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伥鬼（20）
江芜暂时没功夫向段溪叶解释。
他现在都有二十点血了，气焰十分嚣张，战斗风格比先前激进了无数倍，把半人半虎的卫九压着打。
卫九本来还有点手下留情的意思，被他逼得只能全力以赴。
段溪叶时不时能从虎精脸上看到懵逼的表情，显然也对江芜的战斗力感到了惊讶。
他起身紧紧地盯着江芜，脑中盘桓着一个念头，他被骗了。
江芜不仅不弱，还强得离谱。
他招招致命，动作快得出了残影，以段溪叶的眼力竟然无法捕捉到他的位置。
段溪叶心情复杂。
也是，这里是随时都会送命的危险游戏，扮猪吃老虎又有什么稀奇，只不过说明江芜从头到尾都没信任过他罢了。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
段溪叶心里重复一遍，手心一翻，摸出一把折叠刀。
江芜已经这么不信任他了，他不想再被嫌弃没用，他要在恰当的时机雷霆出击，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至少，不要把我当成谁的替身了。我就是我，看到我啊江芜，我是段溪叶。
就在虎精被江芜一拳捶到地里，江芜准备上前直接把他头给拧掉时，段溪叶突然看到虎精背后幽幽地泛起绿光，一串串不明字符组成的代码飞快闪过，他顿时心脏收紧，顾不上深思那是什么东西，本能地提醒：“江医生小心1
江芜顿时反应过来：“卫九，你又作弊1
他语气不甘心，动作却很麻利，飞快地从虎精身上跳开，拽起段溪叶连退了几步，堪堪躲开虎精巨大化后当头踩下的一爪。
段溪叶骇然道：“他竟然能修改自己的体型？这年头boss都能开挂了吗？”
“可不是么？”江芜一边跟段溪叶吐槽，一边拉着他东躲西藏，甚至替他挡掉飞石与树枝，自己的脸上却多了许多刮伤，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
段溪叶还注意到，江芜带他逃命的方向是越来越远离道观的。
不管江芜出于什么原因隐瞒实力，他真的很在意他们这些伙伴。
段溪叶眼眶泛潮，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在这种险象环生的境地里居然去矫情那些有的没的。
他扭头痛恨地看向开挂的boss，痛恨游戏机制的不合理，简直像是不把他们搞死不罢休。他也痛恨自己的弱小，只能被江芜保护在羽翼下，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巨大的懊悔穿透了段溪叶的心脏，曾经佯装冷酷的年轻人咬紧腮帮，攥紧折叠刀：我得为江医生做点什么！
我得为我的朋友做点什么！
啪。
仿佛一道闪电刺破冷峻的夜空，段溪叶身体一震，兜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我】的个人面板里多了一条技能。
【我还是个男人吗：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猛男，当心你的头。】
【持续时间：15分钟】
【冷却时间：24小时】
这么好的江医生，我不把他守护好，我还是个男人吗？
朋友正在生死搏斗，我在旁边束手无策，我还是个男人吗？
段溪叶怒吼一声，本能地握着折叠刀冲了上去，在他奔跑的过程中，他的头顶冒出两只高高立起的尖耳，身后是皮毛柔顺的雪白尾巴，发色从乌黑褪成银白。
身着的黑色长大衣变得更加笔挺，肩膀上多了一对肩章。
同时折叠刀唰然变长，刀尖铮地一声变形，弯曲成平刃，赫然是一柄长戈模样。
他兜里，手机屏保便又从雪橇犬对着小鸟歪头，变成了身着制服的警犬头顶立着一只小鸟。
卫九化形出的巨大虎精又是一愣。
这两个玩家到底怎么回事？
段溪叶借机攻了上去。
虽然他也对这变身感到震惊和羞耻，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猛虎已经形如霸王龙一般，即使他发动了技能，在boss面前依然如同蚂蚁撼树一般渺校
但他依然凭着一腔孤勇与对方搏斗得不分上下。
此刻的他就如同刑天一样，跟随他的王，与世间最强大的敌人战斗。
江芜看得惊叹不已，抽空瞥了眼银色手机，他跟卫九战斗的时候没掉血，逃窜的时候却被树枝蹭掉了不少。他的皮实在太脆了，每受一个伤就掉一点血，这又只剩五点血了。
下次得找个护盾，他想。
他蹲在安全角落围观了半天段溪叶大战猛虎的壮景，咔嚓咔嚓拍了几十张照片，徒手劈了支木剑也冲了上去，和段溪叶合作无间，对虎精形成包夹之势。
刚刚还碾压他们的虎精再次落入下风，江芜找准机会一剑刺入他的眼睛，干脆利落地废了他一只眼。
“蔼—”虎精右眼流出汩汩鲜血，口中发出人性化的痛呼，身为人工智能卫九本不应感到疼痛，可不知为何看到江芜毫无温度的眼神，他的心脏仿佛也开始流血。
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卫九仰头哀呼一声，身后再次浮现出幽绿色代码，段溪叶怒骂一声“你他妈是卢本伟吗”，刚要把江芜护在身后，却见那幽绿光芒闪烁半刻，虎精身形竟然毫无变化。
开挂也要讲基本法，卫九再是gm，也不能无视低级副本的规则，强行把boss捏造成通天彻地的神话生物，如今这副模样已经达到副本允许的上限。
“好机会，叶哥一起上。”江芜招呼段溪叶上前群殴，段溪叶应了一声，刚捏起拳头，突然浑身一阵酸软，跌坐在了地上，变身的状态消失，头发恢复成黑色，长戈也还原成折叠刀。
江芜呆了一呆，喃喃自语了一句：“这就不行了埃”就自己上了。
“……”
段溪叶瘫坐在地，全身冷汗直冒，眼前一阵阵发黑，自我感觉好像把所有体力提前透支了，恨不得一头倒在床上睡上七天七夜。
他意识到不对劲，拿出银色手机，划到个人面板，目光落在技能的【持续时间：15分钟】那一行上。
原来是技能要冷却了。
他心中颓然，举目望去，江芜跟虎精打得惊天动地，搅起飞沙走石，简直像是天地大战一般。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想要再去帮忙，却又无力倒下。
这时，江芜被溅起的小石子擦了下胳膊，冒出一滴血珠，于是脸色一变瞬间退了下来：“啊，我不行了。”
“……”
段溪叶看了眼江芜，发现他面如金纸，竟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心头的困惑更多了，江芜是一个谜团，越了解越不了解。
“走。”江芜跑到段溪叶身边，扛起他转身逃命。虎精在后头大步追赶，把地面砸得哐哐作响，段溪叶见缝插针地把江芜身上打量一圈，没看到任何大的伤口，只有一些刮伤、蹭伤。
但江芜分明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难道是内伤？
段溪叶倒垂着头，血往大脑里涌，两边太阳穴嗡嗡作响，他不想给江芜增添负担，又怕乱动反而拖累江芜速度，身体僵硬得像是铁块，胡思乱想了半天，只能听着虎啸声越来越远，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江芜竟然硬生生扛着他逃脱了虎精的追杀，钻进了密实的山林深处。
夕阳已经坠到地平线以下，乌金色的余晖从重重叠叠的枝叶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形成一块块光斑。
江芜却没有停下奔跑，一直往密林深处钻，直到太阳几乎收拢了最后一丝辉芒，估摸着虎精一时追不过来了，正好附近又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这才扛着段溪叶钻了过去。
别说，一路上靠着段溪叶挡住那些拦路的荆棘枝条，他才不至于被零碎的伤口磨死。
不过他当然不会告诉段溪叶，扛着他有一半目的是为了拿他当盾牌。
段溪叶甚至眼含热泪地主动替江芜拨开那些荆棘，掌心鲜血淋漓也没吭一声。
进了山洞，江芜把段溪叶放下，又看了眼手机，果然，他只剩1点血了，差点就挂了。
谁能想到gm开挂这么狠，20点血都不够打。
江芜摸了摸龟缩在兜里、整场战斗不敢露面的小蛇，暗想，看来只能多补点血了。
段溪叶才刚从【我还是个男人吗】的负面效果中缓过来些许，仍然全身绵软无力。技能不会让他凭空强大，为了让他在十五分钟内战斗力突增，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
但他知道江芜比他状态更差，强撑着跌跌撞撞走到江芜身前，就再也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段溪叶不敢借这只手用力，吃力地抬起头：“你怎么样？”
江芜脸上灰扑扑的，嘴唇发白毫无血色，眼眸中仿佛有春水流淌。
即使蓬头垢面，脸上有伤，衣衫不整，他依然美得夺人心魄。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说：“不怎么样。”
我能做什么？段溪叶心都揪了起来。
江芜望着他：“我想让你帮忙治伤，你愿意吗？”
段溪叶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的命都是江芜救的：“要我怎么做？”
他的表情写满了“就算你要我去悬崖绝壁挖一株仙草我也会给你办到”。
江芜自然不需要他那么努力。
他轻轻一用力把段溪叶推倒，脱掉破破烂烂的外套，啪嗒一声解开腰带扣子：“躺着别动就行。”
段溪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