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之怒
所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如果在场有人的话——秦雨殇身子向左倾斜一点,然后用完好的左手微微撑起了自己的身体,靠坐在床背上喘着粗气。一个简单到了极点的动作,却让她出了一头虚汗,耗尽了力气。
“还好,伤口没有裂开。”秦雨殇嘟囔了一句。
一个不需内力就可以到十品巅峰的大宗师,可想而知,她对每一丝力量的控制到了什么恐怖的地步。自然,不牵动腹部的肌肉,完成一些简单的动作,也是办得到的。
若不是她在面对沈夜凝时一再退让,沈夜凝也不可能欺负她到这地步。至于这个孩子……也不得不说是秦雨殇为了沈夜凝放弃的,因此秦雨殇才会感到那么愧疚。
沈夜凝不知道秦雨殇的真正实力,所以他不会明白。
明明是来报复的,最后却成了一再的受伤,一再的忍让,真是好笑!
秦雨殇如是自嘲的想着。
不论秦雨殇多么神通广大,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体虚弱无力、伤口很可能会撕裂的现状,那么她又怎么离开沈府呢?
暗自掂量着自己的力气是否足够,秦雨殇艰难的拉过床边不远的狐裘罩住了自己单薄的身子,踩上床下的绣花鞋,撑着床缓缓站了起来。
腹部的伤口抽痛,让她不住的流着冷汗,她轻轻捂住伤口,思索着“逃跑”的路线。
沈府是在四年前才变成沈府的,但这座府邸屹立在琴则宫旁却很久了——作为每一代宰相的府邸。虽然沈夜凝大刀阔斧的改了很多内部的结构,但有一些东西还是没有改的,譬如说——暗道。
很巧的是,秦雨殇知道很多这里的暗道,并且在初到沈府的那几日检查过,大部分暗道都存在,包括听雨小榭后的那条出城的暗道。
出府的问题已经简化成了从二楼到楼后的不足二十米的位移,不可不说秦雨殇真的很厉害。
歇息了几秒,秦雨殇复又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扶住墙,一点一点向后窗挪动。她同时用那仍保留在十品巅峰的感知力感知着周围是否有人靠近,如果有人的话,她拼着伤口崩裂也要快些从后窗出去。
万幸的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也没有人想起她来,更不会想到她有能力下床,所以她已经蹭到了窗边。
几乎是瘫在窗口,她慢慢的推开那扇木床,呼吸着阔别数日的新鲜空气,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是她才发现,在这温暖的五月春日里,屋子里也一直燃着炉子,照顾极了她的畏寒。
愣了几秒,她才观察起后窗附近的地形,乍一看,脸上就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后窗外面就是一棵硕大的桃树,至少有百年的树龄了,粗大的枝桠蔓延到二楼和不远处的夜园园墙外。而最可贵的是,这颗大桃树是一棵歪脖树,倾斜的枝干斜倚在窗外的围栏上,而那倾斜一直蔓延到距离地面不足半米的地方。那桃树旁的不远处,就是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也就是那地道入口。
似乎上天都在帮助秦雨殇逃跑,一下子帮她解决了下楼的问题。
用身上的狐裘绑住了腰腹部的伤口,阻止它完全撕裂。秦雨殇深吸一口气,准备抬脚翻过窗框,然而她却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将抬右脚的动作变成了露出窗外的上身后仰,试图一下子越过这半人高的红木窗。
但当她的上身变回了直立,下半身却悬空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失败了。
在那薄荷香气弥漫的怀抱里,秦雨殇露出一丝苦笑。十一品巅峰——现在是十二品入门的人,她怎么能提前发现?她以为他不会来的,他也没必要来,她才敢跑,也才能跑,看来老天还是不愿意帮她。
沈夜凝很愤怒。
本来听到黑甲卫告诉他她醒了,他很开心,可没想到,一推开门,竟看到了那样一幕。
可恶!虽然惊愕于她的伤势为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元气损耗的有多么厉害?这不是表面的伤如何就能体现出来的!即便成了这样,也不肯好好歇着,难道就这么急着逃离他么?
固执的笨女人!
直接撕开秦雨殇身上的狐裘,恨不得把她摔到床上,然后直接打断她的腿,看她如何离开。可是还是不舍,沈夜凝只能把那个女人轻轻地放到床上,心中还不争气的庆幸着那白色的衣服依旧洁白如斯。
不能对秦雨殇发火的沈夜凝只能另寻撒气筒。
“宋昱!”
一个秦雨殇比较熟悉的黑甲卫一身亘古不变的黑衣飘了进来,单膝跪地,道:“爷!”
宋昱偷偷看了一眼床边的人和床上的人,口中发苦。
沈夜凝的黑色眼睛很深,很深,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随时要爆炸。甚至他连微笑都懒得装了,只是抿着那冰白的唇,寒冷至极的声音飘出:“你调二十个人来,把这听雨小榭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围起来,她下次再逃跑,就直接打昏了带回来。如果我再看到她四处乱跑,你就把脑袋摘下来挂夜语堂门口吧!”
沈夜凝真的生气了,很生气。宋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欲哭无泪的低着头,心中暗道:“我的小姑奶奶,您都什么样了,还孜孜不倦的惹爷生气?逃跑,亏您想得出来,就您这身子……”
宋昱感叹自己命苦的时候,沈夜凝成功揉碎了手里的扇子,声音变得异常的温柔起来,让宋昱再次出了一身冷汗;“你把后面的暗道填上吧,然后把那棵歪脖树给爷掰直了……对了,给爷从听雨小榭后面挖个池塘,爷要养鳄鱼,听懂了么?”
掰直了?!宋昱扫了一眼地上粉身碎骨的扇子,打了一个哆嗦,迅速领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夜凝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头,神色莫辨的看着床上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他,低估她了,也高估自己了。
秦雨殇在回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就知道逃跑计划告终了。乖乖的任由他抱回床上,然后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
沈夜凝想封了她的穴道,又怕她气血不畅影响身体;想把她绑在床上,又怕她被逼急了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对于她,他只能无奈叹息了。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那张曾经非常圆润可爱的脸蛋儿,沈夜凝久久说不出话来。
“雨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沈夜凝近乎叹息的说。
他的功法好不容易因祸得福的进阶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十五十六两日无法使用内力的问题了,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内息不稳,才被迫离开脱离危险的秦雨殇前去闭关。仅仅两天的工夫,他就迅速调整好动荡不安的内息破关而出,然而急迫的心情换来的结果,竟是这个!
秦雨殇本不想理他,然而那冰冷的手指、被气得不停颤抖的手指却一再的挑衅她,从脸颊开始一路下滑,一直滑到领口的盘扣。
因为身上的伤不能被封闭,所以秦雨殇的衣服下面既没有绷带也没有肚兜,空荡荡的只剩下光滑的皮肤。已经决定离开沈府的秦雨殇岂能让沈夜凝再一次攻城略地?
秦雨殇猛的睁眼,伸出左手按住了沈夜凝的手。
沈夜凝用没有被按住的右手拍了拍秦雨殇的左手,平静的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有没有裂开。”笑容依旧不再,看样子他还是很生气。
秦雨殇淡淡的回答:“男女授受不亲。”
嗯,又是些崭新的词汇,有意思。沈夜凝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好在他的雨儿不再要死要活的,至少精力充沛了——虽然那精力没有用在该用的地方。
“雨儿身上哪一个地方我没有看过?”
也只有沈夜凝这种极品,才会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暧昧不清的话来。
秦雨殇手上加力,阻止了沈夜凝对第二颗盘扣的骚扰。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说:“沈丞相,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把我软禁在这里。”
沈夜凝收回了手,双手环胸,怒极而笑:“哦?软禁?雨儿以为……这是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