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郑梨买了最早一班飞机的机票。
自然, 谁的饭局也没去成。
飞机半夜一点多起飞，她戴着眼罩，想睡一觉, 却昏昏沉沉地没睡着。
于是，郑梨干脆坐起来发呆。
这班飞机时间太晚，客人本就很少，在座的大多也是赶路的, 已经都劳累地进入了梦乡。
因此, 机舱里十分安静，安静得让她有些心悸。
“姐姐, 我需要你。”
“你能……到我身边来吗？”
罗哉民当时的话明明很轻，却令她精神微微一震。
“可是我人在香港……”
“今天太晚了，要不, 我先往回飞, 你睡一觉，明天约个时间见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等你。”
“不管多晚，我都在家等你。”
……
郑梨突然觉得口渴, 便叫来空姐，要了杯冰水。
冰水入喉, 她不自觉哆嗦一下, 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被父母扔掉, 在孤儿院长大, 为了报恩进入公司, 接受资助考上大学……
hiphop不是主流文化, 公司并没有想让她在这方面发展, 而是希望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唱跳歌手。
但郑梨很喜欢hiphop。
能够肆无忌惮且鲜明无畏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是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地努力生活着的她所憧憬的事。
可是, 在公司待的那些年里，郑梨看过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少女被伤病打败，或是被现实击碎，最终一无所成。
她讨厌被抛弃。
不论是被父母抛弃，被朋友抛弃，被爱人抛弃，被粉丝抛弃，还是……被公司抛弃。
所以，才一直摒弃杂念，努力练习。
不论是做木偶也好，做自己也好，只要能不被抛弃，只要能好好活着。
也许是，老天爷偶尔也会垂怜不幸的人。
郑梨火了，并在喜欢的方向得到了认可。
“坚持所爱，如果害怕被抛弃，干脆就不要开始”也就此成了她的人生信条。
罗哉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
他那张脸，天生就是吃艺人这口饭的，更何况，实力也摆在那里。
如果真的……不能继续……
郑梨打开手机，飞行模式下依旧能查看kakat上的一些缓存消息。
罗哉民总会给她分享各种各样的事情。
有的时候是在哪里录打歌节目，有的时候是吃了哪些减肥餐，有的时候是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新粉。
都是积极阳光的，很少有负面情绪。
他擅长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其他人，像从前的她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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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多的首尔天还很黑。
零落的路灯像稀疏的星星，挺立在马路两侧。
郑梨从朴在明手中接过行李箱：“你直接开车回家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你自己行么？”朴在明很怀疑，“我送你得了。”
郑梨已经摆了摆手：“害怕你疲劳驾驶把我的小命弄丢……累就早点回去休息，过两天还要陪我录节目。”
朴在明：……关心的话能不能说得好听一些？
郑梨随便坐上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老大爷，没认出她：“小姑娘哪里人？”
“首尔。”
“啊……本地啊！这么晚回家，是出去工作了吗？”
“嗯，工作。”
“唉，你们这代人，生活压力还挺大的……不过像你这样自立的孩子也少，我儿子前两天为了租房子又管我要了好几万，真的是……”
“……”
“哎？下雪了？好像是今年的初雪吧？”
“……”
司机大爷的絮絮叨叨并没有闯进郑梨的耳朵，她抬头看了看飘下来的雪花，掏出手机。
这孩子睡了没？
这么半天也没个消息，她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算了，万一睡着了，吵到他怎么办……
然而，到了地方，郑梨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罗哉民的执着。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衣，规矩又孤单地杵在楼门口，就像路边的路灯。
出租车停下。
罗哉民慢慢侧过头，看见拎着箱子的郑梨，蓦地绽放出一个笑容。
灿烂又明媚，在雾化的清白色车灯前，像颗甜甜的棉花糖。
郑梨一怔，不自觉地也被感染，跟着笑起来。
“谢谢您，这是车费。”
司机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生，拐了个弯离开了。
“在这儿多久了？穿的这么少……”
稀稀落落的雪花依偎在罗哉民的肩膀，留下一圈圈深色的水渍。
她蹙了蹙眉，脱下自己的毛绒外套，想要给他披上。
然而，下一秒，郑梨就感觉脚下踉跄了一步。
她被罗哉民拥进了怀里。
“没有很久，我算好时间下来的……”
“我很乖的。”
圈在肩膀上的手臂轻轻柔柔，力度刚刚好。
郑梨踌躇片刻，犹犹豫豫地环上了他的腰。
他身上的清寒温度穿过两人薄薄的衣服，渗透进了她的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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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的时候，罗哉民本来想要帮她拿箱子，但是鉴于他的腰伤，郑梨拒绝了。
“我看新闻说，是腰间盘突出？”
“嗯……前段时间去检查了，医生说要住院治疗。”
“那你怎么还在家？父母呢？没来？”
“在隔壁，睡着了，我偷偷出来的。”
郑梨输入密码，带着罗哉民走进屋。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有软垫。”
“嗯。”
郑梨烧了些热水，调了两杯蜂蜜水端过来：“你父母怎么说？”
罗哉民轻抿一口，蜂蜜水温温甜甜，具有能让人安定下来的神奇力量。
“我父母希望我退出组合，考个好大学……”
“公司想让我留下来。”
“他们说，让我把伤先养好，再进行活动。”
郑梨：“那你呢？”
罗哉民的手指顿了顿，摩梭着暖暖的杯身：“我……我不想住院。”
“不想住院？”郑梨蹙着眉问。
“住院……需要很久的时间。”
他低垂着眸子，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郑梨却完全明白了。
腰间盘突出不是小事，无法痊愈，选择住院治疗，养好伤估计也要大半年。
爱豆没有活动，简直和凌迟没什么区别。
“昨晚看了智晟他们的舞台，我缺席后，他们重新排练一定很辛苦吧……”
“我还没有拿过一位……”
“西珍妮会忘记我吗……”
“练短道速滑的时候就有腰伤，那个时候都没什么问题……”
“现在，挺一挺应该也能过去的吧？”
罗哉民抬起头，嘴角微微向上扯了扯。
他想做的表情明明是笑，但却比哭更让郑梨感到心碎。
“呀！这个事情不是挺一挺就能过去的！”
“你现在年纪小，如果不趁现在治疗，以后造成更大的不可逆后果怎么办？”
“我知道你想站在舞台上，也知道你舍不得队友，可是……”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
……
半晌，罗哉民才又出声：“渐渐地，应该就不会有人记得我了吧……”
他的语气轻渺如雾，又形似呢喃。
郑梨叹口气，站起身，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打起精神来！”
“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你，姐姐也会记得你的！”
“而且……我们哉民这么漂亮，别说一年半载，就算隔个十年八年，也是粉丝们眼中的焦点！”
“这样，你好好养伤，等复出的时候，来出演姐姐的mv……或者自制节目？”
女孩子弯着腰，长发垂下来的时候，蹭到了他的下巴。
注视着她眼带鼓励的目光，条件反射地，罗哉民又想用微笑来回答。
然而，郑梨却用两只手指一把掐住了他的嘴巴。
她拧着眉：“哉民啊，心里压力这么大，难道……你不想哭么？”
哭？
一直以来，他想给粉丝留下的形象，是笑起来好看的孩子。
习惯了之后，在人前，似乎什么情绪就都喜欢用笑容掩饰了。
郑梨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罗哉民的鼻子蓦然有些发酸。
但是，就在此时——
郑梨的肚子发出了“咕”的一声。
罗哉民：……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郑梨听见了他没抑制住的笑声。
明朗清晰，发自肺腑。
“咳咳……我还没吃晚饭……”
在香港没来得及吃，在飞机上没心情吃，就一直挺到了现在。
“家里应该还有菜吧？”郑梨站直身体，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我看看……”她停顿一下，无语地道，“真幸运……都坏了……”
最近行程太忙，在家做饭的机会很少，蔬菜已经过了保鲜期。
“应该还有泡面吧？”
“我也没吃……姐姐，牛血汤怎么样？热热乎乎的，对身体也好。”
“哉民想吃牛血汤吗？家里好像没有食材呢……”
“一起出去买吗？”
“出去？”
“嗯……平时人太多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出去的机会。”
出去就会被拍，被拍就会被乱写。
比如这次缺席MAMA，sns上就有不少风言风语。
他连散步的资格都不配拥有。
郑梨认真地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应该只能去市场那种地方买了吧……”
她扭头看了看罗哉民：“我被认出来无所谓，就怕会影响你……所以出去之前，我们得做些伪装。”
伪装？
罗哉民满腹疑问。
然而，几分钟，他就明白了所谓的伪装是什么。
郑梨掏出一大堆化妆品，将罗哉民按在了沙发上，在他脸上动作着。
为了避免他腰痛，她还贴心地给他垫了软软的抱枕。
一切完成，郑梨举着小镜子，颇为炫耀：“是不是完全认不出来了？”
眼线非常粗，眼影无敌重，脸上的粉底也不均匀……
“……是认不出来，”罗哉民表情僵硬，“但很丑……”
“你懂什么，”郑梨扭过镜子，开始给自己描眉画眼，“这是来自中国街头的小众非主流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