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家团聚
李国彪劝说无果，只能勉强主持了东风村第一家断绝关系的事宜。这事儿说来倒简单，一是户口问题，二是粮油关系问题。他作见证写了份陈书，写明方家和方月薇关系决裂，双方签了字按了红手印，他也在公证人那一列签了字，按了红手印。
方家现在是着了方月薇两回道，两回想把她嫁了，都没成，还损失越来越多。林秀芝是有些信邪，直想把这“瘟神”给送走。第二天一大早，方建设、方月薇和何添华两口子就齐聚派出所。
方月薇的户口要从方家户籍转出，再落到何家户籍上，那办事的同志看方月薇一眼，是个好模样，“是要嫁人了吧？”
“是，是。这闺女大了总得嫁出去。”方建设嫌丢人，哪能说实情，只能顺着往下说。
“以后是能有个好家了。”方月薇意有所指，成功赢得方建设的瞪眼。
“成了。”办事的女同志把本儿递回去，“那感情好啊，这日子肯定也越过越好！”
方月薇拿着何家的户口簿，一本硬纸壳制式，盯上三个大字，写着“户口簿”，底部三个小字，写着“来德县派出所”。里面第一页是户主何添华的信息，背面是赵美娟，第二页正反面是何志刚和妞妞何秀英，现在第三页多了一个人，正是方月薇。
她紧紧攥着这本户口簿，终于觉得心安定了。
“方月薇，以后你跟我们老方家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当老子白生你白养你了！以后你日子过得再难，也别滚回来求老子，要死也给我死外去。”方建设拿回自家的户口簿，怒气冲冲的走了。
“你爸真是，说话也太扎人了。”赵美娟担心这年轻孩子心里难受，拍拍她的肩膀忙宽慰道，“你是个有骨气的，还敢跟家里人断了关系，以后我们家就是你家，咱们一起挣钱一起过好日子！”
“好！谢谢婶儿。”方月薇点点头。
“你说啥话呢？什么我们家，你家的，这不见外了，都是一家！”何添华把户口簿揣进裤兜，喜呵呵笑两人。
“就你会说话，还挑起我的错处来。”赵美娟嗔怪他一眼，“我是这么想的，干脆咱认个干亲，以后说起来也有个门道，听着也亲热些。你不嫌的话，我就把你当亲侄女。”
外婆变邻居变亲婶子？方月薇十分想喊声外婆，可这一声喊出去，不得把人吓到，不管怎么说，关系总是亲近了，听着像是一家人，她也就高高兴兴应下，“我也把你们当亲人，婶，叔。”
“哎。”
“哎，真好！”赵美娟越看这孩子越舒心，本就是个可怜见的，还这么乖巧懂事，“咱们快回家去，今儿是月薇来的第一天，咱吃点好的！把腊肉割了，再去买点新鲜五花肉。”
何添华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好好！是得庆祝庆祝，月薇啊，还是你面子大，你婶儿都愿意割那腊肉了。”
"我可馋婶儿做的腊肉了，特别香！还有红烧肉，又软又糯！"方月薇想起外婆的手艺，就馋得不行，亲热地挽起赵美娟的手，“我们去把粮油关系转了，再去买肉。”
赵美娟现在赚了钱，花钱也大方起来，“成，这回咱好好打回牙祭！”
方月薇这个月的粮票油票那些都已经领了，只能等下个月再领新的，好在也没几天了。何家本来攒的肉票，这回特意拿了两斤出来，去县城集市割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宜，弹滑肥美，花了2块4，另外再买了点佐料，要是赵美娟肯定舍不得花这钱，这是方月薇点名要的，说是料足了更好吃。她算算最近摆摊卖吃的挣了钱，卖田还拿了几百，行吧，有钱呢，先吃点好的再说！
方月薇先回方家收拾东西，赵美娟和何添华回家。当何添华拎着猪肉上头穿的稻草，一晃一晃回村的时候，遇到不少人，都打趣他不年不节咋吃起大肉了。
“这不庆祝庆祝嘛，大喜事！我们和月薇认了干亲，以后就是我们侄女了，大家伙儿都认一认啊，别认错了。”
村里人今天一早醒来就听说了，方月薇和方家脱了关系，入了何家门。消息再灵通些的，连昨晚方家把人绑了强嫁的事儿都打听出来了，不过从家里脱关系出去是大事，村里多数人觉得是不孝，哪有不给自己长辈养老送终的。但是赵花向来看不惯这些，扯着嗓子就跟人争起来。
“何家的，你们心善啊。要我说，方家干得就不是人事！月薇多水灵个姑娘，就想去挣彩礼钱，我都看不上。”赵花说话一向直，才不扯什么面子里子的，也压根不担心方建设耍横，毕竟她男人也在公社，大家可都是村里干部呢。
“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是看不过眼，加上本来就和月薇投缘，她一个16岁的姑娘哪儿一人儿出去单过，着实让人不放心，干脆我们搭伙儿一起过算了。谁也别嫌弃谁，反正以后有我们一口吃的，肯定就有月薇一口吃的！”赵美娟和赵花互相说到心坎上了。
“这心真是好！”赵花想帮衬也没法，自家一堆人呢，不可能让个无亲无故的人上门，她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票塞到赵美娟手里，“我这儿还攒了点布票，你捎给月薇，姑娘不容易，我瞅着方家的都不大爱给她做衣裳。”
“那我先替月薇谢你了，花姐，你心也敞亮！”
又说了一阵，村里人都感慨方家是猪油蒙了心，非把自家闺女逼到这一步，也可怜方月薇小小年纪日子苦。
而方家东拼西凑，凑了200先给了王威，最后还差100打了个欠条，说是等下回粮食收了马上还钱。王威好好的婚事没了，给的彩礼就收了200，心里有怨气，可人在对方村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加上他性子也不算横的，只能等着几个月后把钱收齐。
“爸，方月薇真跟咱脱了关系？”方月丽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变了天，不过经过这回她能确定了，自己姐姐可没有重来一世。她就是个傻的，费了大劲离开方家，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脱了，早上就去转了户口。”方建设倒没有什么感伤，他就是觉得挂不住脸，刚回来路上，还有村里人说他，方家是不是风水不好，这儿孙还是造反了。直把他气得够呛。
“这死丫头，人走了，害咱家欠一屁股债，让她拿点钱出来也不肯，还想把我们送公安局！”林秀芝昨天被吓唬地答应了，今儿觉得不是滋味，可是人一大早就转了户口，一点反悔的余地都没留。
“奶奶，这有啥，才100块，咱家现在有好田种，有神仙保佑着，运势好着呢，都能挣回来的。”方月丽轻抚着林秀芝的背，“你别气着身子，不值当。”
“还是你贴心，方月薇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能成今天这样吗？”林秀芝哼笑一声，揉揉腰，她现在就是身子不爽利，“给我按按腰。她还以为去别家能有好果子吃？也就是咱家对她好，给我好吃好喝的，她一个姓方的跑去何家过，才是给人碍眼。”
“就是啊，自家都待不下去，跑去别人家哪儿能有舒坦日子啊？姐姐，就是这点想不明白，眼皮子太浅了。”
“月薇，你这手艺真是了得，还没当家呢就做得一手好菜。”赵美娟看她码菜，切菜手脚利索，切的土豆成片成丝，指关节盯着菜刀，刷刷刷下刀，土豆丝居然根根宽度几乎一样，手上不停，一会儿功夫就切了四个。
“我都是跟我外婆学的，她才厉害呢。”方月薇看她一眼，意有所指。
“总听你提起你外婆，老人家肯定是个和善的。我没记错，玉芳是石庄村的吧？离咱们这儿还有些远了。”赵美娟把切好的腊肉倒进锅中，烧热的菜籽油遇着腊肉，霎时冒出烟气，她挥动锅铲，利落地翻炒，又放入红辣椒，绿辣椒。
“她是很好的人，最疼我了。”方月薇忆起往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想吃什么，她都偷偷塞给我，我从小就爱缠在她身边吃零嘴，炒个菜，我都是第一个吃的。”
“听着你们感情是真好，找时间也回去看看老人家。”赵美娟夹起一块腊肉，“快尝尝咸淡，往回这都是妞妞的差事，这回趁她没回来，你来。”
方月薇一张嘴，腊肉带着浓郁的熏香和辣椒的鲜辣窜入嘴里，她咀嚼品味，是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好吃！”
赵美娟把晒干储存的萝卜干洗净，一条条长形的白色萝卜干风干后，方便储存，想吃的时候就煮个汤，别有一番风味，这回她往里扔了七八块肉丁，这加了肉熬煮，汤更添鲜美，表层已经浮现了一层浅浅的油腥，香味扑鼻，用汤勺浅尝一口，真鲜！
方月薇炒了个酸辣土豆丝，这是小孩子永恒的最爱，她特意给妈妈和舅舅做的，土豆丝切得细长，炒的脆生生的，加上一点酱油和几滴醋，伴着剪成块状的干辣椒炝炒几分钟，就起锅。
等这几个菜做好，一直烧着的红烧肉也散发出阵阵香气，赵美娟揭开锅盖一看，收汁后的红烧肉酱色浓郁，一块块长方形的肉块，顶端是些微瘦肉，筋道十足，下头是软糯的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肉的鲜美和红烧汤汁的浓烈，刺激着味蕾。
“添华，去叫妞妞和刚子，开饭了。”