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大雨过后，乌云在天空逐渐散去。
索亚斯郊外的山洞此时十分寂静，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凉意乘着风嗖嗖地钻了进来。
而一同钻进乌鸦耳朵里的，还有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在洞穴深处叼着彩色石头玩的乌鸦猛一抬眼，被吓得得呆愣在原地。
希尔赤着脚摩挲在地面砂石的声响，早已刻在了它的耳膜上。
这里除了主人外，没有任何人类敢来这里。
乌鸦抖抖翅膀，站得笔直地朝洞口望去。
希尔神情淡漠，微抿着唇。银白的发丝沾了几颗晶莹的雨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没入他瘦峭白皙的锁骨里，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淡淡地扫了它一眼。
乌鸦还没从上次差点死翘翘的阴影中走出来，一见到希尔，它就本能地觉得害怕，这种感觉比以往的任何时候还要强烈。
它绷着羽翼，然后看着主人的目光从洞穴的四周绕了一圈，又落在了它的身上。
紧接着乌鸦瞪大着双眼，看着希尔毫不犹豫地朝它走来。
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还没干些什么。然而乌鸦脑补能力极强，希尔冷着脸，把它的毛一根根拔下来，再一点点把它的血放干的画面已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它的小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脑海里一直不间断地播放着三个字。
死定了。
然而下一秒，它的头顶传来一句稍显不耐烦地声音，“你让开。”
咦，这是什么操作暴风雨的前夕吗？
乌鸦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满腹疑惑地移着小碎步，跑远了几步。
回头一看主人，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一堆彩色小石子上，压根没有搭理它的意思，更别说是要把它处理掉了。
原来只是虚惊一常
乌鸦趁着希尔不注意，打算有多远先滚多远，免得主人一时想不开，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还没走上几步呢，便被叫住了，乌鸦顿时背脊一凉。
“把你嘴上的宝石吐干净再走。”
乌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它的嘴巴上还有那么几颗小石子，刚才一紧张就忘了。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嗑得慌。
原来这玩意叫宝石。
怪不得那时候它从几具腐烂的尸体上叼走时，还被一群人追着跑。
那些人好像还在后面扯着嗓门喊，“你这只死乌鸦，拿走那么多宝石又有什么用，又花不出去。”
希尔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眼看着耐心就要耗荆
幸好近在咫尺的威压让乌鸦瞬间从回忆抽离出来。它连忙张开嘴，把石头吐出来，最后一颗还不小心卡到了嗓子眼里，呛得它眼泪直冒。
望着地上粘连着腥味口水的小石子，它两只眼睛乱转，打算装傻。
谁知道这招一点都不奏效。希尔双手环抱着胸抬眼看它，用冰冷的眼神示意它，要把石头逐一擦干净。
于是，乌鸦含泪用自己本就稀疏的羽毛将它们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最后，它还目送希尔怀揣着一袋子的宝石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临走前，它还隐隐约约听到主人说的那样一句话。
“拿了这么多，应该够了。”
乌鸦挠着脑袋，突然觉得有点不认识如今的主人了，之前他只是冷酷少话而已，现在却有点神经兮兮的。
也不怪它太敏感，只是它实在没想到平时丢着玩，偶尔还放在垃圾推里的东西居然被希尔那么宝贝地揣在手心。
乌鸦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他又不是人，要宝石干嘛，去换钱吗？
再说了，别人又看不见他。
正当安琪想着办法时，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机。
安琪无意间听说郊外有座雪山，在秋冬季会长出一种珍稀的玉兰花，花瓣晶莹透亮，香味清新持久。
因为稀少且采摘难度过大，这种花炼制而成的一小瓶香水就价值12枚金灿灿的金条，多少人到临死之前连摸都没摸过。
前几年纯度最高的一瓶香水不仅被各个贵族小姐哄抢，还拍出了价值500亩庄园的天价。夸张点来说，一小滴玉兰花香水就足以让一个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过拥有着巨额回报的同时，它的风险也极高，一朵玉兰花成功采摘的背后往往伴随无数生命的凋谢。
安琪没有制香的经验，她只想找到它然后转买给当地的调香师。虽然这种方式获得的钱不会很多，但是开店是绰绰有余了。
莉莉听到安琪的想法后，极力想要劝阻她，“您千万不能去啊，山上常年有几米深的积雪，地势险要，玉兰花又盛开在悬崖峭壁之上，很多人不是滑倒跌落了山谷，就是被猛兽吞食，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安琪怕吗？她自然是怕的。
可是眼看着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她有异能防身，总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其实她还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原因。
听他们说，雪山上还封印着一个怪东西，多年来被冰雪覆盖着，至于是什么也没人说得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就是莉莉口中的那个下诅咒的怪物。
当安琪知道这个诅咒的来源之后，她始终觉得她的穿越跟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需要去看一看。
半暗的光影下，少女的侧脸白皙透亮，神情坚毅。
自从那次受伤后，莉莉不能再让安琪出任何差池了，她伏低身子，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道，“安琪小姐，既然你喜欢玉兰花的香水，虽然在市面上很难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首领大人……”
意识到莉莉会错意后，安琪无奈地打断了她。
或许在莉莉看来，除了极度热爱的理由外，没什么值得以身犯险的。
然而她有。
安琪望着跳动的火苗，目光澄澈，“莉莉，其实我一直想开一间裁缝店，它不需要很大，能养活我们就行。”
这是安琪第一次向莉莉表露心迹，她向来心思细密，在这之前早就猜到了几分。但听到安琪亲口对她说后，还是震惊不已。
沉默了半晌，安琪没有抬眸看她的反应，“所以我需要一笔钱，一笔启动资金，这就是我去雪山的目的。”
莉莉的脸色变了又变。
其实她只是一个仆人，安琪根本没有必要跟她解释。
可安琪却这样做了，毫无保留、坦坦荡荡的告诉了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然而莉莉到底还是觉得安琪不应该冒这个险，“安琪小姐，其实您一发话，就没有不能完成的事。”
莉莉真的急了，有个性是可以，但使节这一次也太分不清轻重了。
去雪山不是说着玩的，傲骨难道比命还要重要？
安琪没有说话，反而指了指快要燃尽的蜡烛。昏黄的火光轻轻晃动，暖心的往事一幕幕袭来，她不自觉地便笑了。
“我从没想过我会感受到那么多的心意。在我看来，每一份善意都很珍贵，就像是这支蜡烛。
她停了下来，指尖碰了碰滴落下来的烛液，鲜艳如血。
安琪再次开口，“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取之不尽的，如果一直索取，总会有枯尽的一天。”
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莉莉还在消化她所说的话。
下一秒，安琪冲她眨了眨眼，语调上扬，“所以呀，我很珍惜他们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努力看看。”
安琪眉眼弯弯的样子让莉莉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愣了很久。
这一刻，莉莉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安琪。
原来她的执着不是源自私心，也并非是维护自己的骄傲。
只因为那简单的两个字，珍惜。
很多时候，她就像一面镜子般光洁无暇，越是靠近越会让人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