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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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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去见父亲,话没说两句,他便转到了朝政上。”

    他入苏府时,便发觉府中安静得很,与昨日热闹非凡的场景不同,又与从前的宁静不同,冷落的庭院上挂着些许朱红的绸缎,是鸣钟击磬后的清冷萧索。

    原本心中欢喜的时黎一见这场景,也知自己应当收敛一些笑意,不过他那岳父大人却在书房之中自得很,只问了两句今日怎么不曾一起回府,便不与他多说什么,三两句话便转到了安南的婚事上。

    礼部拿着原本给时黎准备的聘礼单子稍作增减,已将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聘礼单子递上去后,皇后是没说什么,倒是安南让添些昌南的瓷器。

    按着宫里的规矩,什么身份的人用什么身份的瓷器都是定好的,故而安南自小到大能瞧见的都是与王府里几乎一样的瓷器,多半是看得腻了,想要换上一换。

    昌南的瓷器商人因着这几年玲珑瓷时兴,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做玲珑瓷,他们准备着的土胚也几乎都是做玲珑瓷用的,安南一向不愿意与旁人用一样的东西,便将难题交给了礼部。

    “公主的婚期将近,想要找到合适的匠人替她烧制恐怕不容易,毕竟这东西又不是她这边开口要,那边即刻能做出来的。”

    苏琅琅将手中的勺子轻轻丢下,瓷器相撞的声响清脆悦耳,“再者说,买瓷器总是要银子的,户部可将银子拨下来了?”

    “户部哪儿还能有钱。”时黎耸了耸肩,对安南定要将成婚的日子定得这样早有些不解,“她也当是清楚的。”

    南疆那一仗打的漂亮,皇帝赏出了不少银钱,战死沙场的将士们需得安葬,其家眷需得安抚,犀族归降的那些人需得安置,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都不是什么小开销。

    国库吃紧,若不是急于做出社稷稳固,恩赏功臣的模样,他们两人的婚期也不会选定的这样着急。而皇帝原本也是替安南好好打算过的,若是定在年底,时日充足可以好好准备嫁妆不说,又刚好有了一年的税收,可以替她办个十分风光的婚仪。

    “我前些日子听母亲说,程阁老自入冬后身子便很不好,程家人年节之后也不太出门了。”

    程家对外的口吻自然不会是程阁老不好,可这位阁老大人也的的确确是许久没有上朝了,程循今岁的科考之路也到秋闱为止,苏琅琅没有去问时黎,但她也实实在在地清楚,程循的名落孙山,程阁老的不好,多半都与皇帝有关。

    程阁老将程家的未来全托付在程循身上,他都不必屡试不中,只要今次落第便能激得阁老大人重病,拖上几日说不好这婚事就得往后延上三年。而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整饬朝堂。

    “阁老大人若是真的不好了,那才是皆大欢喜,卢家失了这个助力,只会更好收拾。”时黎冷哼一声,显见得收到消息并不能如他所愿,“程循今岁不中,他又怕自己等不到下一次,正指望着早些尚主,拖住程家的这最后一口气。”

    程循若能顺利尚主,凭着驸马的身份,多半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即便是九品的芝麻小官也总好过现下赋闲在家,只要人在朝堂之中,有卢思惟的帮忙,又有公主的名号,程阁老就有的是法子将他一点点挪去要紧的位子。

    “那皇上想要如何?”察觉出时黎语气中的丝丝火气,她赶着问了一句,想借此平复他的怒气,“总不会当真如他所愿罢。”

    驸马做官这件事本就在两可之间,程阁老若用告老还乡与皇帝做交易,恐怕皇帝是会愿意的,毕竟这样的买卖实在很是划算。可这样的交易,并非他们愿意见着的。

    “我瞧着今次的机会就很是不错。”她见时黎迟迟不说话,踟蹰了一会儿便自己开了口,“采买东西这一样上最容易发生口舌,若能借故给程家添些麻烦,那是最好不过的。”

    此事最好的选择是将安南拉下水,进而去拖累卢家,只是这些日子她听时黎的意思,也清楚知晓皇帝对待安南的态度,故而直接略过她,还是先从程家入手。

    时黎捏着眉心,自然也知晓从程家下手是不得已之选,“从程家下手,他也得有钱去做此事。”

    程阁老谨慎了一辈子,结党营私的事做得很是顺手,可却极少贪墨钱财,又或许是他做得很是隐秘,未曾被查出来。如今程家那一穷二白的样子,实在是逼不得他们出手。

    “父亲今日回给宫里的折子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时黎顿了顿,觉得这已经算是极好的法子了,只要户部不拨钱款,礼部便是无能为力。

    “公主想要的东西,想必皇后是会用私库贴补的。”皇后爱女心切,绝不会让安南在这些事情上受委屈,“届时若是办不好,那便全是礼部办事不力。”

    时黎微微颔首,“我先遣了长青去昌南买了一座窑厂,又让宫里的人小心宣扬出这窑厂的瓷器最好,安南若是真对这东西上了心,后边的事便好办了不少。”

    好在此事他知晓得及时,也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看安南会否上钩。

    “此事……”苏琅琅蹙眉小声问道,“皇上知晓吗?”

    这话问得时黎一怔,短短半日的时间,哪里够他从苏府到宫中往返,这决定自然是他一人所做,“尚未告知皇上。”

    他顿了顿,又看苏琅琅神色担心,以为她是怕此事连累苏祈安,想都不想便开口道,“你安心,此事不会牵累到父亲。”

    “那你可会有事?”

    两人同时开口,时黎说话的声音更大一些,虽全然盖住的她短促的问话,可依旧能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只是这问话问得没有什么头脑,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她的意思,斩钉截铁道,“不会。”

    皇帝对安南的爱护仅存在于她不会扰乱朝堂的前提之下,在皇权与亲情的抉择之中,皇帝永远不会选择什么父女之情。

    在朝堂安稳与情爱之中选择前者,这是一个各格的帝王应当做的事,也是皇帝一直教育他的准则。他拍了拍苏琅琅的脑袋,不经意带起一只珠钗,将她盘的齐整的发髻拨乱,惹得她连声抱怨。

    时黎忽然觉得这样残忍的事不应当让她知晓得太过清楚,左右他也不觉得皇帝教他的东西,全然正确。

    ……

    苏琅琅伸手拔下珠钗,又唤了绯云来重新替她挽发,时黎对着绯云看了半晌,还是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身边怎么只这一个丫头?”

    绯云手下的动作一顿,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苏琅琅看向铜镜中的人,从时黎看不见的侧边拍了拍她的身子,示意她继续,“问这个做什么。”

    “瞧见你身边总跟着这一个,有些好奇罢了。”他转到苏琅琅身边,对着她盘的发髻评头论足了一番,“这丫头梳头的手艺不行,换另一个来罢。”

    “奴婢的手艺,是苏府的夫人亲自□□的。”绯云捡起妆台上的一只簪子,轻轻给苏琅琅簪上,仔细调整好位置后又开口道,“今日这发髻的样式,是顾嬷嬷教的。”

    长青去昌南前,请他同苏琅琅提一提自己与绯云的事,这事倒是不难,只是这绯云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实在也没个机会去提。

    现下他想起此事,自然是想着将人打发走再问,谁知就被这丫头堵了回来。

    苏琅琅瞧时黎吃瘪,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轻拍一下绯云的手,继而问道,“殿下有话就直说罢,也不必特意寻着这些由头将她打发出去。”

    “你身边这丫头,可许人家了?你觉得罗长青如何?”

    时黎听她的话,问得很是直接,眼见着方才将自己堵的无话可说的丫头双颊绯红,他对自己方才的问话很是满意。

    “什么如何?哪里如何?”这事的确不大适合当着绯云的面来说,她将人打发了出去,又撑着脑袋看向时黎,“这问得没头没脑地,我怎么知晓你想问什么?”

    瞧见苏琅琅同自己装傻,看着也不甚高兴,时黎也有些奇怪,“自然是将她许给长青如何,还能有什么如何。”

    “殿下今日是来替长青提亲的?”

    此言一出,时黎便知晓她为何生气。

    长青的父母俱在但却是商贾出身,若是长青要提亲,自会想法子请官媒来提,左右是请不动时黎的,今日这一问便是长青自己求时黎来问的。

    婚姻之事,必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青不告知父母双亲,只请时黎来问,便是没有娶她为妻的意思。

    罗家看不上绯云一事,苏琅琅多少知晓一些,长青的双亲很是喜欢他的一个远房表妹,一直想将人娶回来做儿媳妇,故而一直不肯松口。

    这些事多半是绮罗看着绯云整夜难眠,心中着急悄悄同她说的,只是绯云自己并不怎么开口提起此事,苏琅琅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消息也不算多,故而对现下的事情究竟如何了,知晓得也不甚清楚。

    “并非是提亲,不过是来问一问你的意思,到底是你身边的丫头……”时黎知晓是自己的话叫她误会,少不了解释一番,“你若不放人,他也不好求娶不是?”

    长青如今好歹也是身有官职之人,总不能娶一位奴籍女子为妻,罗家父母也总不能带着官媒上门求娶一个奴婢,好歹也得将她的身契还了,再将户籍改了。

    “殿下只管去同罗副将说,他若是真心求娶,让他的父母双亲带着官媒来,我自当场烧了身契,再亲自去官府改了她的户籍。”她拿起方才还在绯云手中握着的木梳,敲了敲自己的妆奁盒子,“我身边的丫头们,自是要被八抬大轿娶走的,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许少,自然,嫁妆我也不会亏待他们。如若不然,一切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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