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一路上,因皇家标识本该回避的百姓们听说圣僧也在车上,这次是被皇上接进宫处理宫中发生的巫蛊之祸时,纷纷自发跪倒在道路两旁。
甚至有人听说后,特意从家中赶来只为一拜圣僧。
马车里的皇子们见到这万人跪拜的场面震撼到无以复加。哪怕是正隆帝出巡,也没有如此的场面,那些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崇敬、谦卑入骨的姿态都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皇子的心中。
让有野心的,更添上一把火;没野心的,则感慨万千。
钟裴渊放下窗帘,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而季无忧自然是心里负担最重的一个,他透过窗纱看着那些朴实崇敬的目光,忽然感觉手上的禅杖和身上的袈裟都重了许多……
进了内城,情况才好转过来,没什么其他想法,不需要琢磨高深东西的皇子,比如老七,终于敢说话了。
七皇子和五皇子是亲兄弟,共用一辆马车,七皇子终于能问出从出院门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五哥,刚才圣僧说的安顺是谁啊?”
五皇子放下车帘查,压着声音对弟弟说:“我安插在相国寺的探子说,这些日子有一个女子常出入相国寺后山,僧众们护得紧探子花了大力气才得知,那是圣僧新收的一个俗家弟子。”
“圣僧竟然收弟子了?”七皇子惊讶,“为什么完全没有消息,那人什么来路?”
“只知道那女子住在相国寺附近,自幼和姐姐相依为命,平日深居简出一心向佛。”五皇子生性谨慎,对皇位的野心也不大,除非危及自身与弟弟极少会主动出手,“那院子盯的人太多,为免引起父皇注意,我也没打探下去,反正与咱们干系不大。”
“圣僧能亲自收作弟子,必有其过人之处,说不定与佛大有渊源呢!”七皇子眼珠一转,想搞点事,“不然我下次去偶遇一下?”
说着见五皇子脸拉了下来,七皇子悻悻住嘴,他只是比较爱玩却也不是真蠢,“好啦,五哥放心,我不会闯祸的。”
五皇子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圣僧的身份有多敏感你不知道吗?这种热闹也要凑,你自己不要命了也别连累哥哥与阿娘!不准去接触那姑娘听到没有?”
七皇子撅起嘴,他在他哥心里就这么不靠谱吗?
“嗯?!”见弟弟不回话,五皇子眯起眼。
“知道啦……”
另一马车里,钟裴渊也琢磨到了季婉身上。
他自然知道“安顺”就是季婉,毕竟她们住的院子都是他的,可以说季无忧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其实依他来说,将季婉与季宁一道送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季无忧没这么做。
这说明季无忧比想象中更在意这个妹妹!
钟裴渊摸着下巴,嘴角微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皇帝也是清楚季婉身份的少数人之一,他知道的版本只有季婉舍不得亲生哥哥闹着出家,圣僧看在亲缘的份上收她做了俗家弟子,从暗卫传来的消息,圣僧对这个血缘上的妹妹并不太关心。不仅日常交流甚少,除第一天外再没有近距离的接触,季婉更是隔好几日才能见到圣僧,于是皇帝也稍微能放下点心。
但亲缘毕竟是亲缘,正隆帝不能让其他人尤其那群觊觎着自己位子的儿子们,发现圣僧可能的弱点,便也下了力气模糊季婉的身份,严格把控她的消息不让外传。
而皇宫里,因太后坚持,所有妃嫔都聚集到了坤宁宫偏殿。名义上是为了皇后祈福,实际上是看住她们,顺带等圣僧来后让圣僧亲自看看,谁身上沾染了“秽气”。
“听说那圣僧乃真佛转世,能足下生莲身放圣光,是不是真的?”
“何止呢,据说那活佛可移星辰、定荣枯,深不可测!”
“那待会见了活佛,能求他给咱赐福吗?”
“呵,本宫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杨昭仪身后小妃嫔们窸窸窣窣的讨论,昂着下巴斜视一旁的淑妃,“可不是谁都有本事能与圣僧攀上关系的,是吧,淑妃姐姐?”
“可不是,按血缘来说,淑妃娘娘和咱们圣僧还算得上亲戚呢!”因为圣僧祈福刚被放出来的李妃,永远不会停下自己作死的脚步,“怎么上次佛会,淑妃娘娘没能与皇后娘娘共同前去呢?”
“嗨,姐姐这可就错了,那圣僧活佛乃是出世之人,早已断了亲缘恩果,连永宁侯求见也未尝如愿,”杨昭仪在气人上,与李妃最是合拍,“何况是这等硬往上攀的外八路的亲戚呢!还巴巴地求陛下允许同行,真真没脸~”
李妃闻言用帕子掩唇娇笑,完全不在意淑妃那被气得铁青的脸,毕竟这会儿皇上不在,只有她们这些妃嫔齐聚坤宁宫偏殿,皇后还昏迷着无人主持大局,自然抓紧时间挤兑一下淑妃。
淑妃知道这会儿无人会帮她,虽恨不得撕了那两蠢货的嘴,可现下她也没心思和她们打嘴炮。
淑妃垂下眼,摸着自己稍稍褪色的蔻丹,满心烦忧。
事情究竟从何时开始失去了控制?
皇后为何突染疾病?是她识破了自己,还是有人将计就计?
淑妃暗自打量了一眼或坐或站的嫔妃们,这里真的还有那冷眼旁观的渔翁吗?
多想无益,幸亏她早做了打算,就算太后亲自出手也绝查不到自己头上!只可惜了她精心培养的清小仪……
迎着朝阳,一行马车进入内城,停在了东华门口。
季无忧一路上都在懊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或许是生气这短短一面,就打破了自己两个月的努力,或许是生气自己的没出息。
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接着夏守忠那表示性的谄媚声音在车外响起,告诉他可以可以下车了。
他用手搓搓脸蛋,让自己提起精神来,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如今得先考虑眼下的事才对!
“殿下,您上回说的那本书,已经找到了。”一个小太监靠近钟裴渊,低声道。
钟裴渊理着袖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见季无忧的车帘被撩开,自觉地望了过去,嘴上叮嘱着,“把书放到该放的架子上,省的下次又丢了。”
季无忧一下马车,就感受到某人的目光,佯装不在意斜了他一眼,见他正与一太监低声交谈,有些好奇。
这人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众人在夏守忠的指引下步行到交泰殿,皇帝和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陛下。”季无忧对二人行了佛礼,“太后娘娘。”
“圣僧!”太后两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当即也回了个佛礼。
季无忧愣了愣,这太后……怎么和书上那个冷漠威严的太后娘娘完全不一样?他眨眨眼,看着这位姿容华贵的太后娘娘,满眼亮晶晶的,像现代那些小姑娘看到爱豆一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在皇宫里也有迷妹了?
不过太后的崇拜对他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的,为此,他决定找机会送她一串自己雕的佛珠,虽然不能延年益寿,但心理慰藉还是可以的嘛!
皇帝对季无忧的态度是亲近中带着尊重,丝毫不见勉强,季无忧眉梢轻动。
紧接着,正隆帝使了个眼色,一位青衣宫女上前为季无忧详细述说这些天发生在宫中的变故。
这宫女声音清脆大方,甚是动听,“十日前,韶华宫一位粗使宫女忽然害病,移出去后两日便病故了。接着,那宫女的同屋也有一人害病,下头人怕是疫病,就赶紧告知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派人请了太医,可太医却查不出任何病症,这宫女第二日也死了。”
季无忧听着,扫了眼说话的宫女,果然是女主赵珍,又瞥了一眼身旁佯装喝茶的大皇子,这次他们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几位太医都诊不出是什么病因,幸而宫内再无人犯病,便都当是巧合。不成想,前日,清小仪在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忽然吐了一口血,紧接着便晕倒了。御医说,清小仪五脏受损导致昏迷,但始终查不出缘由,她也越发虚弱。”
“昨日辰时三刻,皇后娘娘吩咐备车架,说要去韶华宫看望清小仪,可未待走出内殿便晕倒在地。碧蓝姑姑立刻安排了人去请太医和通知皇上,太医与院正都没查出病症与中毒迹象,但娘娘至今昏迷不醒。”
季无忧挑了挑眉,女主这一番话虽看似公正,怎么处处都像是在给皇后挖坑?她们不是同盟吗?
“圣僧,此事甚是蹊跷……”正隆帝开口,暗示里头可能有大问题。
太后就直接多了,“您看宫内是否有鬼物作祟?”
季无忧不置可否,示意先去坤宁宫看看情况,正隆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赶往坤宁宫。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众皇子驾到!”
随着殿外宫人的请安声,在打嘴炮的妃嫔们纷纷闭了嘴,齐声行礼,一个比一个温柔美好忧心国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