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皇后“病体未愈”，嫔妃请安制度尚未恢复。晨起秋水痕多睡了会儿，起来的时候，屋外已是日头高悬。
秋水痕打着哈欠掀开帘子走出拔步床，侯在屋外的宫女听见响动立刻进来伺候。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絮芝竟然不在？随口问了一下，一个叫秋蝉的小宫女说：“絮芝姐姐逛园子去了。”
秋水痕讶异的回头看了小宫女一眼，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自打秋水痕记事起，絮芝便在她身边伺候，时时围着她转，以她为天，以她为地，深怕自己离了她的视线就闯祸惹事或者受到伤害。像今日这般她还没起，她独自去逛园子这种事，破天荒的还是头一遭。
小宫女误会了秋水痕的意思：“要不要奴婢去把絮芝姐姐叫回来？”
“不用。”
秋水痕即刻回道：“难得絮芝有闲暇出去，就让她多逛逛，千万别去叫她。”
秋水痕一直希望絮芝能够多将注意力放在她自己身上，享受生活的美好，而不是为了她着想，为了她而活，哪怕是找个侍卫偷摸着谈恋爱都行。像现在这样她一颗心全扑在自己身上，秋水痕有时候觉得也挺累的，深怕自己一个做不好，辜负了她的期望。
正当秋水痕以为絮芝有所改变，终于开窍，能够开启自己生活的时候，絮芝却回来了。秋水痕在铜镜中看见她，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娘娘可算起了。”
絮芝说着走上前来，取过小宫女手上的梳子，开始替她梳头。
秋水痕问：“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么？”
“海棠？”絮芝迷惑：“不知道啊，奴婢没瞧见。”
秋水痕回头看她：“你不是逛园子去了么？那么大几株海棠你没瞧见？”
“逛什么园子啊1絮芝咕哝，“奴婢去御膳房领坤德宫今日的份例，恰巧碰上了碎玉阁许采女身边的常喜，她讨奴婢的好，邀着奴婢走了走。”
秋水痕观察着铜镜中的自己，淡淡听着，“然后呢？”
然后……
絮芝停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说：“皇上昨儿个去了芙蕖殿1
秋水痕：“哦1
昨日原本是坤德宫侍寝的日子，皇帝不过来也就罢了，偏还去了旁的宫殿，说起来，是有些丢脸的。
絮芝似乎是怕秋水痕伤心，复又说道：“不过并未在那里过夜，只是略坐了坐便走了，兴许就是过去瞧瞧喜乐公主的1
絮芝心里有些憋闷，觉得皇帝未免也太不给秋水痕留面儿了，自家娘娘好歹是中宫。又想着万一秋水痕难过，亦或者生气，自己该如何劝慰，然秋水痕却跟没事人似的，忽然说道：“今儿个中午吃什么？”
……
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絮芝唯有默默叹息的份儿。
“今日御膳房送了一整只羊过来，另有新鲜的春笋，还有前几日娘娘念叨的香椿嫩芽、芦蒿，也都得了。”
秋水痕瞬间心情大好：“那敢情好，吩咐小厨房，中午咱们就吃烤全羊，春笋要油焖的，香椿炒鸡蛋，芦蒿让他们自己看着做。”
絮芝福身答应了。
秋水痕又说：“去把林承徽也叫过来，她吃什么都香，本宫瞧着喜欢。”
絮芝正想答应，忽想起另外一事，问：“娘娘，涂昭仪和宣婕妤的事儿如何处置？”
……
对哦，絮芝不说，秋水痕都差点忘记这事儿，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对哦，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瞧我这脑子，睡一觉，什么都给忘了。”
她想了想，一时说不上来，干脆就说：“算了，等中午吃完饭再说罢。”
……
絮芝无奈，只得先退出去了。
中午和林承徽一起吃了饭，俩人在庭院里略微走了走消食，又因日头太晒，复又回到廊檐下坐着喝茶纳凉。虽还是春季，但这几日日头却猛，很有几分初夏的感觉，庭院里的花木都猛长个儿，东北角上的蔷薇花架都开始结花苞了。
秋水痕昏昏欲睡，林承徽喋喋不休，楞是不走，絮叨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涂昭仪和宣婕妤的事儿，您准备怎么处理？”
秋水痕略微清醒了些！难怪林承徽吃了饭还一直不走，原来是记挂着打听这事儿呢。也是，涂昭仪和宣婕妤的事儿闹这么大，连太后娘娘都吃了皇上的挂落，现在阖宫上下都睁大了眼睛看秋水痕怎么处理呢。
秋水痕意兴阑珊：“还没想好呢，到时候林承徽自然会知道。”
林承徽面上有些尴尬，“也是，此事闹这么大，皇后娘娘自然是要重重处置，警醒六宫的，到时候，嫔妾自然会知道。”
秋水痕低眸瞧着手上云锦缎面绣有蝶戏牡丹图案的团扇，上头的刺绣是苏绣，阵脚细密，色泽浓艳，大红色的牡丹花好似刚从花枝上摘下来似的。
林承徽见秋水痕淡淡地，又打了个哈欠，决定不再自讨没趣，站起来说道：“那嫔妾先行告辞，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
林承徽走了之后，秋水痕命人将屋子里的贵妃榻搬出来，躺在廊下歇午觉。絮芝给她盖了披风，坐在一旁拿了扇子小心替她驱赶蝇虫。
庭院里头静悄悄地，阳光有些刺眼，几只雀鸟停在蔷薇花架上面，鸣鸣啾啾地。
今日晨起，喜乐公主有些身体不适，整个人蔫蔫儿地，起初以为是春困，玩一会儿便好了，谁料用了早膳之后，竟开始上吐下泻。杜淑仪吓得不行，慌忙传了太医整治，太医瞧过之后，说是得了风寒，想是近日昼夜温差大，小公主又爱嬉闹，有时候晚间突然就光着脚丫子跳下床到处跑，可能不小心着凉了。虽不甚大碍，但整个后宫拢共就这么一个公主，皇帝十分珍爱，太医院不敢大意，轮换着三位太医切脉，最后商定药方，然后又是抓药，煎药……闹得阖宫上下都不安生。最后传到了皇帝耳中。黎世崇当即放下手中的奏折，去了芙蕖殿。他到的时候，喜乐公主已经吃了药睡了，看上去也好多了。杜淑仪一贯贤德，劝着皇帝国事要紧。黎世崇略坐了会儿，便又出了芙蕖殿。在回宣政殿的途中，路过坤德宫，皇帝瞧见坤德宫敞开着的朱漆大门，忽然叫了一声：“停”。
抬轿的太监停下脚步，皇帝望着坤德宫宫门的方向，却迟迟不见下辇。
徐公公看看皇帝，又看看坤德宫，两头张望了会儿，小心问皇帝：“陛下要不要进去坐坐？”
皇帝没有答话。然徐公公却十分知晓皇帝心意，示意抬轿的小太监放下轿辇。
黎世崇步下轿辇。昨日原是皇后侍寝的日子，他却去了芙蕖殿，多少有些下她的颜面，今日恰好路过，便进去看看她。
他走到坤德宫门口，忽又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小太监想要通传，却只喊了个“皇……”字就被黎世崇抬手给阻止了。
只见不远处廊檐下，秋水痕侧躺在贵妃榻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段青色披风，只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鹅蛋脸，闭着眼睛，呼吸轻微。明明隔着一庭院明亮斑驳的阳光，却好似能看见她如蝶翼般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清风吹拂，廊檐下挂着的四角风铃叮咚作响……
好一副美人春睡图！
黎世崇在门口定定地站了许久，身后的人都一动不敢动，静悄悄地，就连絮芝都没发觉异样。
过了好一会儿，黎世崇淡淡道了句：“走吧”。转身离开了。
秋水痕这一觉睡的甚是香甜，醒来之后，精神头也足了。便将涂昭仪和宣婕妤一事给处理了。
涂昭仪被罚去尚禅院礼佛三月，修身养性；宣婕妤禁足。至于杏儿和水莲儿两个打架的，挑事者杏儿已经被皇帝罚杖责五十赶出宫去了，本着先撩者贱的原则，水莲儿没被杖责，直接赶出宫去。
这样的处罚，未免显得过轻！可是没办法呀，在这后宫之中，皇帝好不容易树立起三面大旗，让她们相互掣肘，彼此制衡，倘若她得理不饶人削去另外两面，只怕今后她一个人也是孤掌难鸣，免不了被掐的下场！
再说了，这涂昭仪背后有涂太后，宣婕妤背后有宣丞相，就像西游记里那些有背景的妖怪最后都没死一样，怪现实的。
消息传到黎世崇耳中的时候，黎世崇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回了句：知道了！
后宫两大刺头儿不在，瞬间平静了许多，却也有些无趣。每日里百无聊赖，秋水痕甚至有些怀念从前涂昭仪上蹿下跳，宣婕妤怼天怼地的日子！
皇帝连着好些日子没有踏足后宫，除了偶尔去过两次芙蕖殿看望喜乐公主，但也只是坐坐就走，没有过夜。涂太后话里话外指责秋水痕这个皇后不够称职，不懂得取悦顺从皇帝，导致皇帝不肯踏足后宫，皇室子嗣单薄云云！秋水痕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做不理会，心里却道：你还好意思说，后宫美女如云，你儿子不肯来关我什么事儿？我还没说我怀疑你儿子是左风呢！
回到坤德宫，秋水痕有些意兴阑珊，无聊之下同小宫女拨弄了几句跳棋，跟她对弈的小宫女秋蝉无意中说道：“听说最近喜乐公主也迷上了跳棋，前两次皇上去看公主的时候，还拉着皇上陪她一起玩儿呢1
“是么？”秋水痕将手中的琉璃棋子放回棋盘，说：“既然如此，那便将这琉璃跳棋送去给喜乐公主吧。”
秋蝉楞了一下，絮芝上前收拾好棋盘，盖上盖子，塞到秋蝉手中：“还不快去？”
秋蝉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去了。
絮芝转过身来夸赞：“娘娘高明，陛下若再去看望喜乐公主，看到这琉璃跳棋，必然也就会想到娘娘了1
秋水痕：？？？
其实秋水痕想的是，她知道皇帝不乐意见她，所以便往芙蕖殿送点子东西，让他一见了就添堵！可是为什么絮芝总是不能够准确完美的意会到自己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