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绯云出去好半日,也只带着一件公主府的玉器回府,那东西小巧又不多见,典当行的人只当是颜色品质上乘的摆件,见着有人来买倒也没怎么多问。
苏琅琅将那东西摆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只觉得眼熟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看向绯云,等着她来替自己解惑。
“奴婢依稀记得在府中库房中见过差不多样式的玉器,便想着买回来比对一番,到底是相似的东西,或许能够有用。”
这辟邪样式的玉器与寻常外边能买着的实在不同,歪着脑袋口衔元宝的样式看着可爱,可细细一瞧,那元宝侧面顺着玉器的纹路是雕了皇家纹案的,只是因着那纹案浅,不仔细看着不大清楚,寻常人也不大能认出罢了。
“这是时淼十岁那年皇上遣人雕的,寓意长乐无极,无难免灾。”这东西的籽料是皇帝亲自挑的,雕刻什么纹案也是皇帝亲自定的,故而深受时淼喜欢,同宝贝一般整日拿在手中把玩,“我十岁上皇上也给这么一只,不过她的这只是辟邪,我的那只是天禄。”
说起来这也是她从前从不离手东西,后来也实在少见她随身带着,今日若不是听见绯云说王府库房中有个差不多的,他都要忘了这东西的来历了。
“原是丢了这个,难怪她闹腾得天翻地覆。”他从苏琅琅手中接过玉辟邪,光是丢了这东西就足够治罪了。
“说是公主心爱的东西,可这都成死当了,她到底也没赎回去。”
苏琅琅接过绯云抄录的一份典当行的存根,所花银钱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也不知时淼怎么能一直将东西留在典当行里。
“倒不必来管这些,明日,最迟后日,程夫人便能去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
长青办事一向很让人安心,加之苏琅琅打听到的消息实在也很有用处,查证起来并不怎么费时,他将收集整理好的证据一并送到了京兆府。
偷盗御赐之物,牵涉长生库,害人性命,说起来每桩每件都是重罪,长青更顺便将与长生库有关的人等一并带去了京兆府,府尹接了这案子只觉是烫手山芋一般。
既怕处置得重了,让公主及皇室丢了颜面,惹得皇帝不满。又怕处置得轻了,使得百姓心中生怨。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置,又求见不得时黎,只能让自家夫人一连数日,日日递拜帖求见苏琅琅。
此事本就是经苏琅琅的手掀出来的,未免牵涉太深惹人疑虑,她已经闭门谢客好些日子了,连带着时黎也在府中呆着不肯见人。
“王妃,府尹夫人又来了,还在府门口待着呢。”
绮罗手里捧着刚调好音的古琴很有些无奈,她实在是没有见过这般锲而不舍的人,说了不见客也不走,只在王府门口等着,也不怕旁人议论。
苏琅琅接过古琴,伸手指了指做在里间看书的时黎,示意她说话的声音稍小一些。
“今日可容不得她在门前一直等着,罗家人今日上门,叫人看了不像样子。”
这是她请天象司的人特意算出来的吉日,还特特放了绯云歇息,就是等着罗家来提亲,哪里能被旁的事耽搁了,只是这位府尹夫人今日见不到人恐怕是不会干休的,“你去将她请去花厅坐着,我换了衣裳便来。”
“何必特意去见她一回。”时黎放下手中书册,对着绮罗吩咐,“你便直接去门口问她,京兆府尹可知什么叫做,听讼惟明,持法惟平。”
绮罗看向苏琅琅,她虽不大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也听出时黎于其中的严厉。
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却又偏生折腾了这样久,也难怪他生气,苏琅琅抬了下巴示意她照做便是。
“不去见她,现下也该换个能见人的衣裳了,到底是见客,总不能穿得这般随意,也免得让罗家以为我对此事不够看重,让他们找着机会敷衍绯云。”
“我看你对身边的丫头倒是用心。”他收拾好自己面前的书册,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你且先准备着,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去宫中瞧瞧情况了。”
……
大明宫里难得的热闹,一屋子的言官加上苏祈安,满满当当就差将皇帝没在人群当中,一众人等看着面色都不大好。
“刚要遣了人去宣你,你来的倒是巧。”
皇帝挥挥手,示意苏祈安将事情原委说给时黎听,他自己看着不怎么有精神,像是为了什么要紧事焦头烂额。
苏祈安倒也不含糊,三两句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时黎闻言冷笑一声,“他还有脸上书休妻?”
程循因有着驸马的身份,虽不能为官,可到底还能往上递个章奏,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
他与时淼大婚多日,卢家出事,皇后被夺权乃至时淼被送入大理寺,这每一件事事发时,都不曾见到他的章奏,偏偏时淼在大理寺住了多时,没有被放归的迹象,他才忙不迭地上书休妻,生怕拖累到自己。
按常理来说,程家一家还能住在朝廷拨给程阁老的宅子里,这就已经算是额外施恩了,这多半也是看在时淼的面子上,免得她的婆家人流离失所,丢了她的颜面。
现下倒是好的很,那一大家子不但不感念着皇家的恩情,还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程二公子声称公主不事婆母,犯了七出之……”
不等接话的人说完,时黎便是一个眼刀过去,原本程家就是尚公主,君臣有别,莫说公主本就是不必侍候婆母,即便她不是公主,凭着程循娶妻时贫贱这一条,也是不能休妻的。
这章奏送上来,便是明明晃晃地在打皇家的脸面,皇帝面上无光不说,就连时黎这个堂兄弟都深觉受辱。
时黎接过程循的章奏,略扫了一眼冷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一无功名,二无家世,也能轮得到他来对着皇家指手画脚。”
“他在章奏中直言公主私德不修,这便是在说家教不严,既如此,是否也可看做对皇上心存怨气,怨怪皇上不能好生教养子女?”
皇帝本就为着时淼的事情头疼,原本想着在大理寺关上几日,磨磨她的性子,等她吃够了教训再说旁的,可谁能想到,这教训还没过半,靠着尚公主才能享得富贵荣华的驸马竟就敢对他的女儿这般挑拣评价。
时黎皱着眉头将章奏送回桌案之上,回身看着众言官的神情,又仔细瞧了皇上的神色,顿了一顿才又道,“恰巧我这处也有一事,正与程家有关,现下大可拿来一并商议。”
先前他只想着来问问皇帝对时淼的态度,并不准备将程夫人一事早早告知,现下瞧着程循这样迫不及待想要与时淼划清界限的模样,他又改了主意。
现下正是皇帝最生气的时候,若要严惩程家,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了,他将移交了京兆府尹的事重又说给众人知晓,甚至特意提起了那只玉辟邪。
眼见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时黎给钱御史使了个颜色。他很合时宜地上前添了一把火,“臣以为程家骄横,此前看在阁老的面上,皇上不曾对程家有所惩治,今日看来实在是当初太轻纵了,养的他们越发不懂规矩,不识礼数,不敬君主。”
皇帝当初不惩治程家人,多半也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无论程阁老有多大的过错,看在他从前为了朝堂鞠躬尽瘁的份上,总不好太过苛待他的家眷。
可现下却是不同了,皇帝不但厚待罪臣之后,还纵得他们闯出不顾理法,枉顾人命的大祸,这便是再想如何厚待宽容都是不行的了。
“着京兆府尹加紧审查此案,有关人等不论身份一律看押,程府众人皆需一一审问,包括程循。”皇帝将程循的章奏掷于地上,“此事暂且压下不谈,不许漏出一丁半点的消息到公主耳中。”
一众人等不明所以,唯有苏祈安抬首瞧了时黎一眼,见他冲着自己微微颔首,愣了好一会儿才领头应下。
皇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不出是对此事的无奈还是为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松了一口气,“此事交由世子盯着,京兆府查明后严惩不贷,程家的那些人,是死罪也好流放也罢,总归不必再上报到我这处来。朝政繁忙,若有空闲,还不若歇上一歇。”
“驸马跟在程阁老身后念书识字,也算是多年的读书人,写得一手好字却实在有些分不清君臣尊卑,既如此,待下了朝,你便即刻去通知学政除了他的学籍。”
“再有一点,你王妃那处若是空闲着,不妨让她去大理寺见一见公主,此事若要了结,只怕也瞒不了太久,有人前去宽慰两句总是最好不过的。”
这一番安排得很是妥当,时黎想着自家府里那位总也是要见时淼一面的,与其到那时再想法子将她送过去,不如现下应下,好歹能光明正大地出入大理寺。
“先且这般罢,诸卿若无事,都先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