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互穿
孙璟颜被打入冷宫了,真是大快人心!
倚翠一溜烟的跑进了景阳宫内,她行了万福礼,向躺在沉香木软塌上小憩的萧贵人道:“小主,那个孙常在今儿一早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赵常在正手持红木雕花柄团扇轻轻为萧姒瑶扇着清风,她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旋即又掩了下去,道:“小声点,姐姐正在小憩呢。是怎么回事?”
萧姒瑶缓缓睁开了眼,抬起了手,示意赵飞韫停下道:“皇上是为什么把她打入冷宫了?”
倚翠忍不住地偷笑起来,她道:“听说……她侍寝时——在皇上的龙根上放了屁!”
赵飞韫这下忍不住咧开了嘴,萧姒瑶的纤纤素手捻起了丝帕,掩了嘴唇道:“可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做的事都放不上台面。”
赵常在马上接嘴夸道:“她哪比的上姐姐簪缨世家呀。姐姐的父亲和哥哥们都在北疆前线立下战功赫赫。这孙璟颜不过是略有些姿色罢了,瞧瞧这才第一夜侍寝就被皇上发落了冷宫。可见不足以威胁到小主呀。”
萧姒瑶下了软塌,浅洋红凤仙裙裙摆极地,裙尾在她身后展开宛如一朵绽开的艳丽芍药。
妩媚的凤眼眼尾上挑,却闪出怨毒的光芒道:“凭她这家室,确实不足以威胁到本宫。可自皇上登基以来她却是第一个爬上龙塌的贱人!”
她是第一个嫁给当时还是九皇子的承稷帝,入了王府殷华虽一直忙于夺嫡,但待她也是极好的。
登基之后虽然为扩充后宫马上纳了三位新妃,赵飞韫马上投奔了她,还有一个夏润琏年岁小封了答应,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
本该是她第一个侍寝的,但萧姒瑶实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孙璟颜。
皇上竟然登基之后第一个就宠幸了她!
想到本该是属于自己的恩宠被他人一朝夺取,萧姒瑶就恨不得扒了孙璟颜的皮,划花她那张脸!
倚翠跪着不敢说话,赵常在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小声劝慰道:“小主,皇上不过是看她新鲜罢了。看这下子不是进了冷宫了嘛。凭她这家世是翻不了身了,小主不必担忧。”
萧姒瑶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赵飞韫再次拿起团扇扇起了风,道:“姐姐消消气吧。”
她冷哼一声,美眸睨了对方一眼道:“孙璟颜消失在这个宫里本宫才能消气。”
萧姒瑶声音森森,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就像毒蛇吐出了信子道:“去告知内务府总管禹之远一声,冷宫那里派小心的人过去看着,可别生出什么事儿来。”
领了物资回来的俐儿,听到冷宫里几个宫女在议论自家小主,不由地恼火。她气冲冲地回屋把东西往桌上一搁,便听见自家小主悠悠道:“这是怎么了?”
俐儿过去道:“我实在生气!”
她家小主千金之躯,昨夜受召幸本是好事,谁知皇上竟用这般荒唐的缘由将她打入冷宫,俐儿不仅生气,她还心疼和着急呀!
俐儿不禁看着孙璟颜,这容貌,这身段,哪一样不是万里挑一?
只不过这万里挑一的人儿,手中翻着一本让人大跌眼镜的春宫画本。
孙璟颜正看到男女主角缠绵悱恻,心痒难耐,正欲翻页时,画本被抽走了。
她撩起眼皮,看到俐儿气鼓鼓的模样,白玉馒头似的脸蛋让她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捏了捏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呀?”
俐儿委屈道:“小主才刚入宫,老爷也一心希望你平安无事,可是现在……”
提到了她爹孙文成,孙璟颜敛下眼睫,认真地解释道:“孙家享了三辈朝廷恩宠,到了我爹这一代大不如从前了。产出的丝绸一年比一年少,更别说先前祖母去世,我爹为置办祖母丧礼,一下子去了好几千两银子,如今孙府不断亏空,拆了东墙补西墙的……”
孙璟颜想到昨晚皇帝龙颜震怒,她叹了口气:“皇上不满孙家许久,借着发落我,给我爹瞧呢。”
俐儿急红了眼睛:“那……这可怎么办呀。小主难道要在冷宫度过下半生吗?!”
在冷宫度过下半生,她也不想。
其实她参与选秀本就是个意外,被选上了后他爹也是愁眉不展。
孙璟颜知道自己爹担心什么,担心的无非就是,大家闺秀会的,她孙璟颜一概不会,这进了宫,该用什么来取悦龙颜?
男人解语花?她好像没这个文化和情商,谁让她从小只爱舞拳弄枪。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抓住他的胃?她一进厨房,孙府的掌勺张妈都要叫她一声小祖宗。
那时候孙璟颜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美则美矣,就是毫无内涵。
可偏偏这毫无内涵的皮囊,让自己留了牌子,还封为常在。
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和争宠定位结合起来,侍寝当天她学着画本上的姿势伺候九五至尊时,本来皇上那双桃花眼都失神了,结果她放了屁。
她叹了口气,一下子让你飞上云端,一下子又让你跌入谷底。
这……便是恩宠嚒?
孙璟颜看了看这冷宫,其实也就比她的丽景轩小了些,装潢朴素了些。
俐儿下去给她做饭了,孙璟颜捧起名为赤红肚兜的画本继续看,正看到男主因为误会冤枉女主时,俐儿又匆匆跑了进来声音带哭腔道:“小主!老爷,老爷被革职查办了!”
手中的画本掉落,孙璟颜倏地起身。
这位九五至尊,动作也太快了。
张祈打小就伺候承稷帝,现到如今,已有十二年了。
看他从夺嫡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废东宫太子,再称帝称王。
承稷帝什么样儿他没见过,可是如今这模样,不过是写废了一张纸丢下地,他都觉得身处昆仑山巅,受寒风摧残,双腿一软,跪下了。
小太监传达给他的信息,他是更不敢说了。
谁知承稷帝冷淡的声音传来:“张祈。”
他忙应声:“奴才在。”
“朕见你有话要说。”
张祈闻言冷汗哗哗的流淌:“禀皇上,冷宫答应孙氏,想见皇上。”
他以为承稷帝不会见这位答应,未曾想年轻的帝王放下了朱批笔,声音沉沉道:“传。”
张祁从来没看见承稷帝有那么生气过。
话越少,事越大。
孙璟颜进来时东暖阁内正镇着冰块,十分清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掀了衣摆跪下道:“昨夜是臣妾冒犯了,请皇上恕罪。”
没有声音。
夏日衣裳单薄,大理石冰冷的温度逐渐钻进进她的膝盖,刺的她一阵疼,可孙璟颜仍然一动不动。
玉漏的声音滴答,成了这殿内唯一的声音。
她知道殷华在熬她,让她求饶。孙璟颜抬起了眼睛,道:“请皇上恕罪。”
正批奏折的手放下了紫毫笔,他将奏折拿在手上,站了起来。
明明未曾说过一个字,可面前的帝王铺天盖地下来的压迫感令孙璟颜快喘不过气。
他是与昨晚全然不同的。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软倒下去。
金色龙纹黑靴出现在她的视野。
孙璟颜不敢妄动,她道:“请皇上恕罪,昨夜全是臣妾的不是,求皇上别连累臣妾的家人。”
“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可以让朕革了自己臣子的职麽?”
殷华淡淡一句话,让她瞬间乱了阵脚。
孙璟颜实在没想到自己这话的这层意思,她顿时哑然无言,着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哦?”殷华围着她走了两步,问道,“那你是何意?”
他这样游刃有余地说着话,仿佛在围着一个被困在牢笼里动弹不得的动物,而孙璟颜就在这无形的笼子里成了他的囚徒。
或许她本就是皇宫的囚徒,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可是她不甘。
凭什么?
孙璟颜抬起了头,直视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满臣妾父亲已久,可是如今丝绸生意不景气,也并非完全是臣妾父亲之过失。”
她应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皇帝这么说话。
孙璟颜向来笨嘴拙舌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扭转这个局面,只把事实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桑田本就不够,需要向西域卖出三十万匹丝绸根本生产不出来,家父实在是没法子。”
一本奏折摔在了她的面前,头顶传来承稷帝冷冷的声音:
“孙家亏欠内务府共一万三千两,即便如此,令父仍上书再求任巡盐御史三年,以便能更快还清。”
孙璟颜心里一咯噔,她还没接话,殷华又一句话敲得她昏昏沉沉:“孙文成挪用内务府三千两公款来置办你祖母的丧事,朕竟不知皇宫里的内务府何时成了你们孙家的私人钱庄了?”
这就是信息差造成的弱势,孙璟颜一方面实在不敢想自己老爹有这么大的胆子,另一方面她又惊讶远在京师的承稷帝竟然什么都知道。
一双寒潭般的眼睛淡淡的向下俯视,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孙璟颜拿起这奏折,迅速扫了一眼,旋即低了头。
承稷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道:“张祁。”
张祁闻声进来,只见承稷帝道:“送出去吧。”
他连称呼都不屑给自己。
孙璟颜浑身发冷的下了白玉台阶,俐儿过来扶住了她,眼睛红红:“小主……”
她握住俐儿暖和的手,烈日当空,紫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
张祈恭敬地目送她。
孙璟颜回过头,中正仁和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立在牌匾之上,她向张祈点了点头,走出了宫门。
“小主……你还好吗?”
俐儿担忧地问她,孙璟颜向她笑了笑,嘴唇有些发白:“我没事。回去吧。”
她不知道,孙璟颜心里已经把承稷帝剐了一万遍了。
她孙璟颜纵然不是天之骄子,可她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哪里受得了殷华那种看她像在看一只蝼蚁的轻蔑眼神?
她有错,她父亲更有错,可她总觉得,这皇帝是在报复她。
报复她一介女流,让他这个掌管天下的九五至尊昨夜被她弄得失了神智。
这算什么,爽完翻脸不认人?
浓浓的反击欲在孙璟颜胸中雄起。
许是孙璟颜的脸色愈来愈恐怖,俐儿打了个寒颤:“小主。”
“嗯?怎么了。”
“你是要吃人吗?”
“……”
她不仅想吃人,更想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拉下王座,让他跪在自己脚边臣服。
就像她今日,跪在他脚边那样。
她不仅要他跪,更要他心甘情愿地跪。
许是想的越来越爽,居然眼前一黑,耳边传来俐儿的惊呼。
与此同时,正端茶进殿的张祁,面色大惊地摔掉了茶碗:
“传太医!!——”
太监尖细的声音让殷华的脑子一阵刺痛,他晕晕沉沉,张祁好像还在自己眼前晃悠,可下一刻对方竟然整个人扭曲了起来,拉成了一条弧线。
他一下子倒了下去,天旋地转,可从小习武的殷华不允许自己这样脆弱。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张祁着急的面孔愈来愈模糊,到最后竟然生出两条辫子来……
尖细的男声渐渐走了样,越来越高,到最后竟完全像一个女人:
“小主,小主!”
什么?小主……?
殷华费力地睁开眼睛,陌生的丫鬟在床沿担忧地看着自己,他蹙了眉头,完全清醒了过来道:“你是何人?张祁呢?”
脱口而出的女声让他大惊,他倏然摸向自己的脖颈!
喉结居然消失了!
殷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跑下了床飞速找到了一面镜子。
铜镜中的女子明媚动人,很是好看。
殷华两手一松,铜镜落地,居然没摔碎。
俐儿完全跟不上自家小主,她急匆匆的跟着跑过来捡起地上的镜子,担忧问道:“小主?你怎么样了,头还疼吗?您在养心殿门口突然晕过去真是吓死奴婢了!”
他的面色愈发惨白,眉毛拧成一团,心中翻腾着无数个念头。
眼前的孙璟颜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小主没说话,可是俐儿感觉到了十足十的害怕。
“她在养心殿晕倒了?”
俐儿不明白小主为什么会称自己为“她”,只能老实点点头道:“是的,您晕过去了,然后皇上好像也晕过去了,张祁还叫了太医。”
殷华闭上了眼睛,努力的去接受这个事实。
他竟然……在孙璟颜的身体里,成为了她。
那孙璟颜岂不是——
殷华转瞬就要冲出去,小腹忽然有些坠疼,俐儿在她后面大喊:“小主!去哪儿——您还没穿鞋!”
可还没等到他开门,门就被人一脚踢开,进来了几个太监,为首的手里拿着一捆麻绳。
俐儿冲上来护在他身前,神色警惕道:“你们是谁!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甩了下这麻绳,阴恻恻地笑了:“咱们是地府里的差事,送小主您投胎去咧!”
俐儿一下子急了,她的牙齿咯咯作响,道:“你们……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太监两手拉了拉这麻绳,好似在试试是否结实:“姑娘就别抵抗了,就乖乖顺从,走的也容易,少受些痛苦呀。”
俐儿越听越气,可也害怕,正要回嘴,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挡在了身后。
她看着小主,从容不迫站在自己身前,眸光冰冷地扫了那三个太监,道:“你们可有皇上手谕?”
为首的太监愣了一下,剩下两个喽啰小声道:“老大,手谕是什么?”
“闭嘴!”他怒道,旋即又展开笑颜,“有没有您都是要走的,何必纠结呀小主。”
“是嚒?”他不紧不慢,甚至向那太监走近了两步,微微眯起了双眼,竟然让那太监就想扑通跪下,“皇上尚未废我的位份,我还是他的嫔妃。你们这样着急的想要了解我,就不怕来日皇上想起我来拿你门是问?!”
“况且若无手谕,擅自处死嫔妃是诛九族的大罪。万一他日东窗事发,我倒怕你们担不起这份辛苦。”
殷华微蹙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三人,锐利的目光好似两把锋利的刀子,看得人一阵心虚。
为首的太监眼神闪烁,旁边的两位喽啰已经掩饰不住露出了害怕,道:“老大!诛九族诶!”
他们三个在这宫中无依无靠任人宰割。禹公公说如果办好了就会给他们三升月例银子,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反正死无对证,到时候运出去丢进乱葬岗一埋,谁会知道呢!
他一咬牙发狠道:“对不住了小主!你们两个一个解决丫鬟,还有一个给我抓住她!”
殷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两个太监钳制住,而且就要勒死。
他两眼几欲翻白,生平第一次有了恐惧的念头……
突然间,他猛然感到□□有一股液体倏地涌了出来,越来越多顺着腿下来,小腹坠的生疼。
“老老老大……”喽啰太监松了手劲,他颤抖的指着殷华的屁股说,“好多好多血啊!——”
另一位喽啰也惊呆了,他彻底松了手,尖叫起来道:“她她她屁股上怎么都是血!我们可没勒她屁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