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从朱雀湖回来后苏琅琅感觉自己短期内不会再想参加这种持续一整日的活动了,她整个人瘫在浴桶里,觉得一双腿疼的厉害,即便是借助着水的浮力也没办法减轻膝盖骨间的擦痛和双脚的涨痛。
“再不想跋山涉水地出去赏花了。”她顿了顿,“也再不用旁人的琴了。”
回来的路上苏夫人对着她的琴直摇头,苏琅琅为了表示自己知错能改,未等她开口,就自己保证勤练琴曲,日后绝不出现今日的这种疏漏。
屋子里被热水蒸腾得雾气蒙蒙,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越发红润,热的她满脸汗珠。苏琅琅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温热的水流顺着脸颊流下带走原本的汗珠,这才让她觉得脸上清爽了不少。
绯云心不在焉地给她露出水面的一小块身体浇着水,待水温稍稍下来一些,一股脑儿将备好的热水都加了进去,才吩咐送水的丫头去小厨房再取些热水来。
等人都走了,绯云才闷声闷气地将自己今日看见的事都倒了出来。她今日特意哪儿都没去,只盯着红袖不放,这丫头也没让人失望,还真做出了一些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刚寻到红袖时,她还规规矩矩地与别家的侍女们坐在一处说话,她是家生子,自小就认识不少人,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少同她们这些外面买来的说话,这也是寻常事。
只是红袖表现地略略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着公子小姐们投壶的地方看,“我们待得那处本就离着那凉亭不远,她又一直往那处张望,奴婢本就是存着盯着她的心思,便一直看着她。”
“待程二公子投壶赢了,退出凉亭要去更衣时,红袖也起身追了过去。”
绯云说着话还有些恼怒和后悔,苏琅琅却只轻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程循身边是没有带着小厮的,红袖跟在他身后倒像是程家的人一般,绯云眼见着两人转进桃林之中,自己也小心尾随其后,因着不敢跟得太近,所以只听见了零零碎碎的几句话。
多数时候是红袖一人在说,话里多有贺礼,讨小姐欢心这样的字眼出现。
“奴婢猜想,她大概是拿着把程二公子的及笄贺礼送来姑娘面前这件事邀功。”
“邀功?”苏琅琅嗤笑一声,觉得红袖多少还是有些脑筋不大清醒,此时程循应当最为厌烦有人提起无他有关之事。若不是在外参加宴请,他还要维持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只怕见着红袖的第一眼就要叫人将她赶走,哪里还能给她说话的机会,“程循说什么了?是给了她赏钱还是小意安抚了一番?”
“都未。”绯云摇着头,也觉得程循的反应有些反常,她看不出哪里不对,便只能细细描述着自己看见的场景。
程循与她维持着一小段距离,面上看着平静,说得话却不留情面,只说贺礼已经退回,当初托她办事时给了赏钱,如今事情也已了结,与她之间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果真如此。”她早该猜到程循对无用之人不会假以辞色,红袖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能再与她说上几句话于程循而已,恐怕都已经是恩赐了,哪里还能奢望别的什么。
她是不大红袖与程循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不过这两人之间有所联系却是早就猜到了,因而并不怎么生气,只是绯云今日才发觉此事,难免有些气闷。
苏琅琅看她憋着难受,捻起水里的一片干花贴在她手上,“你今日气性这样大做什么。”
“李嬷嬷好歹是夫人的陪嫁,怎么养出来的女儿眼皮子这样浅,合着外人来算计自家小姐,难道只为了那一点赏钱?”
程家家境不过如此,论赏钱月例恐怕不及苏府的十分之一,她此前又是主院里的人,每逢年节恐怕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得的东西还要多,实在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除非……”
“除非为了日后的前程。”苏琅琅仰头靠在浴桶上,闭着双眼不紧不慢地接过绯云的话,“李嬷嬷千辛万苦地将她送来清音阁,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么,也不奇怪。”
李嬷嬷一心想叫女儿攀个高枝,不论是通房还是姨娘,只要能攀上苏家的女婿做什么都成,红袖显然另有所想。她的眼界比谁都高,恐怕是看不上别人只看得上程循,否则她哪里敢在事情没定下之前就去讨好外人,又哪里敢在已然没了可能之后还独自去寻程循邀功。
程循自己不是个傻的,断不会舍近求远,既然将主意打到红袖身上,可见是没能在清音阁物色到好人选,而她这院子里,唯一的好人选就只有绯云一人了。
“程循之前也找过你罢,想必是你回绝了,他才找上红袖的。”她握住绯云的手,只觉得整个人都累的要命,偌大一个府邸,可信的人寥寥无几也就罢了。就连舜华堂外院的丫头算计她,她都一无所知,可见她此前十五年活得何等迷糊,“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程二公子并未找过奴婢啊。”绯云仔细回想了自己与程循说过的几句话,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她日日跟在苏琅琅身边,少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每次见面也都是在舜华堂里,即便偶尔在外院遇见,也是行礼问安居多。
“没找过?”她扭过头去看着绯云,显然是有些不大相信,“没让你递个东西,打听打听院子里的事?”
“这倒是说过。”有几次在外院遇见,程循的确是同她打听了小姐近日如何,喜欢什么,“这些事哪里能随便说出去,奴婢含混了一句,后来他便没再提过了。”
苏琅琅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他一向很有谋划,绯云这边只是含混了两句他便作罢,而红袖又是一心向上的,想必找上红袖时,红袖自己也表露出了些什么,程循多半还给了些模棱两可的承诺。
今日瞧着红袖像是还没打消对程循的期待,这样的丫头放在身边是个祸害,打发得远远得也不能让人放心,“平日多盯着她些,你亲自盯。”
这话即便苏琅琅不说,绯云自己也已经在做了,只是清音阁的人手虽充足,但只她一个总也是忙不过来的,如今她又要盯着红袖,手上这许多的活计难免要交出一些给旁人做。
苏琅琅也有意再挑一个得用的,稍分担些绯云的活计,便让她多多关注些内屋的丫头们。看了这几日,她倒是挑出一个沉默少言的还算可用。
“姑娘上回说,要安排个人来盯着小厨房,奴婢看绮罗就不错。”
绮罗她家原是北边饥荒逃来京城的,因着家中父母都有些医术,勉强在京中站稳了脚跟,只是她运道不好,八九岁没了父母,她独自一人又养不活两个妹妹,只能把自己卖到了苏府。
到了苏府这几年,她都是安安静静地只做自己的活,很容易就叫人忽略她,“原先她在屋子里的活就不多,她又不爱说话,让她去盯小厨房正是刚好。”
“你觉得得用就安排过去试一试,不行再换一个便是。”她对绮罗也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是前两年绯云做主让进内屋伺候的,好与不好的她自己也是糊涂着,“若实在不成,就打发几个不得用的走,再换一些进来。”
主仆两人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取水的小丫头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们听见了多少,总归有些神色慌乱。雾气腾腾之中,苏琅琅随便一瞥都能看出她们在心慌,到底是年岁小,听到点什么就开始自己吓唬自己。
她泡在水里的时间长了,直觉得胸闷气短,对着那两盆热水直摇头,“起吧,泡的头晕。”
绯云扶着苏琅琅起身,一眼瞧见今日时黎拉拽她手臂,在内侧留下比热水泡过还红上一些的印记,好歹都一天过去了,这痕迹还未消散也不知那世子殿下用了多大的力气。
边上的小丫头收拾着东西,眼睛和耳朵却没闲着,绯云侧过身子挡住她们的视线,待帮她穿好了衣裳才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着时黎手重。
她原本就是轻轻磕碰都容易留伤的体质,上回手伤也是敷了上好的药,隔了许久才见好,现下这印记约摸也得一两日才能消,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苏琅琅回身看见内室里的人空了,才道,“一时情急罢了,这总比我们两个都摔得人仰马翻要好。”
她一手捂在胳膊上,耳边又响起他那句不咸不淡地问话,只觉得时黎这人好像总是无处不在,哪儿哪儿都能见着一般。
“世子这算是又帮了姑娘一次,要不要备些谢礼?”绯云觉得自家小姐好像总是欠着他的人情,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缘分,遇上什么事,世子殿下就总能帮上忙。
欠着这位殿下的人情总是不好,谁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未免他日后让加倍偿还,还是该她们自己主动一些才好。
“债多不压身。”苏琅琅觉得按着这个趋势,自己日后欠他的人情债只会越来越多,不过欠债越多,他们两人的纠葛也会越多,这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先堆着,日后慢慢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