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按照往年选皇家儿媳的规矩, 通常是圣人与后妃相看好了,各皇子亦愿意,便可直接照名下聘。
这也是成为皇家儿媳的途径中最为正式且受优待的一种方式。
至于太子选妃, 除开直接下聘,也可似圣人般采选。
只是这样选上来的, 始终不如皇家亲自下聘的。
但因今年圣人有意简略操办, 所以会省去采选部分直接选定下聘。
江慈若想成为三皇子妃,说难也难, 说简单也简单, 达成两点即可。
第一, 圣人、皇后以及三皇子母妃都认可她。
第二, 三皇子认定她。
这当中, 皇后只是碍于身份,需要有个为庶子做主的姿态。
若刘贵妃与圣人都喜欢,她自不会说什么。
江慈这份心思, 就只有母亲花氏与玉桑最清楚。
相较之下,玉桑又比母亲更适合倾诉。
“所以, 姐姐是已与三殿下互通情意了,还是此刻准备去与他互通情意?”听着江慈的雄心壮志, 玉桑一个头两个大。
她将怀疑落在韩唯身上后, 就琢磨着怎么探探韩唯的底。
结果韩唯这头还没开始, 江慈这头就先开始了。
旁人姻缘,本不该是她随意插手的事。
但在玉桑看来, 她是见证了江慈这段感情结局的人。
若江慈执意于三殿下稷阳,结局恐怕难以圆满。
可要她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之前就强行阻止,她又不免多想一层——万一这一世并不如她猜测的那般,她若横加阻拦, 反而节外生枝,那又该如何?
人生许多抉择,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对一切尚处在猜测中,很多事不敢断言。
江慈闻言,脸蛋竟红了:“你在取笑我不成?”
玉桑暗暗扶额,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在取笑你。
我分明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你。
事到如今,玉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笑笑:“桑桑怎么敢。只是觉得,倘若三殿下对姐姐真的无意,姐姐未必是自作多情之人,必是他有过什么举
动,才给了姐姐这般信心与念头。”
“然则,这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是鼓励还是寻常之举,姐姐定要看清楚再行事,否则便是拿着自己的清誉,乃至整个江家的颜面犯险。”
江慈头一歪,眯眼坏笑:“咦——我们桑桑,如今真有江家娘子的风范了。”
整个江家里,知道玉桑身份是假的,也只有江钧和江古道一房。
玉桑失笑:“姐姐才是在取笑我。”
江慈也知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听父亲说过,叔祖父十分厚待桑桑,如今那头院儿里,无人不把她当宝。
而这一切,说是她自己挣回来的也不为过,江慈自不会拿这个与她玩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玉桑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姐姐的意思,所以,姐姐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江慈虽热血沸腾,但到底没失了理智,她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玉桑很快就知道了江慈心里这个数长什么样儿。
据悉,皇后欲往邻近行宫的大夏国寺天宝寺进香祈福,诵经半月。
嘉德帝向来疼惜皇后,唯恐她在寺中孤清,恰如公主皇子读书选陪读一般,他打算在世家贵女中选取一些人陪皇后同行。
又因行宫紧挨国寺,嘉德帝略一思索,索性带着人与公务浩浩荡荡前往行宫小住。
如此一来,白日里有各家娘子们陪着皇后,夜里他也能去探望皇后。
这如同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很快让宫中忙碌起来。
在玉桑确切听说这个消息时,陪皇后祈福的人选已经定下,江慈赫然在列。
而这当中,并无玉桑。
这个结果,初闻时多少让人讶然。
毕竟当日玉桑言行出挑,深得帝后之心,皇后娘娘甚至亲自开口留她在宫中小住。
且随皇后进寺又赶在诸皇子选妃之际,个中深意,稍稍咂摸便可知一二。
玉桑未能入选,经外人一番猜疑,只当是她不够资格,一时的惹眼并不能改变帝后心中对儿媳的要求。
这不免让之前将玉桑视作威胁之人觉得自己可笑。
不过是登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了。
这些话,玉桑是从江薇口中听说的。
江薇将自己无意听到的话说给玉桑听后,见玉桑面露愁苦,忽而愤愤道:“圣人寿宴上,你表现奇佳尚能宠辱不惊,何至于在这种事上愁苦难过?”
“外人胡说八道,你颓靡挫败才是着了她们的道,如了她们的愿!”
玉桑失笑,她哪里因为这个愁苦难过了?
仅仅是因为,圣人皇后同行,朝臣必该跟随,肯定少不了韩唯。
她现在急于把一些问题弄清楚,若关键人物一个个走的老远,岂不是鞭长莫及?
可这个情况,玉桑不想求稷旻,若叫他也觉得她是在失望难过,可真是扯不清了。
江薇见她不听劝,还是这幅样子,气鼓鼓跺了一脚:“真是高看你了,你便在这里委委屈屈难过吧,叫外人笑死你才好!”
玉桑看着江薇离去的背影,心道,年纪不大,心思怎么这么复杂?不累么?
没想,江薇刚走,江钧派人来找她了。
“三娘子,太傅有命,让您赶紧换身衣裳,随奴才去一趟衙署。”
“衙署?”玉桑偏偏头,奇道:“祖父上值处,我去做什么?”
来人有点急:“来不及解释了,您赶紧的吧!”
玉桑想着衙署之地多事男官,她这样花枝招展的去未免招摇,遂选了一套枣红骑装换上,发髻散下梳作男子发式,革带束腰脚蹬皮靴,走出时险些晃了等候之人的眼。
天爷哦,三娘子还不如就用女儿装扮,若她这幅面貌真是个男儿,怕是要将诸多郎君娘子们一道祸祸了。
可时间紧迫,来人只能带着娇嫩小郎君玉桑前往衙署。
彼时,衙署的氛围略显紧张。
韩唯闲倚座中,含笑看向面色沉冷的江钧:“本官近来拜读乐游公著作,心中钦佩万分,又因对漕运略懂一二,恐太傅任职之初多有不便,才向圣人自荐愿辅助太傅。”
“太傅若反对,大可明言,又何必推三
阻四,好不痛快。”
说着,韩唯目光轻转,望向坐在一旁的稷旻:“还是太子殿下连这也有自己的安排?若是如此,下官当即回去向圣人复命,请圣人收回成命便是。”
韩唯今日前来,竟扬言要做江钧的副手。
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诩大能,此言此行,说是纡尊降贵也不为过。
署中其他僚佐不敢表态,跟着和稀泥,唯有江钧谁的面子也不卖,直接拒了。
韩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要一个明确说法。
没想,江钧拒绝的干脆,原因却迟迟不明言,直至稷旻听到风声过来,这局面还僵着。
慢慢的,也有人咂摸出韩唯的此来未必是真要做江钧副手。
他纯粹是来搞事情的。
治漕大权今已在太子手中,韩唯和三殿下都无望了。
谁想韩唯转身就卸下一身锐气,放低姿态来掺和,不求手握大权,只做副手,若这样还将他拒之门外,太子便有结党之嫌。
即便要拒绝,也得有一个完美的,圣人都认可的理由来拒绝。
让韩唯这张嘴去回禀圣人,指不定给上多少眼药。
是以,局面便僵着。
江钧不着急解释,韩唯乐得添堵,稷旻淡然旁观。
直至江钧的人领了个纤弱窈窕的“小郎君”走进来。
“太傅,三娘子已带到。”
堂中的寂静瞬间打破,若有若无的骚动此起彼伏。
江钧眼珠轻动,嘴角挑了一下。
稷旻转着手中茶盏,眼神玩味。
只有韩唯,在看到玉桑作男子打扮出现那一刻,他淡然自若的神情,忽然就沉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伴着火气的不详预感。
她已不是第一次搅和他的事了。
难道江钧这老头……
“来了。”江钧缓缓起身,双臂轻动向后负手,广袖随之甩于身后。
玉桑眼珠滴溜溜的转,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所有人的神情瞄了一遍。
既是江钧叫的她,必是含着什么动机。
祖父又在搞什么?
饶是心中挤满了十万个为什
么,玉桑面上依旧镇定,上前向诸人行礼。
眼见她越发长好的身段儿裹在一身利落骑装中,稷旻舌尖舔牙,眼神在她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竟敢穿成这样出来。
好得很。
稷旻轻笑出声:“看来,江太傅已有答案了,韩大人可明白了?”
仅此一句,玉桑飞快推测——
既有答案,必有疑惑,稷旻主动提韩唯,显然是韩唯向祖父质疑。
玉桑在心中发出一声绵长的了然之声,噢——
韩唯嘴角动了动,修养尚在:“还请殿下与江大人明示。”
下一刻,江钧发话了。
“韩大人肯纡尊降贵来做老夫的副手,是老夫的荣幸,但有些事情,不是难得便合适,既然韩大人要一个明白答案,老夫便给你答案。”
说着,江钧走到书案前坐下,指尖轻击案面:“烦请韩大人与老夫的孙女玉娘一道,给老夫煮一壶茶。”
此话一出,堂中竟有抽气声。
老匹夫,竟敢让韩唯给你端茶递水?
稷旻看着玉桑,没什么反应。
韩唯微微眯眼,笑容冷了。
玉桑的抽气声在心里。
老头,你很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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