风紧,还不将我让进屋中去?”

    陈仲恭抬头一瞧,月朗星稀,哪里来的风?这分明就是有心与自己成就好事!他本是青年心性,哪里受得住这般挑逗?当即将女子带进屋中,没说几句便将她狭抱在床边,成了苟且。

    次日天明,陈仲恭醒来时,女子已然不见。他也没多想,但到了夜间,女子便咻然出现。如此这般,二人每夜缠绵几近半月。

    这一日陈仲恭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子究竟是何来历?难道是狐鬼之流?”

    女子也知道瞒不下去,这才幽幽开口道:“我名镜元颖,本是春秋时,晋国乐圣师旷所铸十二律神镜之一。铸镜时以日月大小为差,我成自七月七日午时,因此排行在七,名曰夷则。后在隋朝大业六年七月,我方才生了灵智。”

    “啊?”陈仲恭惊道,“感情娘子,乃是镜仙?”

    镜元颖苦笑道:“何来仙之一字,不过妖尔……仲恭,这宅子非是久居之地,这半月来,你我已然生了情愫,我怕……我怕……哎,实话与你说了罢。你门外那口古井中,住着一头上古的妖兽,名叫刑化杀……”

    陈仲恭楞道:“既是如此,你我一走也就是了,我家中资财尚有富裕,将此宅变卖,另寻他处也就是了。”

    镜元颖摇头道:“哎,自隋朝大业年间,天下祸乱四起,我生灵智时,那刑化杀便随我一起苏醒了,如今我的本体就在它手中,皆沉在那古井之内,我若一走,怕那厮便要打碎铜镜,我亦亡已……如今我每日都要为刑化杀勾来无辜百姓供他服食,若一日没有,我亦不能交差,所以陈郎,你……自去罢……”

    陈仲恭胸内怒气勃发,当即起身道:“我怎可舍娘子而去!!明日我便将你的本体从井中捞出!!”

    镜元颖没想到这一介书生竟有这般勇气,因此大喜道:“当真么?”

    “当真!!”

    镜元颖穿起衣衫在地上走了几步,终于跺脚道:“也罢!陈郎,你且听好,这刑化杀尚未吃得万数生灵,因此还见不得光,你需在午时烈日当头之际,将井水抽干,露出淤泥,然后将我本体取出,再以柘木和檀木为盖,将井口死死封住,方能救我于傀胁,自此逍遥自在去!”

    陈仲恭一拍胸脯满口应下了。次日天明,陈仲恭当真找来木匠石匠,又集结家丁静等午时。待到日头正时,立刻动手将井水抽了,趁新泉未补之际,陈仲恭便要亲自下井去捞那夷则古镜。

    几个家丁架好横木,又将粗绳缠在陈仲恭身上,便将他顺下了井,可谁想,就在陈仲恭下到半处时,井内忽然传来一声怒吼,这吼声震人心魄,险些将他震晕过去。

    大惊之下,陈仲恭哪里还敢下去?连忙吩咐家丁将自己吊回井外,然后战战兢兢吩咐道:“快!快!!快将井口封了!!快快快!!!!”

    工匠不知镜元颖之事,听得吩咐之后立时动手,将古井封了个严严实实。

    却说那镜元颖等到晚间还没人来搭救,心已然凉了半截,待要出井观瞧时,却已然出不去了。刑化杀得知镜妖联合生人想将自己封了,立时大怒,此时人肉也吃不到了,只得将怒火撒在镜元颖身上,每日以兽躯奸污其数次,只为采其阴气修炼,隔上几日玩得腻了,便是一顿痛殴!这般年月,一度就是两百余载。

    那陈仲恭自打将古井封闭,没几日便病倒了,找来郎中一看,竟是得了心疾。陈仲恭自知愧疚,这病是越发的严重,不过一年光景便卧床不起了,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心痛的病直直折磨了他十年,终在十一年头上一命呜呼了。此时陈家的家资也依然被这病秧子给熬没了,家下人散的散,走的走,这宅子也就荒废了。

    直到大宋真宗三年,有燕京富商萧东旭来在洛阳返货,为了两地走货方便,经人介绍就将这所荒宅给买下了。待收拾妥当,萧东旭见古井被封,心中很不痛快,遂找来工人将井口给砸了。低头一看,井中清水荡漾,打来一桶尝尝,竟是说不出的甘冽。

    却说到了晚间,镜元颖发现封口已破,暗道自己终于能少受些折磨了。刑化杀命她继续勾来百姓服食,镜元颖无奈,只得照办。

    这一日刑化杀吃罢了生人昏昏睡去,镜元颖独自来在井边,看了看当初与陈仲恭相好的那所房子,心中又是爱又是恨。正自哀怨之际,只听房门一响,一个商人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镜元颖不由得仔细一瞧,顿时吓了一跳,感情这年轻人的样貌竟与陈仲恭一般无二!镜元颖暗自一算,原来这人竟是陈仲恭转世投胎之身。这一下她心中的思念勃然而发,竟如星火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镜元颖也顾不得许多,即可上前将那人拽进屋中,一番倾诉之后,萧东旭也忆起了前生之愧,二人说不得便要一番云雨。

    第二日天明,萧东旭暗道决不能再负元颖这一片真心了。他立刻找来工人,照当初之事又行一遍,这一次他无惧刑化杀怒吼之音,三几下落在淤泥中,一把就将夷则古镜抓在手中,然后返回了地面,接着吩咐工人将井口死死封住。当夜晚间,萧东旭便带着镜元颖离开了洛阳。

    待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燕京,直至萧东旭家中,二人相视而笑,这才算逃出升天。

    镜元颖本以为自此之后,她二人便能逍遥世间了,但天不遂人愿。这镜妖欲望极强,每日里皆缠着萧东旭行那苟且之事。初时萧东旭仗着年轻还能应付,但时间久了,毕竟是人妖殊途,他身上的阳气渐渐稀薄,不过三年光景,竟被活活累死。

    镜元颖大恸,直哭了七日七夜才止住。萧东旭已死,镜元颖守其家业百年,时至徽宗太和三年,萧家彻底灭亡,人、镜不知下落何处。

    事也凑巧,待到了大明洪武元年二月,朱皇帝派大将徐达南下攻河南,同年四月攻克洛阳,军师刘伯温寻到那口古井,并以道术将刑化杀囚禁,带回了京城,锁在北新桥下,命其永镇海眼……

    ………………

    故事讲到此时,已然围上了许多人,都在静静听着老人讲故事。

    摊主越听心中越是悔恨,原来自己当真打了眼,这哪里是唐代古镜?分明就是老人口内,春秋乐圣师旷所铸的十二律神镜之一,可谓价值连城!自己竟然五万就给卖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摊主的表情就像活吞了几只绿豆蝇,喃喃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难道……难道您就是报国寺的野言先生么?”

    老人微微一笑,将铜镜揣进怀中,然后拉着小孙儿拨开人群蹒跚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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