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月凉如水，皎洁的光辉编织成了一张网，温柔地将房檐上的少年围捕其中。
宝石凌乱地被希尔散落在周围，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希尔面无表情地看向夜空，耳畔回荡着安琪不久前所说的话。
她说：“我想自己努力看看。”
原本希尔潜入屋子，只是想看看哪里适合放下宝石。没想到刚踏进房间，便无意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在他看来，人类愚蠢且不自量力。
要是以前，这样的一句话被一个如此柔弱的人说出口，他应该会在心里嗤笑良久才对。
然而那一瞬间，他没有。
不仅没有，希尔还倏地被一股奇怪的情绪击中。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冰封已久的心被凿出了一条小小的裂痕，没来由地软了几分。
希尔很想否认，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安琪就是自己丢失许久的人偶。
明知道安琪不能看见他，明知道她变成了自己最憎恨的人类，希尔还是像条浮在水面上的鱼，看着那条银白闪亮的鱼线，心甘情愿地上了钩。
希尔坐了起来，把遗落在周围的宝石一一捡起放在手心。
他轻轻攥住，坚硬的石头便尽数化成灰烬，随着微风迅速消散在空中。
希尔垂眸，目光穿过了漆黑一片的索亚斯城落在别处。
他忽然笑了，嘴角噙着从未有过的笑意。
“不就是雪山吗？我陪着去便是了。”
事实上，安琪在做这个决定以前，已经研究了很多天，也做了各种攻略。
除了控制人心的技能，安琪还发现自己有操控风雨的能力，而不是仅是能把雨召唤出来那么简单。
在她练习的过程中，安琪感受到了奇妙的变化，那是种能为她所用的东西，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事。
虽然说穿越剧的主角大部分都是一命呜呼就穿回去了。可她到底还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除了缝制衣服、画设计草图，就是在筹备这件事。
如果说她头几天还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那个潜在暗处的人什么时候会向她下手，安稳的时光过久了，渐渐就没那么防备了。
殊不知巨大的危机还在后面等着她。
莉莉每天看着她忙个不停，却一直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
最让她诧异的是，首领听说后，竟然没有一点阻拦使节的意思。
不过安琪对他的反应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兰杰特待人体贴入微，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他总是温润的模样，连对她好，也选择了最让她舒服的方式。
索亚斯的雨季集中在5月到10月，雨天湿滑，会加大上山的难度，而玉兰花的花期很短，开不到一个星期就会凋谢。所以11月中旬是公认最适合采摘的时间。
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深夜，安琪背着一个鼓鼓的小包要出发了。
安琪一身干练的便装，大衣由毛呢缝制而成，舒适的面料紧紧地裹住身体，十分暖和。
长度及腰的头发利落的束成马尾，显得很精神。
小背包是用做裙子剩下的布料做成的，肩带是两条亚麻绳，可以自由调节长度。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确定没吵醒莉莉后，回头又看了看小房子。
烛光映着屋子里的家具，长椅上还摆放着莉莉去雪山准备的御寒衣物。
她笑着摇了摇头，甚至都想到了莉莉意识到她偷偷溜走后，又气又急的模样。
雪山太危险了，以身犯险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安琪白藕般的手轻托着腮，又想了想。
万一她一走，把小姑娘给急哭了怎么办。
她又琢磨了一会儿，莉莉平时喜欢吃甜，要不回来后做些甜品哄哄她好了。
临走前，明知道莉莉听不见，但她还是忍不住用口型说了一句话，“莉莉，你不用担心，不管摘不摘到，我天黑前就会回来。”
这几天，她拜访过不少成功采摘过玉兰花的居民，除了跟她描述了一下上山路线以外，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建议她要在日落前离开。
一旦入夜，山上没有光源，伸手不见五指，很难行走。而且气温骤降，人很容易被活活冻死。
玉兰花固然重要，但安琪更爱惜自己的小命。
所以他们说的话，她都放在心上了。
门被轻轻关上。
浓稠的月色泼洒在院子前的那辆简易牛车上。
看到她出来后，牛背上的中年男人憨厚地笑了笑。
安琪前几天偶然经过，机缘巧合之下帮他解决了庄稼被鸟啄食的难题。
男人为了答谢她，便提出载她出城。
牛车一般用来拉货物，脏是很正常的。而眼前的小车为了迎接她，显然被认真的洗刷了一番，一眼望去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味道。
安琪过意不去，把提前放在背包里的一小罐香料取了出来。
中世纪的香料非常昂贵，安琪想着，香料作为一种重要的调味品，他应该用得上。
可男人说什么都不收下，“安琪小姐，说实话，您的身份那么尊贵，还愿意教我做稻草人赶走那些鸟，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要你的东西。”
眼看着香料送不出去，安琪捧着罐子的手紧了又松，片刻后，只好点点头，“不客气，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安琪上车后，乖巧地窝在木板的中央，在闭目眼神。
爬雪山对体力要求很高，现在能省一点就一点。
车轮碾压在泥路上，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安琪坐在车上一脸的舒心，可索亚斯另一边却不太平静。
安琪以为自己走得悄无声息，可谁知道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暗卫，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禀告给首领。
没走多久，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
雪山离这里很远，因为道路狭窄，出了城门后只能步行。
男人扯了扯套在牛上的绳子，车子迅速停了下来。
虽然他不善言辞，在临别之前还是想说点什么，“安琪小姐，路上小心。”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笃定，“您人这么好，一定会万事顺遂的。”
他不知道安琪去雪山的目的，只知道索亚斯很多人都发自真心的喜欢她，包括他在内。
安琪不属于这里的，没义务帮助他们，却为索亚斯的居民做了很多事。
而他身为平民，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盼她好。
细碎的阳光渗过树叶落了下来，安琪身上金灿灿的一片。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谢谢，你也是。”
男人羞赧的弯了弯唇，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目送着安琪的身影一点点的远去。
就在他依依不舍的移走目光时，安琪突然回眸看他，意识到他还停在那后，朝他甜甜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像是夏天潺潺的流水，春天细密柔和的风，看着看着就让人不知不觉就醉了。
男人屏住了呼吸，一时间也忘记要回应她。
在安琪转身之后，男人双手合十，对上帝祷告道，“神啊，请您一定要保佑安琪小姐，护她周全。”
车轮碾过的声音渐渐消失，透过茂密的枝叶，隐约能看到雪山的轮廓。
郊外居住的人不多，一开始偶尔还能看到几处平房，走了两个小时，快到山脚下时，一片荒芜，徒留漫山的白色。
只不过是几步之遥，便分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鲜活生动，一个寂静如雪。
刺骨的寒意袭来，安琪忍不住掖了掖衣角。
站在山脚下，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安琪还是不禁感叹道，雪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巍峨壮观，它的顶端被云雾笼罩着，仿佛与天相连在了一起。
折射在雪山的光线过于刺眼，安琪眯了眯眼，把衣领往上扯了几下。
山脚的积雪不厚，只堪堪到脚踝。安琪一走便落下了深浅不一的脚樱
记得居民跟她说过，前几年上山采摘的人很多，他们为了辨别方向，在山的北面开辟了一条小道通往山顶。
只不过他们也很久没来了，也不知道积雪有没有把它掩埋掉。
安琪顶着烈日，沿着外围绕了一圈。吸入的空气凉凉的，而太阳晒在身上却很暖和。这种冷热之间的对峙，让人感到很奇妙。
山上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没找到……
安琪不死心地又绕了一圈，头埋得低低的，不放过任何一点痕迹。
这一次，她才眼尖地发现了埋在雪里的一点红。忍着透心的冷，安琪拨开了上面的雪花。
一根缠绕着红布的树枝赫然出现在眼前，它稳稳的立着，显然是利用工具砸进了冰层里。
安琪又细细瞧了一遍附近，每隔三步就会有这样的树枝。
红布一路向山顶绵延。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小道了。
上山的第一步有点波折，但好歹也顺利找到了。
安琪顿时松了口气。
苍鹰从天空掠过，在万丈高空看来，安琪在底下，不过如一个蚂蚁般大，渺小极了。
越往上走，天色就越亮。
沿途的雪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物品，垃圾也不少。在白雪皑皑里特别显眼，安琪想着原路返回的时候，可以顺道把这些东西一并带下去。
不只是因为她的洁癖，更是不忍心这般纯净好看的世界被轻易破坏掉。
四周一片安静，安琪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条小道坡度不高，她爬得不算吃力。
安琪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慢了些，好不容易到了山腰上，她的腿就已经有些酸软。
她不敢回头朝山脚望去，只好找了一块裸岩靠了一会。
在现代，她的体能很好，经常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的长跑，一口气跑八百一千米，很是轻松。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后，她都没机会锻炼，身体素质差了不少。
安琪没敢休息太久，绳子有点勒，她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的长度后，便再度出发。
后半段的坡度一下子变得十分陡峭，她只好把包里的冰镐子取了出来，借力向上爬。
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影亦步亦趋地跟在安琪后面。
与安琪艰难的攀爬相比，他仿佛如履平地一般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