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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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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月璃烧退后,便离开中宫回了将军府静养。

    没过几日,皇后挂念,又召她去中宫,陪自己聊天。

    “本宫原本打算先为寻儿举办婚礼,便一直没问你。”皇后端坐着,轻啜一口手中清茶,“可他与柳侍郎之女的婚事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怎么想的。”

    “以前为了那柳家女,没少和本宫争吵。如今准他娶了,又拖着不去提亲。”

    “一问起,就是婚约大事,不可仓促。本宫也没见他私下准备什么。”

    她看了一眼程月璃,见她毫无所动,又道:“罢了,不说他了。”

    “璃儿,如今你又是何打算?既然已不打算和寻儿成婚,那就另择良婿。”

    “那日昭儿说,你在梅园约了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若是合适,本宫即刻请求陛下为你们赐婚。”

    “娘娘,”程月璃乖顺道,“那日,璃儿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那你总得另选一个吧。你和寻儿都不小了,最好能在今年内,相一个合适的世家公子,尽快成婚。”

    “娘娘,刺杀太子殿下的主谋还没抓到呢。”

    皇后好笑:“他们抓他们的刺客,你选你的夫婿,有何冲突?”

    “难道行刺昭儿的刺客抓不到,天下人就不能嫁娶?”

    二人正说着话,宋逐烽走了进来,悄声在一旁坐下。

    他在军中豪放惯了,回宫后仍是如此,进长宁宫从不让下人通传。

    若皇后在和别人说事,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听她们闲谈。

    如此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皇后已经习以为常,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程月璃,继续道:“这段日子,本宫已经派郑应挑了几位才貌出众的门阀子弟。”

    郑应适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呈到皇后面前。

    “方宰辅的长孙,长你三岁,尚未娶妻。这孩子本宫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学识也渊博,和你门当户对……”

    “方家大郎,前几日刚和我一起喝过酒。”一旁的宋逐烽猝然开口,“请我去的翠香楼,叫了一大群妓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皇后一愣。外表庄重矜持的宰辅长孙,竟是喜爱冶游狎妓之人。难怪早已年过二十还未娶妻。

    她扫了一眼名单,又道:“兵部尚书的三子,文武双全……”

    “贺三,这人不错,志行高尚,重情重义。”宋逐烽又插话,“他心慕的女子身份低微,他却对她不离不弃。他知尚书和夫人必然不会同意,前段时间吃酒时找我商量,打算扔下家中富贵,和心爱的女子私奔。”

    “这么一想,”他抚了抚下颌,“和五弟与吏部侍郎之女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

    皇后:“……”

    “刑部尚书的四子……”

    “人长得不错,仪表堂堂,武艺非凡,办案也有几分本事。唯一有个不好的地方,嗜赌成性。在外欠了别人三千两,不敢告之家中,想找我借银子。这段时间请我吃酒,我都找借口推了。”

    “英国公嫡孙……”

    “狎妓亏空了身子,是个病秧子。”

    皇后将名单中几个朝廷大员家的青年公子都说了,要么金絮其外,要么已和人私定终身。

    她听宋逐烽说了这么几桩私密之事,扶额叹气:“我让郑应重新挑选一批,下次再说吧。”

    程月璃告了退,和宋逐烽一同走出长宁宫。

    二人并肩同行,宋逐烽笑道:“县主今日怎么换了长裙?”

    程月璃如今大多时候只穿劲装,只有入宫时换上华贵宫装,以示对帝王家的尊崇。

    “女儿家的衣服,自是多多益善,一天一件也不嫌烦。”

    她嘴角微扬,语气带着不咸不淡的敷衍,却挑不出一点问题。

    “县主可是在怪本王,搅扰了县主挑选乘龙快婿?”

    “怎会。”程月璃暗中打量宋逐烽,“我若掌握了别人的把柄,绝不会在无关紧要的时候说出来。”

    晋王年纪轻轻就已功成名就,绝非凡物。

    程月璃知道他不简单,却没想到可怕如斯。

    回京还不到四个月,已和门阀世家的子弟混的如此熟络。

    方才他说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私事,听得她心惊胆寒。

    不知还有多少朝廷要员家人的把柄,落在他手上。

    宋逐烽哈哈大笑:“这算什么把柄,不过一些八卦趣闻,供母后和县主一乐而已。县主若想听……”

    “我们不妨找个地方慢慢聊?”

    程月璃弯了弯眉眼,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宋逐烽又笑道:“县主为何不问,刺客一事搜查得如何。”

    “事关重大,怎能轻易询问。”

    “事,关,重,大。”宋逐烽唇角微勾,“县主心中果然已经有所猜测。不知县主以为,究竟何人所为?”

    “这等大事,我怎敢随意猜测?”

    “若真如此,县主为何随本王来此?”

    方才走到分岔路口,宋逐烽转向了御花园。

    程月璃清楚他的想法,跟在他身侧。

    皇后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她之人想帮太子追查幕后主谋。

    只是正如她方才所言,事关重大,不敢随意开口。

    二人朝着御花园偏僻之处走去。

    那里四下无人,才适合谈论秘密之事。

    路上宋逐烽朝她说了这几日三司联合查办的成果。

    刺客服毒自尽,尸体干干净净。

    即便皇城司和刑部经验最丰富的官吏,也未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可看似毫无收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寻常人雇不到如此专业的刺客。有能力豢养死士的,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只是没有一丁点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一个字。

    二人走到一处假山的阴影里。

    宋逐烽闭上双眼,仔细感受周围气息,片刻后睁眼小声道:“周围没人。”

    他武艺高强,感官敏锐。既然他说无人,定然无人偷听。

    宋逐烽伸出手掌:“以指为笔,以掌为纸,如何?”

    程月璃用指尖在他掌心两笔写下一个“二”。

    冰凉的指尖划过掌心,宋逐烽忽然觉得似有一股电光蹿过脊背,激起轻微颤栗。

    明明只是轻轻在手心上一划,却似如刀尖在心上凿刻,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宋逐烽的手指难以自控地蜷紧。

    ……若能将那只颀秀白润的手捏在掌中……

    程月璃写完字后,飞速将手收回。

    见对方毫无反应,似乎在走神,疑惑询问:“晋王殿下?”

    宋逐烽回过神,将手掌在衣袖下紧握成拳。

    “县主果然怀疑他?”

    “不知晋王殿下和太子是何想法。”

    宋逐烽神色郑重:“一样。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且尚有疑点。”

    程月璃点头:“那些刺客对太子出招,攻势迅猛,是冲着性命去的。”

    “后来他们发现太子乃别人假扮,即刻就要回头,显然太子以外的人不是他们的目标。”

    “可有人认出了我,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我有种感觉,他们似乎对我留手,或许没打算杀我。”

    太子逃走,刺客必须在救兵到来之前除掉太子。

    如此紧迫的时间,他们还分出人手对付她。

    说明镇西大将军的女儿对他们有用,他们要抓活的。

    有矛盾,有疑点,无证据。

    晋王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弄错了,或者遗漏了什么,中了别人圈套。

    二人躲在山石阴影中窃窃私语,忽然一阵脚步声朝他们走来。

    宋逐烽蓦地将程月璃拉近,装作耳鬓厮磨一般。

    程月璃也配合着没动。

    她二人选择此处,就是担心隔墙有耳。

    倘被人跟踪,偷听,或者出了别的差池,难以收场。

    事关重大,一点马虎不得。

    此处偏僻,有人独自前来,绝非寻常。

    “四皇兄?月璃?”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程月璃心中微疑:宋逐寻?他怎么在这里?

    宋逐烽将她放开,侧身一步退开一寸距离,好奇问宋逐寻:“四弟,为何独自来此?”

    “我去长宁宫向母后请安,路上瞧见四皇兄和县主……”

    二人往御花园方向走,宋逐寻心生疑惑,一路跟来。

    未曾想到,居然见到二人躲在山石后面……

    一股无名怒火倏然在宋逐寻心中燃起,他正颜厉色道:“皇兄和县主,男未娶女未嫁,如若两情相悦,大可明媒正娶,堂堂正正走在人前。”

    “为何要躲在此处,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晓。四皇兄,你可有担当?县主,你可知廉耻?”

    这事原本就是一场误会。

    程月璃和宋逐烽密谈,怕打草惊蛇,因此假意装作在此幽会。

    可宋逐寻不问缘由,开口就是一顿疾言厉色的指谪,言辞十分尖锐。

    程月璃不禁冷笑:“我和晋王此举,自有缘由。臣女斗胆提醒五殿下一句: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矣。”(1)

    她侧身朝晋王告辞,先行离去。

    宋逐烽无端受了一通指谪,心中也起了火气,原本打算解释的话也不想再说。

    他扬嘴冷哼一声:“目犹不可信,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县主所言极是。”

    “五弟,你满腹诗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说罢,大步从宋逐寻身旁擦肩而过。

    宋逐寻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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